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小小年纪和老夫大谈养生之道?”葛系大笑:“心斋、坐忘、缘督、导引、吐纳、听息、踵息、守静、存想、守一、辟谷、服食、房中、行炁、胎息、外丹、内丹这些,汝知道吗?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缘督以为径,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吹嘘呼吸,吐故纳新;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炁;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归根日静,静日复命,求道之法静为根;存谓存我之神,想谓想我之身;我守其一,以处其和。别说这些,就连房中术,老夫也修习过,和我谈养生?”
房中术?王迪前面听得云里雾里,最后这个词还是明白了:我去,老家伙很开放啊!
其实王迪有点想多了,房中术在先秦两汉时期还是蛮正常的性启蒙教育读本,《汉书·艺文志》中曾经提到:“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费顾,以生宗而损性命”,道教注重养生之道,也主张广嗣,所以倡导此术。认为可以“还精补脑”,后来《千金方》还系统论述过行房禁忌,也可以作为一个备孕科学说明(比如在兴趣不高、经期、醉酒饱食期间不适宜行房),只是,到了后来,尤其是明朝的时候,房中术越来越夸大其词,甚至到了无药(春药)不嗨的程度,房中术变成纵欲淫乱的代名词,总是和春药、纵欲伤身等连在一起,成了邪门歪道。只不过这个时候虽然房中术还是正常的“学术交流”范畴(甚至在号召存天理灭人欲的朱熹眼中,也认为闺房之乐,本无邪淫;夫妻之欢,亦无妨碍),可毕竟葛系是长者,与小辈谈这个不太好(又不熟),所以,也就没有继续深入下去。
“大人说的这些养生固然都有道理,”王迪选择了扬长避短:“可是,在晚辈看来,其实都属于养生的细枝末节,都属于道家的一家之言,以此论述养生之法是属于舍本逐末、以偏概全了。”
“难道你还有什么见识不成?”葛系饶是一个“大腕儿”,但是,被一个晚辈如此“教训”,还是有些不爽。
“以儒治世、以佛治心、以道治身,合此三者,方成养生之大道也,”王迪瞪着眼睛胡咧咧说道:“这其中,又以儒家治世法门为养生之最高境界也。”
佛学早就传入中土了,但是,魏晋之后才真正占领市场,这个时代还没有彻底和本土文化合流,所以,还是把它们放在第二档次,重点攻击儒学吧,这个葛系是葛洪的爷爷,葛洪算是把道家神仙养生等思想与儒家思想整合的一个关键人物,应该是有点家学熏陶的成分在内,把儒家挂在前面该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果然,葛系见道家只被排在最后一位,但是好歹还是强调了儒家之核心,脸色变了几变,并没有太难看。
“治世与养生有何干系,牵强附会!”最终,葛系冒出了这句话。
“怎么会没有关系?”此句话正中王迪下怀:““别说养生,便是长生,也离不开德行,养德方为根本所在!所谓欲求仙者,要当以忠孝和顺仁信为本。若德行不修,而但务方术,皆不得长生也。”
“入世太深,则贪恋权位,堕坏世人心性,则何来养生?”葛系反驳道。
“那是德行不够,修为不深所致,”王迪摇摇头,开始旁征博引:“张良与韩信、萧何并称为‘汉初三杰’,高祖评价他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此人入世可谓深矣,却能精通黄老之道,不留恋权位,辅佐高祖平定天下后,修之于身,炼气绝粒,轻身羽化,解形于世,葬龙首原。后赤眉作乱,有人发其墓,但见黄石枕,化而飞去,不见其尸形衣冠;后有张良八世孙张道陵,七岁通《道德经》,为太学书生时,博通《五经》,二十五岁官拜江州令。亦能做到身在朝政,志慕清虚,后来著作《老子想尔注》,弟子有3000多人,设立24治,奠基天师道,世寿一百二十三岁,与苍溪云台山白日飞升;孙张鲁为五斗米道的第三代天师,雄据汉中近三十年,后投降曹操,官拜镇南将军,封阆中侯,食邑万户,长子张富,辟丞相掾给事,黄门侍郎,历汉中太守,封昌亭侯。久之,得道尸解而去。可见,入世与出世并不冲突。”
“呃……”听了这番话,葛系一时语塞,这几位,大汉奠基人、道教开创人,最次的也是一方诸侯,结果,不仅所谓“养生”得法,还能做到修仙……修仙?
“汝不是不信这修仙之术吗?”觉得有些不对,葛系反问。
“不是不信,只是和鬼神之事一样,抱有敬而远之的态度罢了,若能亲眼得见大人等羽化登仙,晚辈也是深感荣幸啊。”暗叫不妙,王迪也只能强行争辩。
听王迪如此说,葛系的脸色又变得好看了一些:“神仙养生为内,儒术应世为外?倒也有一番道理。具体来说无非就是积善立功,慈心于物,恕己及人,乐人之吉,愍人之苦,赒人之急,救人之穷,手不伤生,口不劝祸,见人之得如己之得,见人之失如己之失,不自贵,不自誉,不嫉妬胜己,不佞谄阴贼吧?”
“然也,”王迪点头:“如此乃为有德,受福于天,所作必成,养生,或求仙可冀也,只不过,在晚辈看来,这些,均为小德,虽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可修养大德才为真正重要之事。”
“何为大德?”
“匡扶天下,拯救苍生!”王迪说完这八个字后,轻松了许多,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终于该说到正题上了。
“志向不小啊,”葛系面色突然一冷:“本来以为新君登基,汝等前来只是为求个一官半职,现在看来,所图绝非这么简单了,说!究竟意欲何为?”
“眼下大吴正有一个改天换命,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大好时机,不知大人能否把握,敢于把握否?”
“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