也不见这背棺人有什么动作,只见其枯槁的身体似是被注入了什么能量,变得饱满起来,不一会儿竟从怪物一般的干尸变作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
他这可不像那些修炼不到家的僵尸,即便作了人形,皮肤依旧苍白如纸,青筋裸露,光是看着便不像人类,吓人的很。
背棺人这身体,堪称肤白若雪,娇若凝脂,不像是失了心脏的僵、魃,倒像是谪凡的仙人,超凡脱俗,又好似山中的狐狸着了人皮,美得不像个人。
背棺人曾经所在的泾阳花氏,其家中子弟,特别是嫡系,无论天资如何,这样貌绝对是世间一等一的存在,不分男女,历代都是各家各族青年才俊们追求的对象,不像其他修者的美是后天修炼的结果,他们是天生的。
据传泾阳花氏,原是纪元之初,某位上古花神的后裔。
若说花氏嫡系本就是各个美若天仙,这背棺人与其弟弟却是真正的倾国倾城,即便是生作男儿身,却也引得无数男子痴迷若狂,着实掰弯了不少俊杰,女子更不必多说,即便是毫无天资的背棺人,也有各方女仙大修,要想尽办法为他开辟另类成道之路,各种丹鼎宝药更是不绝,甚至还有九阴,极阴之身的女仙表示,若是背棺人愿修行和合之术,她们愿献上自家的元阴,与他共参大道。
没错,背棺人曾经毫无天资。
背棺人在不是背棺人的时候,有一个颇好听的名字,花非语。
在沧海东望阁君临赤县,移宫东六州之一的海州之前,东六州中的海,宁,岱三州都笼罩在一个超级世家的权势之下。
正是这泾阳花氏。
花氏历史极为古老,其诞生时间犹在【沧山洱海】的前身【归缘居】之前。
沧海东望阁的青帝花未败,可以说是眼前这位背棺人的老祖宗,只是昔年花未败正是因为天资不显被花氏抛弃,才会加入散修联盟【沧山洱海】,谁知他并非天资不佳,只是未能有相符的功法,花氏后来又寻上门来欲让其认亲,花未败已是一脉首席,又怎会这般糟践自己,自然拒绝。
这种没有人情味的家族,全靠各种利益关系纠束一处,又哪里来的归属感呢?
昔年花氏家主的名字现下已无人所知,当然堂堂花氏家主肯定是有名字的,然而花非语和其弟花非雾在反抗其顽固的父亲成功之后,抹除了其存在的任何痕迹,包括名字。
花非雾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其资质甚至引起了天妒,比起来花非语的常人之资自然就不那么重要了,于是其父以花非语作为代价,转移了花非雾身上的天妒。
花非语不仅失去了仅剩的一点点资质,还背负上一个诅咒。
除了花非雾,不再有人记得他,不再有人能看见他,与他说话,与他交流。
他像是隔绝了世间的一切,包括灵气在内都当他不存在,灵气能从他身上淌过,却不会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增强。
连漏灵之体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能看见他,并与他交流的,只有花非雾。
他成了一个类似于背后灵一般的存在,明明是一个人,却好似变成了花非雾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
这是何其的可悲。
家族的份例只有花非雾的,裁衣,膳食,床被,皆无他的份,他便好像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过。
但是,他们的父亲低估了花非雾与花非语的感情,而花非雾也低估了花非语的怨恨。
花非语显然对不起他这个富有诗意的名字。
他靠着花非雾对他的感情,得到了【养心诀】等一系列不需要资质天赋的功法,而不知是什么原因,他选择了【养心诀】。
也许为的,就是对这个不公平世界的报复吧。
于是他利用花非雾对自己的信任,将其迷晕,且炼作了自己的道身,并潜离了花家,自此修为一日千里,顺利破除了诅咒。
而后,便是花氏的灾难,沧海东望阁能这般顺利地落户东六州,甚至没有受到任何阻力,泾阳花氏被花非语直接从内部瓦解,这是极大的原因。
所以,对于沧海东望阁来说,花非语是助了他们。
故而莫离也与花非语打过交道,甚至还助过几手,也算是相熟。
“你这具身体,怕是许久不曾动用了吧。”莫离张口问道,“这是被困住了?”
