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淳急忙跳下骏马,向站立一旁的解礼跪下叩头:“父亲大人,孩儿不负恩师和老师及父辈们的期望,夺得今科头名状元。”
解礼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哆嗦着嘴唇,好久才恢复常态,伸手扶起解淳,颤声说道:“好孩子,辛苦你了,你让父亲我扬眉吐气,也让解氏一族兴盛发达。只是劳累我儿寒窗苦读多年,爹爹以你为荣。”
等解礼解淳父子二人,将游街夸官队伍送走后,围在解府门前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一个个峰涌过来,七嘴舌推荐自家女儿:“状元公,小女从小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手脚麻利,小老儿自愿送小女入贵府为奴为婢,希状元公恩典啊!”
“状元公,小女才貌双全,愿与状元公为妾室,小老儿再送丰厚财物为嫁妆,请状元公收下小女吧。”
解淳一看实在难以应付,便借机会快速跑进自家府内,吩咐李达守紧后院大门,自己暂时概不见客。
那些人见不着解淳,就把解礼团团围住,向他推销自家女儿,有的人更加丧心病狂,目标直接瞄准四旬开外的解礼,愿送女儿与解礼为小妾,想直接给解淳增添几个小妈,让解礼百般推托不掉,为此苦恼万分,在石勇和卫辉保护下,也狼狈逃进后院。
张诚在夸官结束后,一直没有返回解府,解淳一直焦急等候到半夜时分,才收到一个家丁转交来的信件,纸上却只写着六个大字:“淳弟,我很快乐。”
解淳询问过送信人后,才得知张诚现在别人家中做客,被主人留宿在府中,即然如此解淳便放下心来,打发走送信家丁自去歇息。
第二天解淳刚起床还未来得及吃饭,张诚满面笑容从外面回来,不久之后便说出令解淳震惊的话语:“淳弟,我要娶平妻,请你为兄长作伐。”
解淳仔细询问后,才知晓其中的原由,昨天大街夸官后,便有人榜下捉婿,明朝时期此举没有宋朝时期那么嚣张,直接把人掠进府内,再慢慢诱惑商议婚事。
而是一些富商权贵令仆人拿着拜帖,向众进士问询可有意结亲,有些年少或丧妻的新科进士,便借机成就姻缘。
张诚这次殿试发挥不错,取得二百多名的好成绩,虽然还是三甲同进士,但他年仅二十多岁,成为众豪商的重点进攻对象,张诚早已成亲,并育有一子一女,于是婉言拒绝各方提亲人。
即然如此,那些豪商仆人便逐渐离开,去別处寻找合适的人选,独有一位穿戴不错的中年人,停留下来和张诚继续交谈,等他探知完张诚家中基本情况后,便盛情邀约张诚去其家中做客,张诚在交谈中感光此人不错,二人言谈也极为和洽,便欣然同意前往。
期间中年人提及自家女儿在长街夸官中,相中张诚欲与其结亲之事,张诚自然予以拒绝,此人也不恼怒,而是向张诚详加解释,他的女儿自愿做张诚的平妻。
原来张诚是三甲同进士,虽然是授为正品官职,却是相对于京官而言,若他自愿外放地方官,便能成为正七品县令,和当初陶润一样。
按照明时制度,正七品官员能娶一平妻,平妻的地位略逊于正室,但在财产和社会地位上都有保障,l被人称之为夫人,其所生育的子女也属于嫡系,这位富商的女儿便是要做张诚的平妻。
张诚对此事有些犹豫不决,他是平民出身,一直认为自己的妻子是他的唯一伴侣,哪曾想过再娶一位平妻。
那富商看样子也不是名门望族出身,急欲想寻找一位官场姻亲作为自己的后盾保护牌,便不顾忌时下规矩,让仆人去请女儿出来和张诚相见,没料到二人一见极为有缘份,双方都互相满意。
那富商女儿从小博读诗书,对琴棋书画也略通一二,与张诚倒是有共同语言和爱好,而张诚的妻子只是一位普通农家女子,又哪里会识字讲文,张诚一直为此苦恼不巳。
现在有此佳女愿意做自己的平妻,又何须犹豫不决,于是张诚便郑重同意婚约,又书写“淳弟,我很快乐。”六字,令人转交与解淳。
解淳听明白此事的来络去脉,直气得脸色铁青,冷寒着面容怒斥张诚:“表兄欲纳娶新欢,可曾想过家中表嫂的感受。兄长不能一朝得志,便对不起表嫂那么好的女子。这件事我绝对不会作伐,我丢不起那个脸面。”
解淳愤恨张诚那么好的人品,怎么刚成为进士,便如此薄情寡义,一点儿也不想想,当初表嫂嫁入张家时,和张诚母子共度贫寒,现在刚含辛茹苦忍受过来,才过上几年幸福时光,却遭到丈夫的无情背叛,从京城又带回一个美娇娘,与她分享丈夫的恩爱。
