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依旧继续，如昨天一样重蹈覆辙，到站，搬货，分货，销货，一次比一次熟练。

在唐浩忙碌的时候，北成市一个角落里。

“我和你经常进货的唐浩是一个地方进的货，我比他便宜两分钱。”说话的人是个胖子，小平头，体格略胖，一双眼睛显得很精明，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灵活的胖子。

站在胖子身边的还有个瘦瘦的男人，正是跟踪唐浩的人。

他们的对面，是个短发妹子，个子瘦瘦高高，常年在太阳底下晒的原因皮肤发黑，腰间挂着一个包，记性好的能认得出，上一次在火车站等着唐浩到站分货的万玲，那次拿了一百五十件货物的人。

“甭说那没用的，你给我瞅瞅货，我一看就知道。”万玲是个买卖人，说话爽快。

灵活的胖子打开编织袋，倍儿得意：“你瞧瞧，是不是广州的货，都是当季最新款。”

万玲从编织袋里掏出一件衣服，扯开包装，一件长款秋装展现在面前，老土的横条纹格子秋装。

万玲把衣服塞进包装袋里，丢进编织袋：“你这啥破玩意啊，啥最新款，你见过夏天穿秋衣啊。”

那胖子显然是没提前看过，在编织袋里一顿翻找，全是这种秋衣。

万玲冷哼一声：“我这大老远来，就看你们这些破烂？还跟人家唐老板比，你瞅瞅人家唐老板进的什么货，你这破衣裳，我当抹布都嫌不吸水，浪费我时间。”

万玲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万玲离去的背影，胖子许久才回过神来，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朝瘦子胸口上锤了一拳：“你进的啥货，你肩膀上顶着的是个摆设嘛？你进的都是啥玩意。”

“我，我亲眼看见他跟人家批发商说好的衣服。”瘦子还觉得自己很委屈。

胖子真是很铁不成钢，说话都开始结巴：“你这……我特么……”胖子指指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夏天，你咋不穿个棉袄出门，脑子是个好东西，咱别把爹妈给的脑子当个摆设成不？夏天了，我的哥唉，我叫你哥，我的亲哥唉，进秋天衣裳，你被人玩了，一点智商没用还把你给玩了，你晓得不？”

瘦子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咋办啊哥。”

“妈的，你问我咋办，我问谁去。”

“哥，你信我，我真的和姓唐的那小子进的一样的货。”瘦子还要辩解。

“进的一样的，人家的货抢着有人要？”

瘦子还是不相信自己被人玩了：“我去他们那上看看，我就不信了。”

胖子也没时间管瘦子的事，眼下主要回去看看剩下的货物，被瘦子进成了什么样。

由于早就盯上了唐浩，瘦子对唐浩与老贺的出行有大致的了解，天擦黑就能看到俩人租的货车从外面回到市区，一路走一路卖，最爱去的地方是菜市场，线路每天都不一样，但一定会去菜市场卖上一圈。

在菜市场蹲了俩小时，一辆破旧的小货车缓缓停在了菜市场门口的路边，那熟悉的大喇叭声。

“服装厂倒闭，厂长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了，现有一批夏季新款清仓低价大甩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要萝卜价，不要黄瓜价，只要白菜价，低价清仓大甩卖！服装厂倒闭了，厂长带着他的……”

看着那些围拢过去的老太太，瘦子提着一口气走近小货车。

混在人群里的瘦子格外惹眼，唯一年轻的男性。

瘦子在一堆衣服里翻找，没有一件与自己进的货是同款的。

唐浩与老贺在车上，对着大爷大妈介绍。

唐浩：“这是最新款，一手货，大爷，您看看这针脚，八块钱一件真不贵，跟那些大市场一二十的衣裳比，哪差了？”

老贺：“都是最新的款式，昨天还没有呢。”

人群里经常买菜的大妈：“这话没假，我天天买菜，他们天天来卖衣裳，场子都倒闭了几个了吧。”

唐浩不好意思的笑笑：“广告词，您听一乐呵。”

这话让瘦子听了去，肺都气炸了，合着自己是被玩了。

瘦子一把丢掉手中的衣服，唐浩早就留意到了这个瘦子，跟踪自己那么久，怎么可能连人都不认得，一层窗户纸，没戳破而已。

“怎么着，是觉得我衣服不好？”唐浩是笑着对瘦子说的，完全是开玩笑的语气，毕竟有上帝在。

瘦子深吸一口气，黑着个脸：“你这破衣服，是厂子淘汰下来的次品吧，留着当抹布的东西，你拿出来卖。”

很明显的找茬砸厂子，老贺：“小伙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的，你不买，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衣裳吧。”

瘦子冷笑一声，最苦的莫过于他了，明面上又不好意思说，真是哑巴吃黄连。

“我愿意说，我就说，这是你家地盘？还有你们这群没见识的老头老太太，把人家拿来当抹布的东西当宝贝买回家。”瘦子只能嘴上初出气了。

围过来的一名大爷，看着是个有文化的人：“小伙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们好歹比你辈分大，现在连小学生都知道尊老爱幼。”

唐浩顺着话茬捋：“这群大爷大妈都比你妈大一个辈分了，以你的年纪尊称一声爷爷奶奶也不为过了，你这话说的真有毛病，你看不上我的衣服，你不买就好了，哪有你这么不尊重人的，大爷大妈招你惹你了。”

这话引起了大爷大妈的不满，纷纷与瘦子站在对立面。

“对啊，我们招你惹你了，你这样说我们。”

“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很猖狂。”

“我们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这样和我们说话，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上幼儿园的孙子都比你有礼貌。”

“长的人模人样的，咋不办点人事。”

一言难敌重众口，瘦子被淹没在唾沫声中。

唐浩这时候跳出来，好像一切都和他没关系一样，装的像个和事老一样：“大爷大妈，咱也别气了，小伙子，你跟大爷大妈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大爷大妈，你们也别说了，当他是个孩子，不懂事，认个错，咱翻篇了。”

一位大爷：“真气人这小伙子。”

瘦子站在一旁，本来再想骂回去，当他看唐浩那张无辜的大脸盘子，越看越大，越大越气，就跟一只嘲笑他的猪脸一样。

唐浩在笑自己，瘦子脑海中出现无数个猪脸，太气人了，唐浩笑的有多开心，他就有多气。

气的瘦子要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