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恭厂,柳安看到马车边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胭脂铺的掌柜付全。
“付掌柜,你怎么来王恭厂了?莫非铺子里出了什么事情?”
柳安好奇问道,富通胭脂铺生意是极好,靠着肥皂的原因打出了名声,每日上门购买胭脂水粉的女子家眷数不胜数,付全也是忙的脚不沾地,今天突然跑到王恭厂这边来寻自己,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付全迎上前来,瞥了那些看门的护卫一眼,道:“本来小人是想进去找柳先生的,可是他们不让进!”
“他们也是职责所在,付掌柜不必动气,先说什么事情罢。”
“老爷入京了。”
柳安一怔:“谁?”
“大老爷!大老爷他带着夫人随杭州府运砖瓦水泥的车队入京了!”付全又重复了一遍。
这可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谁能想到,这眼下就是年关,大老爷竟会带着夫人一并入了京呢?
柳安略微失神片刻便缓了过来,压下心中的疑问道:“大老爷他现在人在哪儿?可已经进了京师否?没出什么意外吧!”
付全笑道:“没有,就在半个时辰前,大老爷他才随着车队抵京,小人这不赶忙就来通知柳先生您嘛,大老爷现在的话可能去柳家食肆找大小姐她们了。”
柳安急忙招呼道:“快快快,上车回客栈!”
对于大老爷杨钧,柳安心中一直都是很感激的,毕竟当初在自己落魄的时候,是大小姐和他收留了自己,如果自己没有来到这世上,想必她们也会将丫丫照料的很好,如今他一声不响的就来了京师,自己连迎接都没去,这倒让他有些愧疚。
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客栈,在门口的时候柳安忽然犹豫了,他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见杨钧,是当朝太师钦天监监正,还是那个管帐先生?
并没有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只一愣神的功夫,付全便上前推开了客栈大门。
“大老爷,柳先生回来了!”
客栈大堂中猛然寂静下来,不论是大小姐还是二少爷都在,包括杭州府以前的那些人,除了洪熊,基本都到齐了。
大老爷杨钧从人群中走出,依旧还是那副面容,只是看起来略微憔悴了几分,见到柳安的那一刹那,他扔掉了手中的皮鞭,放过了地上萎缩成一团的二少爷走了过来。
“柳先生!”
柳安也是情绪有些激动,自九月出发以来已经三月,这期间发生了极多的事情,没有了杨靖民的庇护,只能靠着他自己一步步摸索,历经凶险才走到了今日,再见杨钧,恍若隔世。
“老爷!别来无恙啊!”
听到柳安还愿再叫自己一声老爷,杨钧也是精神一振,笑的更加开心了,握住柳安的胳膊道:“好好,曦儿她们多亏了你照料啊!至于文才那小子,刚才我已经替先生教训过了!”
柳安怔道:“为了老夫?所为何事?”
杨钧转过头瞪了那正小心翼翼望着自己的杨文才一眼:“不知道,反正先揍一顿总是没错的,柳先生,他没给你惹祸吧!”
“没有没有。”
“柳先生不必给他说好话,尽管说来便是。”
“真没有真没有。”
柳安说的可是真心话,在路上二少爷倒是惹了点儿小麻烦,不过那也过去了,没人知道,入了京后更是老实得紧,也不出去沾花惹草胡作非为了,确实没惹什么乱子。
可杨钧不信呐!在他心里,二少爷永远都是走到哪儿就惹祸到哪儿的人,像之前柳安参加诗会被贼人掳走,那不就是因为杨文才非得拉着柳安去参加诗会的缘故吗?在杨钧看来,柳安不告状那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说不得有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没说呢!
想到这里,杨钧心中顿时无名火起,又从身后摸出根鞭子,步步逼近二少爷杨文才,边走边问道:“说!你都给柳先生惹了什么祸事?!”
二少爷一脸绝望:“爹,我真没惹祸啊!柳先生不是都说了吗?!”
“呸!我看你是死鸭子嘴硬!你什么性子我会不清楚?离了家没人管你,还不得上天呐?!你说不说?!”
“真没有啊爹你别唉哟!打人不打脸的!”
二少爷见怎么说杨钧都不听,干脆捂住脑袋任他鞭笞,就是那惨叫声,听起来有点儿假。
而杨府的主母方氏,也不去管惨叫不已的二少爷,坐在桌旁拉着杨明曦的手就说道:“曦儿啊,入京这么久了,有没有相中的人家啊,模样倒是更水灵了,跟娘当年一模一样!”
柳安只得硬着头皮过去打了声招呼:“夫人,你们要入京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让老夫也好做些准备啊!”
方氏这才放过了杨明曦,转过身子来笑道:“我们也是一时兴起,那日老爷还说想念你们了,这往年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今年冷不丁的两个孩子都出去了,我们在家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总觉得心里少了点儿什么,正好运砖的船队要出发,老爷他便说要不咱们今年上京过年,我拗不过他,也不放心他一个人,这也就随着来了。”
柳安不禁说道:“若大夫人是在想念,让她们回杭州过年便是了,何必非得亲自来跑一趟呢?”
方氏却摇头道:“明年开春,那春闱就要开了,老爷他前些日子就在想,若是能赶上今年的恩科,说不得能直接入朝为官呢,到时候这一来一回的也方便,可文才他身无功名,这才想着上京来找找门路,就算杨大人不做官了,门生故旧亦能帮扶一二。”
柳安不知道二少爷前些年在做些什么,反正是连个童生的身份也没考下来,估摸是杨钧觉着让他自己念书考取功名不靠谱,这才想着来走走关系。
这时候杨钧走了过来,将手中鞭子往桌子上一放,叹道:“妇人说的对,刚才我问了问那混小子,这几个月连本诗经都没读完,靠他自己念书取功名,怕是要等下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