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各宫都开始收起各种节日装饰。
四日,汤若望到了。
与皇帝见面时,汤若望一丝不苟的按照中国礼节叩见。
朱由检则仔细打量这个著名的修士.神父.学者。
如果只看背影,你绝不会认为这个人是外国人。
在中国近十年,他主动脱下教服换上儒袍,学习中文,研究中国的经史。
事实上,他的任务从来就不是传教,而是为教廷了解中国研究中国。
他学识渊博,精通数学历法天文等等,由他口述编译了不少西方著作,包括火器。
放在后世,一个双料博士是跑不掉的。
朱由检有心在这牛人面前卖弄一下对欧洲的了解,可惜想了半天,只记得此时是欧洲三十年战争时期,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好像是斐迪南。
“朕听说神父是在罗马学院学习的?”两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后,朱由检问。
汤若望很惊讶,在明国,很少有人能分清欧洲的国家,更不要说知道欧洲学院了。
“陛下,是的。”
“神父应该对学院很了解了?”
“我在那里学习了三年,还算有一些了解。”
“了解学院的管理运行吗?
朕打算建设一所学院,需要管理与学科设置等各方面的知识。”
“知道一些。我可以协助陛下建设学院,也可以为陛下聘请所需的人。”汤若望精神一振,总算遇到一位对欧洲知识感兴趣的皇帝了,而借助知识传播神学,是最好的捷径。
“朕还需要佛罗伦萨的记账法,现在就需要。”
“陛下,您从何处知道佛罗伦萨的?”汤若望更惊讶了。
明国的人知道佛罗伦萨?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朱由检没有回答:“朕会先设立一所商学院教授记账法,教师由你负责聘请,管理也由你负责。
朕现在还需要编著一本数学教材,从开始认识数字到学院的整套教材。
罗马学院设立的其他学科,朕也会逐步一一设立,这些学科的教师与教材,朕希望你能提供。
嗯,神学院除外,你们愿意的话,可以自己想办法,朕是不会开神学院的。
另外,你们教廷想了解明国,朕也想了解欧洲。
所以朕需要你帮助翻译欧洲的书籍,各种书籍都要。”
这其中只有数学,朱由检还勉强可以编到初中的样子,可惜他既无精力也无兴趣。
其余的?
对不起,知识都已经还给老师了。
说起来,大明的数学这时并没有落后太多,可惜问题依然是不成体系,与其费力重新编撰,何妨借用现成的教材?
汤若望却敏锐的抓住了他的重点:“神学院!
陛下是说,您不反对我们建立神学院?”
“这等会再说。”
汤若望没有继续追问
这个皇帝给他太多的意外。
这位陛下野心勃勃,好像是要重新建立一整套的教育体系。
只是,汤若望久在明国,他不明白,这位皇帝如何才能突破儒家的禁锢。
对明国了解愈深,他愈是感觉到这种禁锢力量的强大。
话说回来,这是皇帝的问题,而不是他的,不是吗?
他需要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寻找一些借势的机会而已。
想了想道:“商学院不是问题,本地教会有几人懂得,我也略知一二。
澳门应该有一些数学教材,我可以翻译成书。
别的要求需要先请求教廷同意,之后才能由教廷派出教师携带教材与书籍前来,即使同意也需要大约一年半到两年才能回来。
翻译工作又需要一年,如果人员充足的话。
在这之前,我先翻译之前携带来的书籍。”
人员充足应该不是问题,礼部下属有通译人员,再培训一些,应该勉强够了,说起澳门,朱由检想起一事:“如果去澳门,给朕买一些远望镜回来。”
“没有问题。”汤若望很痛快,又道:“天启六年时,我在钦天监官员帮助下,编译了《远镜说》一书,陛下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
一定要看。
这个望远镜,原理是知道的,不难。
可是若让他说弧度多少就抓瞎了,有了这本书,只需要操心玻璃就可以了。
玻璃也不难,现在大明有生产琉璃,只要对原料与工艺做一些改进就可以。
可去杂色的氧化锰添加剂他搞不清,没有检测仪器的情况下,可能也没法搞清。
这个东西看似简单,可直到20世纪六七十年代,国人用的还是绿玻璃。
现在欧洲对玻璃工艺保密的厉害,他连问汤若望都兴趣都没有。
不过无所谓,只要解决了纯碱问题,生产绿玻毫无问题。
军器厂建好,就开始着手玻璃。
“能不能给朕找一些建造远洋海船的工匠?”朱由检试探着问道。
不是没可能,历史上日本就曾经从欧洲得到过造船匠,并且成功仿制了一艘。
“这就不敢保证了,欧洲造船工艺都是家族秘传,外人一概不教的。”汤若望有些为难了。
不光中国工匠对技术父子相传秘不示人,欧洲也一样的。
再将细节商讨完毕,朱由检觉得也就这样了。
对于洋人,必须要吸收他们的知识体系,可对于具体的技术,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为好,洋人也没有姓雷的。
讲完要求,自然要提供条件。
也不用担心有什么过分的条件。
这时候的欧洲,还没有侵占明国的打算,连想法都没有,隔着万里之遥投送兵力去占领一个先进的庞然大物,这无异于做梦。
所以教廷的意图,大概也止步于将明国变成一个天主教国家。
如果能把皇帝发展成教徒,这就更完美了。
“刚才说到神学院,朕不会阻挠,也不会支持,一切靠你们自己。”朱由检转换了话题。
汤若望试探着问道:“陛下是说,您支持我们传教,但是不会公开支持?”
