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迪一行得到当前吴国大鸿胪葛系的接见,还是比较容易的。
这里面有何水的恩师董奉的面子在,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最近的葛系比较……闲。
大鸿胪在秦及汉初本名典客,西汉沿设,为九卿之一。汉景帝中元六年改名大行令,汉武帝太初元年改名大鸿胪。职务主要是诸王入朝、郡国上计、封拜诸侯及属国首领等,多与礼仪有关,后遂变为赞襄礼乐之官,王莽时期改为典乐。东汉官名称大鸿胪卿。秦汉时凡诸侯王、列侯和各属国君长,以及外国君主或使臣都被视为皇帝宾客,与此有关事务多由大鸿胪掌管,如诸侯王、列侯受封或其子息嗣位以及夺爵、削地。诸侯王进京朝见皇帝,大鸿胪典掌礼仪;诸侯王死亡,大鸿胪遣使吊唁,并草制诔策和谥号;臣属于汉藩属国君长,在接受汉封号或朝见皇帝时,以及外国使臣来贡等,也都由大鸿胪承办礼仪事务。所以,别看这个职务位列九卿,工资也很诱人(中二千石,即月俸一百八十斛,一年二千一百六十斛。),但干的约等于外交部长的活。只是眼下,“兄弟”国家蜀汉已经完蛋了,和魏国又基本上处于全面开战的状态,吴国内部经过几轮“血洗”,宗室早就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没有什么进京朝见皇帝的手续,所以,日常的业务早就无法正常开展,葛系每天的日常就是打卡上班、打卡下班,清闲得很。
对于董奉,葛系也有过接触和来往,二人也算是有些共同语言,比如,都曾经和道家有些关系来往(葛系的兄长便是葛玄,董奉早年也痴迷过道教神仙炼丹之术;现在二人都对这些少年时代的爱好兴致缺缺,不过惯性使然,董奉是一心扑在医学上,葛系则是专注于养生)。
“何水何胜冰?”看着拜帖,葛系有些迷糊,董奉的徒弟虽然不是太多,可自己也不可能认全,不过一个医生弟子的身份,也没有什么值得冒充的,何况是还来见自己这个地位虚高却无实权的人,又是问了下人,来者是一个糟老头子和一个骨瘦如柴的十六七岁少年的时候,最后一点戒心也放了下来,也就给放了进来。
此行只是何水和王迪,进了建业城之后,李流他们便接着商人和医生的身份四散开来打探信息,再加上李流的长相有点凶悍,所以就没拉出来溜溜。
在门人的引领下,何水与王迪走进了葛系的宅中,院落不大,清净淡雅的风格,院落中间有一池塘,旁边一棵古树,房间,大约是四五间的样子,也没有什么雕梁画栋和富丽堂皇,要是不说,谁也想不到这个一个位列九卿,年薪可以有个四五十万人民币的高官住所。唯一吸引王迪注意的便是池塘边有一巨石,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一大段文字,一走一过之间,王迪只能依稀认出其中几个字来。
“老何,上面是什么?”王迪快走几步来到何水身边,低声问道。此段文字如此显眼,想必一定是这葛系十分中意的,知道点内情,投其所好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时间有点紧迫。
“世或有谓神仙可以学得,不死可以力致者;或云上寿百二十,古今所同,过此以往,莫非妖妄者。此皆两失其情,请试粗论之。夫神仙虽不目见,然记籍所载,前史所传,较而论之,其有必矣。似特受异气,禀之自然,非积学所能致也。至于导养得理,以尽性命,上获千余岁,下可数百年,可有之耳。而世皆不精,故莫能得之。何以言之?夫服药求汗,或有弗获;而愧情一集,涣然流离。终朝未餐,则嚣然思食;而曾子衔哀,七日不饥。夜分而坐,则低迷思寝;内怀殷忧,则达旦不瞑。劲刷理鬓,醇醴发颜,仅乃得之;壮士之怒,赫然殊观,植发冲冠。由此言之,精神之于形骸,犹国之有君也。神躁于中,而形丧于外,犹君昏于上,国乱于下也……”何水读了开头一段之后,想了想说道:“此乃嵇康的《养生论》,大概意思是……”
“不用说了,知道是什么就行了。”王迪没有让何水继续说下去。
嵇康的《养生论》?看来这葛系,要么是嵇康的粉丝,要么热衷于大保健、不,是养生啊,后者的可能应该更大一些,好吧,今天的主题有了。
入了正堂,一睹葛系的真颜,王迪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果然是对养生感兴趣,保养的还真是好啊,完全看不出实际年龄,看须发是有些银白的,可那皮肤,不说吹弹可破也差不多了啊。
“君异(董奉的字)近来可好?”率先开口的是葛系,切入点还是董奉,毕竟,屋子里这几位都不认识,尬聊,是难以避免的。
“家师多年前就令门下弟子外出行医,弟子已是有四年未曾得见恩师了。”何水很是恭敬的回道。
“也是巧了,”葛系笑道:“再过个把月,君异也会来建业,到时候你们师徒也便可以重逢了。”
“那就好了。”何水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很高兴的说道。
“外出行医几年,想必医术也是更加精湛了,今日就为本官把把脉如何?”见何水没有什么异常,葛系又说道。
“大人说笑了,”何水一躬身:“看大人的气色,无须把脉便可知深谙养生之道,调养极其合理。”
“养生?”葛系摇摇头:“本官哪是什么养生,不过是仰仗家兄(葛玄)的一些炼丹心得,在修道成仙的道路上小有所成罢了,吾说与君异听,君异还不信,不然也不会跑过来辩论一番了,哈哈。”
听了这话,何水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堪,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倒是身后的王迪,冷笑的微表情没有收住,被葛系看到了眼里。
“身后少年乃是何人?因何发笑?”葛系有点不高兴。
“小人收的一名不成器的弟子,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大人不要见怪。”何水连忙解释。
“那就是懂点医术了?吾刚才所言有何可笑之处?”葛系却是很奇怪的揪着王迪不放。
“欲求仙者,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不待何水答话,王迪抢先一步把话头给堵死了,摆出了一副自己不信道家,不信神仙方术的基本立场。
“但务方术便不得长生?”葛系冷笑:“吾服食药物,群谷不食(不吃五谷),恬淡无欲,却不能度世不死?”
“吞药养性,能令人无病,不能寿之为仙,服药过度反会中毒;人不饮食,违反生理本能肯定要饿死,有血脉之类,无有不生,生无不死,人,物也。虽贵为王侯,性不异于物。物无不死,人安能仙?故诸学仙术为不死之方,其必不成!”王迪振振有词的说道(向伟大的唯物主义思想家王充同志致敬)。
“但,人虽不能长生,却可养生。”王迪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