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队里嘻嘻哈哈,权当听不见。
倒是教官烦了,扬起鞭子赶走了事。
次日,朱由检上完早朝赶来。
就剩这么点人?
比预料中要快啊,看样子最后能剩下百人就不错了。
世袭武官,从开国时就有,通常是不高于千户。
最早文武大臣立了功,皇帝又舍不得银子爵位封赏,得,给你儿子个小官吧,世袭的。
等你儿子到年龄了,赴京考试,合格就授官,只不过这些年下来考试早已沦为走过场。
刚开始挺不错,省钱啊!
可这二百年过去,荫官累计达到七八万之多,大明就受不了。
时至今日,各卫所出现了一个职位三四个官,其中一个做事,其余人只拿钱不干事的怪状。
而且,副作用特别大,完全堵塞了军中的升迁通道,时至今日,能从士卒升为军官者寥寥无几。
动他们还有个好处,不用考虑他们的后路。
这些荫官,勋贵大臣家的孩子就不说了,人家不差钱。
即使普通荫官,虽不算什么富贵人家,靠着侵吞的屯田也能混个温饱,即使裁下去也没有闹事的欲望。
当然如果考核合格,朱由检也乐得使用,毕竟是皇帝亲自训练出来的。
考虑到没人能镇得住这些勋贵大臣之后,选练营只设提督太监率皇帝侍卫十名,不设坐营官,其下有教官若干,什长若干。
“怎么样?”
“有一些还可以,这个帐篷里最有趣。”刘元彬忙道。
“你说。”
刘元彬忙将值得注意的一些人说了说,又将胖子帐篷里的事讲了一遍。
“有趣。”朱由检也笑了:“今日找个由头将多余的人收回来吧。
训练的事有教官,你只需带着朕的侍卫盯着。”
稍一犹豫又道:“死胖子身体太差,你看着点,如果就这点本事,该淘汰就淘汰,否则适当的照顾一点。”
“臣明白了。”
朱由检现在每日早晨天不亮就起床跟着侍卫打熬身体习练武艺,一者后宫三千佳丽,他可不想如泰昌帝一样几个月就纵欲过度而死,二者有些武艺防身总不会错的。
这些侍卫都是军中的武艺,没有一点花架子,每日就是搏杀训练,都是出手就致死的招式。
有些累,干脆去了值房歇会。
————
正月二十四,洪承畴觐见。
文华殿里,朱由检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之人。
此时他还不到四十,正事年富力强的时候,远不是后世画像里那个枯瘦老头的形象,饱满的四方脸,唇上留着乌黑的胡须,给人成熟稳重的感觉。
这人气节实在不行,就连满清都不待见他。
投降后金的大明文武不说不计其数吧,也是数以千计,可尼玛的能干出这边投降那边为他举行祭奠的,也是独一份了。
可抛开这些,从实际战绩来看,说他是大明末期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统帅一点也不为过。
他任陕西三边总督时,干掉高迎祥,打的农民军一点脾气也没有。
后来投降了后金,黄台吉多尔衮都是顶尖的统帅,也有些顾忌他的身份,将他扔到一边算逑。
到南明时期,李定国两蹶名王,满清确实无人可用了才迫于形势启用他。
他领命坐镇湖广经略五省,各种手段使出来,最终拖到李定国他们内讧,否则以李定国的军事能力,说不好会不会南北分立。
只不过满清实在是瞧不起他,弄进贰臣传里不说,临退休就给了个世袭轻车都尉——这其实是种羞辱。
也算是报应。
明末其余的几个有名的大臣,从实际战绩看,大都是吹出来的,比他差的太远。
这人不光谋略很牛,手腕也很牛,当时贺人龙左良玉等人在他手下服服帖帖,到了孙传庭就得杀了贺人龙立威才行。
洪承畴见皇帝也不说话只打量他,也只是沉稳的坐着,丝毫没有不安局促的样子。
他已经是一省的从三品参政,自然有他的渠道得到一些消息。
“朕为什么召洪参政来,想必你也明白。”
“臣略知一二。”
“陕西之事你如何看?”
