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一个普通人的力量，纵使假想出的计划有多么完美，去执行计划的肯定也不是他本人。

与此同时，那枚用来替换由原初魔法使设计并流传的“纯白之神”符号的图像，也迅速在云海之上成形。

那是被两条弧线错位相接触形成的图形，外表的轮廓被刻意二次勾画，留出用来填色的空隙。

“这……”

位于里侧旁观事情发展的游灵没能控制住神色的变化，一旁原本躺在云朵上暂时失去搞事想法的黑脸女士也猛地直起身来。

“真是亵渎……”

若是在勾勒出的线条轮廓中选择一种颜色填上，那简直是摆在明面上的挑衅，是一个来自纯白己方的，向另一群站在同一阵营却企图唤神的狂信徒的发出的挑战。

它可能激不起多少风浪，但仅仅是起到惹怒狂信者们的作用便已经足够了。

“所有人都会，选择将代表黑夜的颜色赐予它。”

只有自黑暗之中提取出的色彩才配得上显现于云海之上的空白图形，那实质上是代表暗影元素的符号，但若是被当作唤神法阵中央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百分之一百会引起“纯白之神降临于世”的反效果。

“那家伙……无法理喻，简直是个疯子。”尼德林他们可能会看不出来吗？代替魔法阵阵眼的符号会造成怎样的结果是不可控的，兴许它一与阵图的基础部分重合，就会立即发挥作用。

到时候，再强大的魔法使也得拼尽全力才有可能抓住那一丝微渺的希望，完成中年男子口头声称的那个委托。

【但是与另一个阵营无关，不是吗？】

本来就与纯白阵营互相看不对眼的掌权者，即使他也有因为牺牲了的下属而破例的这个先例在，当出现绝对能对敌对者进行打击的机会时，他必然会毫不犹豫地把握住。

“‘新区’厄尔……不对黑之阵营开放。”游灵抬起手划过面前的图形投影，不知为何看见它的一瞬间不安感便从头到脚笼罩住了他自己。

投影因为外力的干扰失去了保持稳定的能力，很快便在云海之上四散开来，宛如一开始就没出现过似的。

“黑之首领口中的神降，钻石魔法使为了针对异时空而展开的实验……”

“他们会因为这些不稳定因素而反斥自身。”

而最后真正会面对灭顶之灾的，也只有在“新区”厄尔分配了大量人力物力、以及些许魔法使的“白”之阵营与奥尔菲纳集团。

“这不是什么最后能否全身而退的考虑，而是我们打一开始就没有参与进唤神的疯狂举动中。”

“我们不会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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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会有责任。”

尼德林在中年男子满是诧异的眼神中，非常痛快地发表了一番自己对这所谓百分之百成功的方案的看法，当然，捏着人造源线的他没有将最后一句撇清关系的话模拟成声音让他人听见。

准备去这么做的人却不知道未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黑一侧的掌权者在这种时刻总能发挥出最好的对自己的面部表情的掌控力。

尼德林绕过同样猜想或推理不出最终成果的杰塔和小小二人，还没等他靠近，便同被他发自内心信任并尊敬着的另一位上位者对上了视线。

——你打算去做？

“暗影元素可不常见。”

尼德林压低声音，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也没有回头确定他的声音有无被身后的同行者们听见。

“这对转化它们以施展相同性质魔法的魔法使而言，是极为宝贵的机会。”

——所以，你是？

面对着的上位者什么也没有动，他的声音直接于自己的脑海中响起——尼德林瞳孔微缩，但有过不少次经历的他并不会因此慌了心神。

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确定只有面对着的枯楼一人能看见自己的动作、听见自己的声音。

但人造源线传达出的答案确实否认的。

尼德林是光明正大穿梭于战场上的战士，如果最开始他选择了利用大气中稀少的暗影元素，他一定不可能选择如今的这条路。

“这是影卫们会去做的选择。”掌权者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有的人去利用灵元素，是因为世界上无时不刻有生命逝去。”

“这亵渎的符号所代表的元素，无论是白昼，黑夜亦或是黎明时分，都极为罕见，基本不可能借助仪式魔法进行提取。”