解淳心中对自己有些自责,也隐隐对张诚有几分薄怒,说话的语气自然有些难听,而张诚一时没有听明白解淳讲话的意思,又听到解淳指责自己薄情寡意,认为解淳冤枉他,心中也有些不忿,与解淳当场争执起来。
两个人的言语越发凌厉,是二人相识以来吵闹最凶,也是唯一的一次争吵,谁都认为自己有理有据,互相不让对方有分辩的余地。
解礼在外面听到二人吵闹越发厉害,就忍不住走进来,厉声喝斥二人,:“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子?都是已考中进士,不久后便是一方朝廷官员,怎能如此失礼吵闹不休,徒然让外人听到招惹讥讽。”
他转过身训斥解淳:“淳儿,不是爹说不是,你那么聪明颖慧,怎么不明白人情世故?诚儿是娶平妻入门,这是朝廷规章制度,是理所当然之事,完全不用和你表嫂商议。他又不是纳小妾,正妻不允许不能入门。平妻是受大明律令保护的,你表兄此举又有何不对?惹你如此气愤口出不逊。”
解淳看着张诚又羞又怒的神色,再看看父亲解礼气愤质问的脸色,这是他穿越以来,老爹第一次训斥自己,也是亲人与他意见最分岐的一次,难道自己又搞错了,和当初自己不辨丑俊之事一样。
解淳略微思忖一阵,就把李达叫进来询问,这李达人称“京城万事通”,这种事情问他最为合适。
李达自从升任锦衣卫小旗官,摘掉他“万年力士”绰号之后,又留在解府作护卫,自然对解淳感激万分。
不过这次他也没有偏袒解淳,而是据实以告:“伯爷,朝廷确实有明文规定,只要是正七品官员,有权力再娶一名平妻。无论富豪阔商或官员之子,只要没达到正七品官职,也只能纳妾室,而不能迎娶平妻。平妻的地位与正妻差不多,故称之为“平”,也有人称之为“两头大”,平妻的嫁妆,与正妻一样能遗传给其子女继承,儿女也是嫡子一样待遇。”
李达见解淳仍然阴沉着脸色,便详细与他讲解,张诚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只要化愿意外放地方任职,便是妥妥的正七品官职,迎娶平妻当然可以。
若是张诚的妻子予以阻拦,便是触犯“七出”之妒,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予以上告,会被判作休妻。
解淳若执意让张妻拦阻,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纳小妾则全然不同,只要正妻看不顺眼,不让小妾进门是小事,甚至有嫉妒心強烈的正妻,隐瞒丈夫转手把小妾卖掉,也不违犯法律,只是丈夫会因此生气,致使夫妻关系破裂,以至于同床异梦。
解淳当场震惊的呆愣住了,自己的丈夫娶了另一个女人为平妻,自己还不能有怨言愤恨,这上哪里去讲理去呀!
他转过身望望门外,正焦急不堪为自己担忧的穆蓉和小雪,心中不由自主的一阵难过,自己无意之间和二人发生亲密交往,按时下规矩不得不纳为妾室,若以后妻子不容二人驱逐出府,岂不是自己害了她们二人的一生幸福生活。
李达是个伶俐之人,看到解淳伤心的样子,便上前低声劝说:“伯爷不必担心,象二位姑娘这等身份,可以先释放为平民女户,伯爷再纳入府中,那样比纳奴婢或娼妓的妾室,地位上略高一筹,一般主妇也不会难为她们。”
解淳闻听后并没显露欣喜之色,而是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看起来,总感觉对不起穆蓉和小雪。
他站起身向张诚施了一礼,以此来表示自己的歉意,但口中却没有说什么话,借此示意他并不赞同张诚的作法,也间接表达自己的立场。
张诚当时是一时气急败坏,认为解淳是无理取闹,现在见解淳行礼道歉,也不再生气:“你我兄弟相交甚久,偶尔争吵几句,又怎能置气伤了义气,兄长此番也有不对之外,请淳弟多多予以谅解。”
解张兄弟二人又重归于好,解礼又训斥二人一番后,离开客厅回自己房间,解淳虽然不再与张诚呕气,却感到自己的后世思想,与明朝制度首次交锋,自己被击溃的一败涂地,令他心中很不服气,隐约有几分气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