这些老外就是死脑筋,朱由检笑了:“问题不在于朕怎么是否支持,朕的支持也并不重要。”
见汤若望有些疑惑,又解释道:“地震,就是大地震动毁坏房舍,在欧洲怎么看?”
“当然是天灾。”
“问题是,在这里,他们认为这是朕的责任,是朕无德,所以上天降下地震责罚朕。”朱由检戏谑的笑道:“你看,事情就是这么滑稽。
所以,有时候朕怎么想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怎么想。
所以,如果你想发扬天主教,就需要自己设法改变他们的观点,朕既不能也没本事强行推动。”
又补充道:“不止传教,很多事都是这样。”
“可您毕竟是皇帝。”汤若望道。
“呵呵,朕是皇帝,这没错。”朱由检无奈的笑道:“可皇帝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你看,朕想建几个学院,可朕又怕他们反对。
怎么办?
朕都不敢提起来用国库的银子,只能私人出银子建。”
汤若望若有所思:“陛下是说,您仅仅是不反对?
但是,请恕我直言,这并不能打动尊敬的教皇陛下。
您要知道,派出庞大的使团携带欧洲的书籍,远渡重洋来帮助您建立学院,这无论是在金钱上还是政治上,都是一场代价高昂的行动。
如果仅仅为了您不反对,教皇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朱由检沉默了。
也是,没有足够的利益,很难想象教皇会如此慷慨,教皇又不姓雷。
可是,如果要公开支持天主教,他觉得代价恐怕会无法接受。
这不同于现在小范围传教,一但皇帝公开支持,天主教就会迅速在整个明国大肆扩张。
这是儒教绝对无法接受的。
到时候,他就得面对儒教无休无止的声讨,或许不仅仅是声讨。
“朕可以承诺,在你们遵守律法的前提下,朝廷不会再出面针对天主教。”朱由检补充道:“如果有什么纠纷,以朝廷的律法为准,你们可以旁听审讯。”
“比如应天府教案?”汤若望试探道。
“朕承诺,不会再有了。”
南京教案,万历时的事,有官员认为天主教教义破坏了道德体系,因此抓捕神父。
事实上也是,禁止教众祭祖祭天拜孔子,对儒家体系来说是很严重的冲击。
后果很严重,天主教几乎被连根拔起,几年后才重新开始活动。
“您是说,朝廷允许并且不歧视我们的传教活动?”
“是,前提是遵守这里的律令。”朱由检有些烦了,这基本是他的底线了,没得商议。
“我会如实报告梵蒂冈,但是不能保证什么。”
在汤若望看来,这个承诺已经足够。
他之所以会融入明国,就是试图找出一种办法避免对天主教的排斥与歧视。
只要皇帝不歧视他们,只要儒教不能借助朝廷的力量,他有信心将主的光辉布满明国,虽然不知道要多久,但是他坚信一定会。
但是,他不是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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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学院都安排妥当,下一步就是择机挂牌了,应该是挂匾。
嗯,还得编一套语文教材,这个让曹化淳去做就可以。
提笔写下要求,主要改变就是前期以千字文等教识字为主,后期则以诗赋曲等为主。
至于儒家,与墨家农家什么的并列介绍介绍就算了。
当然,还得借着培养农工商人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