与其他几位【养心诀】的修行者不同,花非语已将此法斟至大成,自己原本肉身制于棺中静养,平日里最多使用的多为其弟花非雾的那具身体。
但事实上,无论是其自己的身体,还是心脏所在的花非雾之身,那都是切实的六步法身,只是其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花非雾的身体上罢了。
用他的话说,他的心脏,加上花非雾的身体,他与弟弟将在一起成就大道。
究竟是谁能将其道身困住,本尊仓皇逃离的?
要知道,花非语这棺材上的“寿”字,可是极为复杂的道文,眼下少了一划,这显然不正常。
“我早就说过,以你的脾性,迟早该倒大霉。”莫离说道,“鬼仙一脉,可被你坑惨了。”
花非语讪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养心诀】虽让他修为进境神速,但战力方面问题很大,自保有余,甚至可以说在自保方面无人出其左右。
但在本身的战斗力方面,他却不得不钻研了许多旁门奇术,以佑己道。
眼前这位就不同了,【灵秀百花赏】乃是正统的大道法门,花非语虽堪堪迈入第六步,又有道身,相当于一道双身,但真打起来,也只能借助境界优势勉强立于不败罢了。
“等一下。”莫离忽然想到了其中关节,警惕地看向花非语,“你是如何得知我会来到此处的。”
“我不知道你会来此,功行大罗之后,你的一切都会被隐匿,我又没有算道的法门,算不出来你的动向。”花非语道,“但是困住我道身的那具棺椁上,却是清晰地刻印了你来此的时间,及途经路线,我虽也很疑惑,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相信了。”
莫离眼睛一眯,细细打量了一番花非语,从袖中抽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
“这东西,是你送到我手里的?”
“若直接信了那一句话,那我岂不是愚蠢至极?”花非语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要自己动手,才好有些底细。”
“这盒子是我早年寻到【养心诀】之时所得,即便鬼道大成却也对其毫无办法,若想打开这东西,恐怕除了这葬尸渊便不作他想。”花非语道,“我也是逼不得已。”
连第六步大觉境的鬼修都对其毫无办法?这盒子有点东西啊。
“可惜,我会来这还真与你这盒子没有关系。”莫离将盒子收了起来,既然到了手里,哪怕花非语宣示了其来历,她也不可能交出去,更何况,这人还试图坑她。
“我是受人之托,来寻一件东西。”她道。
花非语一愣,这么说他这是多此一举,平白丢了一件疑似重宝的东西?
心里一揪,差点撅过去。
等一下,他已经没有心了。
如此说来,哪怕他不这么做,莫离也会来此,那棺椁上的话等于是完全应验。
细思极恐。
“我不知道你是来寻什么,但我保证,困住我道身的那具棺椁肯定与你要寻的东西有关。”花非语虽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平复了心情,毕竟自己的“心”,最重要的一部分还被困着。
事实上,他功行大觉之后,已不再拘束于【养心诀】的限制走出了自己的路,但即便如此,若是失去了道身与自己的“心”,却也相当于重创,若要恢复,怕是极难。
“甚至极有可能就是你要找的那件东西。”花非语解释道,“葬尸渊内的空间大得吓人,甚至比之赤县还要大上几分,但我这些年为了自救,也已将其探了个遍,事实上,在那棺椁困住我之前,这地方似乎犹有诸多诡异之处,但自那之后,这葬尸渊内除了那具棺椁,便只有数之不尽的尸体了。”
“而且,葬尸渊出不去了,那具棺椁,也就成了唯一的线索。”
“我为何要信你。”莫离冷哼一声,“要知道,根据你的解释,你完全有欺骗我的理由。”
花非语无言以对,的确,他是有欺骗莫离的理由,而且,他还拿不出证据来证实他所说的一切。
“但我决定信你。”莫离这句话让花非语心头一喜,“我对于能困住你的棺椁,很是好奇,而且,万一你若没骗我,我又花大量时间去证实此事,那我岂不是很蠢?”
权衡之下,暂且相信花非语,的确是最优选择,毕竟那位存在交代下来,她自然早日完成,才是正理。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莫离自身有绝对把握,即便花非语想坑她,她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溜走的前提之下。
否则,相信一位心狠手辣的鬼仙老祖?这绝对是最愚蠢,也是最可笑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