尼德林的手抚过扣在腰带上的各式没什么实际战力的装备，它们是偶尔进行瞬时战斗时的牺牲品，比起献祭有实际用途的武器，消耗它们时更让自己感到从容和安心。

“那样的魔法使也因此不常见呢，咱又怎么可能是呢？”

——也是。

枯楼扫了一眼离他最近的掌权者，仿佛是想通了一般将目光移到了那位普通人身上。

“这是挑衅、是对掌权者的挑战？”他重新看向尼德林。

“还是，他背后某位存在的期待？”

符号的选择是偶然吗？枯楼难以理解心中的不安与恐慌感，尽管即将发生的事情，无论他们再怎么插手也不会有人提出意见——混进厄尔的异乡人不再会被当作异乡人看待，所有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与“黑”无关。

支持钻石魔法使实验的各个小城里的狂信者，费尽心思收集祭品，布置“唤神法阵”……枯楼下意识地抬起手摁在胸口，他感觉到扑通跳动着的心脏不属于自己，那是被幻想出来的虚假之物，属于早已化作枯骨的身体的真正主人。

但这种忐忑感确实真是存在的，就像是这位救济者借助这具身体在警告着自己一些事——他眨了眨眼，似乎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知识是否出错般地低声道:

“伪神的符号，只是一枚太阳的轮廓？”

“中心的同心圆。”尼德林回应道，“外侧六个不相连的等边三角。”

他像是在得意自己的记性，居然把敌对者虚构出来的伪神符号记得如此清楚。

“六个……”

心中的巨石没能放下，反而似乎还额外增加了重量。可枯楼自己仍旧不明白这是因为什么，眼神有些茫然地瞥了尼德林一眼，略过了被自己提起的这个话题。

此时此刻，在一旁与商队领队商量已久的卓洛也完事收工，姿势颇为嚣张地靠了过来。他像是在期待两位掌权者夸赞自身作为商人的口才，遗憾的是不论是尼德林还是枯楼都仿佛没有那份兴趣。

胖商人收获了一声“呵”以及一句“辛苦你了”，表现得闷闷不乐地朝搭档俩的方向凑了过去。

“等到商队的车第一次停下，我们就下去。”卓洛高声宣布道，紧接着又俯下身凑到小小耳旁，“进入厄尔这件危险指数那么大的事情，刚才那老家伙只收了我们二把手的一袋杜玛！”

“要知道，以往有这种生意送上门，这群老不死的家伙们总会贪几颗真正的矿石！这可是握住对方把柄的好机会，但是这次他们错过了，嗯哼？”

他勉强地挑了挑眉，正面对上小小眼中一闪而过的崇拜神情，一时间下巴抬得更高了些，脸看上去也更加圆润了些。

车窗外不见了那些给予人压力的小圆点，没了那恼人的红光，卓洛自我满足般地上下点头，目光投向不远处几乎同色的建筑群。

分明是如此单一……他轻声感慨着，“我们的希顿尔达，我的朗栎……还有纯白那边的款兰，它们从来就没有获得那么多的关注过。”

他没有在意暴露自己恢复记忆这件事给搭档俩，在他眼中，杰塔和小小二人理应早已由枯楼告知了一切。

搭档俩彼此间对视一眼，因为胖商人对待他们的态度而略感到吃惊。

——当初在山城朗栎和白金布鲁，这位信仰着“贪婪之兽”的商人可以说是被他们俩联合自家老大阴了。

“源线汇集处。”卓洛的眼神中忽地涌现出许多惆怅，“发现了新的源线汇集处后，就连款兰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了。”

“呵，哈哈，那以前还是个好地方，格林丹群岛以及北极点周围的区域，可从来都比不上它。”

“真想要毁了这里。”

最后一句话，既像是卓洛的自言自语，又好似是他刻意让两位“纯白的背叛者”听见，试探搭档俩的反应。

在卓洛心目中，这座“新区”的价值显然比不上老牌的大城市，他扭头望向正面面相觑的搭档俩，一张圆脸上立马堆积起了表达出“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想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