“臣以为,区区一些乱民,不足为惧,天灾更为可畏。”
“怎么应对天灾?”
“减免税赋,赈济灾民。”
朱由检摇头:“且不说救灾中的种种弊端了,只一条,朝廷度支每年短缺近二百万,朝廷没钱,朕没钱。
辽镇,朝廷每年要往里投进去五六百万银子。
各边镇欠饷数百万,即使朝廷有些结余也会先给他们。
你也应该明白,这两件事都比救灾要紧迫些。”
洪承畴也明白,兵变比灾民可怕多了,朝廷确实拿不出银子,只得沉默以对。
“如何剿匪?”朱由检转换了话题。
洪承畴久在陕西,深知当地情况,朝廷既然已经无力养活灾民,那就得以雷霆手段震慑民心,然后才能谈及救灾。
又将腹案考虑再三后才道:“臣以为,当全力清剿,不给贼人坐大的机会。将大股贼人清剿干净后方可剿抚并用。”
“然后呢?”
“然后再开仓放粮.劝谕士绅捐粮救灾,如此,方可不酿成大祸。”
与朱由检想的差不多,既然无力养活,那就只能削减人口,虽然很残酷,可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
说起来还有个办法,学宋朝将灾民中强壮者召为禁军,剩下的老弱自然不足为虑,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可大明不是富裕的大宋,大明连现有的军队都养不起,就别提再招了。
或许也可以招募之后稍加训练就送去辽东,消耗掉之外,多少也能消耗一些后金国力。
可朱由检估计,这样做的话,他们有很大可能不去打后金,反而会掉头叛乱。
也不是可能,几乎是肯定。
孔有德就是这样干的,孙元化在登州好吃好喝好装备的养着他们,结果听到要他们去与后金作战就开始磨洋工,最后磨不过去干脆反了。
而且还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在史书上留下了‘一只鸡引发的惨案’这一段佳话!
“不抚。”朱由检开口道:“作乱的贼人一律清剿,之后再鉴别出良善之人。”
洪承畴一愣,这位比他还很,就没打算招抚——贼人里有没见过血的吗?
即使没与官兵作战,劫掠地方也少不了杀人的。
何况,贼人里有良善之辈吗?
“除此之外,士绅必须捐粮,地方官与王府也必须捐粮,你来办理。
不管什么办法,只要道理能说的过去,朕给你兜着。”
陕西土地集中情况比江南轻一些,不过能弄点钱粮的话,为什么不干?
“臣明白了。”
说的这么浅显,再不明白就是猪了。
有没有办法?
太多了。
这年代有几个干净的士绅官员?
只是,他却打定了主意,宁愿多费劲清剿,也犯不着得罪一省的士绅官员。
历史上敢得罪这么多人的,就没有好下场。
当然,意思意思还是要做的,就算是为了给皇帝看也要做。
在他看来,多一些贼人真的是无关痛痒的事,多费点手脚而已。
如果他知道以后几年陕西天灾的规模,他一定不会这么说。
朱由检不知道他的心思,知道了也没辙:“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洪承畴想了想,道:“臣做这事,必然会恶语如潮,臣身在陕西也无法为自己辩解……”
“这个你不用担心,朕既然用你,就不会疑你。另外,朕予你密奏的权力。”
“军队的钱粮?”
“朕没钱,只有以前额定的粮饷。
朕会任命你为左副都御史巡抚陕西,陕西的兵马包括边军任你调遣,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还有,如果有贼人南下湖广四川,或进入河南,唯你是问。”
不得不加上这一句,不剿灭贼人驱走了事,太多的例子了。
“臣必会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不敢有丝毫疏忽。”
“如果无事,休息几天等待任命。”
“臣告退。”
洪承畴知道这就是皇帝的条件了。
不过不是什么难事,陕西地形特殊,三面环山,堵住几个隘口即可。
很兴奋,也有些自得,去年刚从参议升为参政,今年就又升为左副都御史,正三品。
并且入了皇帝法眼,有密奏的权力,这表示他已经在皇帝的储备人才库里了。
出了文华殿,步履轻松,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