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你们安排到这里,是老夫向陛下建议的,其原因有二,老夫告知陛下的原因是这王恭厂中是仅次于皇宫和诏狱里安全的地方,在这里,你们二人若出了什么事情,追查起来也方便,同时还能对你们不远千里上京的功劳予以嘉赏,可谓一举两得。”
“老夫的私心呢,便是那日跟你们说过的改进火药一事,若你们能在兵仗局站稳了脚跟,那如何改进火药老夫自会告诉你们,在那之前,还是要你们自己的手段。”
站稳两个字,柳安咬的特别重,让宋应星一听便知道柳安是什么意思,可他心中不解,有些茫然的问道:“学生在王恭厂中初来乍到,若想要“站稳”,便要坐到那个位置上,可资历不高又无亲信,他又在这位置上坐了几十年,如何能”
柳安含笑摇头道:“机会嘛,总会有人送上门来,不然老夫为何要将你们安排到这兵仗局?先前老夫跟你们说有人加害于你们兄弟二人,可曾说明那些人是谁?”
宋应星摇了摇头:“先生不曾说明。”
“那便是了,王恭厂中的势力划分,老夫在来之前便已知晓,方才那任成林,便是东厂掌班郑朴的义子吧。”
“徐江容,嗯,此人是戌掌班的手下,兵仗局和军器局应该平日里也是明争暗斗不止吧。”
宋应星有些钦佩的说道:“先生所言全对。”
柳安轻笑两声,这种事情用屁股想都能明白,只要清楚东厂十二掌班不合,很多事情便都说的通了。
“想要加害你们的,不一定是跟你们有间隙仇怨,还有可能是想借你们性命一用,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晚辈明啊?!柳先生的意思是”
宋应星闻言色变,有些骇然的望着柳安。
见他一点就通,柳安也是满意的说道:“不错,而在这王恭厂中,加害你们的手段无非就那么寥寥几种,火药、谋杀、下毒。”
宋应星听着听着冷汗就流了下来,柳安视若不见的继续道:“而不论哪一种,都与对方的目的脱不开干系,譬如老夫是徐江容,想要栽赃给任成林,便会自丁院中寻一黑夫,对他的家人许以厚利,让他趁你们不备袭之,则事后一口咬定是任成林所指挥,继而再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他任成林就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宋应升却是不服:“长庚他可是懂些功夫的,区区一个黑夫怎奈何得了他?”
“在兵仗局做工,每日偷藏丁点儿火药谁也看不出,若是那黑夫躲在暗处,趁你们清晨上值或傍晚下值防备不及的时候,冷不丁扔出点燃的火药,你们如何应对?”
柳安被宋应升反驳,不仅不生气,还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宋应升顿时哑口无言,脸颊慢慢涨红道:“那我们岂不是必死无疑?!”
“哎!事无绝对,此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计,丢失了火药,便是御下不严、监工不力,那火药房的监工和徐江容都得丢了乌纱帽,若是有更加稳妥的办法,自然不会选这种计谋。”
“还请先生明示。”宋应星对着柳安抱拳一拜。
柳安笑呵呵的没有说话,对着灶房中的李蓉李芳两姐妹招了招手,躲起来偷看的李蓉李芳两姐妹见状往后缩了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字?”柳安笑眯眯的,一如黄若兰喊出的老淫贼般问道。
“奴婢李蓉李芳。”
瞧见李蓉李芳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柳安继续问道:“可是以前在徐江容院中的侍女?”
“是,是”
李蓉李芳闻言低下了头。
柳安颔首,转而看向宋应星,轻飘飘地说道:“此二人能信否?只消你们一句话,老夫替你们解决。记住,但有丝毫怀疑,莫要心慈手软。”
李蓉李芳二人闻言身体巨颤,惧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可身后忽然笼罩一黑影,正是洪峰挡住了她们退路。
洪峰手缓缓握上刀柄,自那日跟杨来彻谈过后,他便明白了,乱世,不需要圣人。
李蓉抓住李芳的小手,极度紧张的看向宋应星。
所有人都盯着宋应星嗔喏的嘴唇,从他嘴中说出的下一句话,便决定了甲九院往后是四人还是两人。
宋应星心中纠结万分,乱如麻絮,见他迟迟不开口,洪峰开始缓缓地抽出大刀。
听着身后传来金铁摩擦发出的声音,李蓉李芳二人脸色苍白,身体靠的越发紧了起来。
院中的气氛变得肃杀,宋应星都能听到自己那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柳安虽然面色平淡,但袖子中的手也不免攥紧,等着宋应星的答复。
“信,信得过!”
好半晌,宋应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宋应星重重点头。
院中气氛顿时松弛下来,洪峰又将大刀收回腰间,柳安也露出了微笑,瞧着那尚后怕不已的李蓉李芳两姐妹说道:“好,应星说信得过,那便是信得过。”
李蓉李芳闻言深深望着宋应星,心里在想什么没人能知道。
将李蓉李芳二人挥退,柳安又带着宋家兄弟走了几步,从袖中拿出两张宝钞递到宋应星面前道:“这些银子你们拿去,好生打点一番那些黑夫们,有些时候,他们的消息最为灵通。”
并未拒绝,宋应星十分爽快便接了下来,对着柳安弯腰躬身:“谢先生。”
“好,多加小心。”
柳安点了点头,向着院门走去。
“先生不留下来用午膳吗?”
身后,宋应升的叫声传来,柳安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道:“老夫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该说的话柳安都已经说了,该做的事情也都做了,若宋应星两人还是中了招,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出院子之前,柳安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笑道:“对了,忘记跟你们说,若是老夫的话,便会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