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疑是故人来
杨孟晗一大早从营地赶回来,前脚进官驿,润淼从舅后脚就追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文件的抄件:道台吴健彰任命美国人尼古拉斯.贝利斯为港务长。
润淼从舅脸色有点阴沉,看得出来对这件事很抵触,也对吴道台发布这个任命不满意。
杨孟晗:从舅,这是什么个情况?
润淼从舅:这事情有一阵子了,之前,有外国商人给海关写联名信,说海关港务管理混乱,要求我们聘请外籍专家,我没理他们;后来,几国领事出面交涉,我给顶住了;之后,他们去找吴大人,吴大人问过我,我表态说不用理;没想到,昨天任命直接下来了......
杨孟晗摸摸鼻子,看来之前让大哥带话,让海关聘请外国专家,润淼从舅根本没听进去;嗯,现在的士大夫骨子里对西方人是不待见的,尽管润淼先生算是开通的、温和的,但还是没有跳出把西方人当野蛮人、不服王化、不可信任的臼巢。
杨孟晗思考了下,组织下语言,问润淼从舅:从舅,你认为现在的海关人员,有谁懂得港口建设及泊位管理、航道管理、引水流程、报关管理、出入境管理?
润淼从舅沉吟了一下:这倒没有,但我在考虑,准备请西人来上课培训,而不是让西人直接越俎代庖;若此下去,海关脸面何在?朝庭脸面何在?
非要动不动就上升到主权的高度拧着讲,那就是鸡同鸭讲了。后世我大中国请的外国专家无计其数,后世人对聘请外国管理者当喝白开水一样稀松平常。我大中国为男足提高点水平花了多少冤枉银子?不过还得咬着牙继续花,不然更没眼看。
而且,这个港务长,至少形式上,还是我大清海关聘请任命的嘛!理论上讲也是我大清改革开放、引进外国专家嘛。
杨孟晗看了看抄件:从舅,不对把,朝庭命官是有品级的,这港务长没注明品级呀?是几品呢?
润淼从舅:有品级的吴大人也任命不了,低品的也要吏部行文。
没品级算是小吏呀,这特么不是糊弄洋鬼子嘛!呵呵,滴滴亲亲、切切真真地在糊弄洋鬼子!这吴大买办浆糊捣的,那叫有水平。“哑国林”哪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只要带长字,有职有权薪水好,就乐不得地屁颠屁颠来了。谁想到我大清品级官员和官吏的分野,那是有天壤之别滴。
杨孟晗:从舅,撑死算个吏目,从舅有什么好担心的呐?嗯,也不对,官员有定期磨勘,理论上是有任期的;可小吏没有啊!
小吏是终身制而且还是世袭制;吴大买办也有误区啊;这样的话,很容易干一辈子呀?后来赫德把持大清海关几十年,始作俑者,未必不是吴大买办啰!
杨孟晗把这个袖里乾坤里咯弄,跟润淼从舅一说,从来对琢磨人就非常门清的润淼大先生眉头一展:幼鸣,你是说,这件事的关键,在聘任年限?
杨孟晗点点头:是,以海关的名义,和他签个工作合同,明确工作内容、任务、目标、要求、薪资待遇以及合同期限,还可以适当增加些未达目标的惩罚条款;这是西方的通行做法,西方人不会说什么的。其他的问题就不大了,主动权仍然在我们手上。而且,在任期内,你把他当牛用,往死里用,都没问题;实际上很多歪果仁,职业道德与素养并不差,比眼下我大清的很多官员强很多。
润淼从舅轻松了,临走还拿纸扇点点杨孟晗:小子,越来越长进了,嗯,够坏的了......
好不容易把润淼从舅开解了,吃点东西,小睡了一会。蓝婶、小梅子好像出去了,屋里就馨馨坐在窗边静静地看书,快入冬了,外面的树叶都开始落叶了。上海靠海边,冬天比江宁气温要高些,不那么冷。
杨孟晗朝她勾勾手指,大丫头脸羞羞地坐到床边,杨孟晗把大丫头抱在怀里,一边亲着,一边把手伸进薄夹袄里;嗯,又开始促狭开始使坏了。
亲热温存了一会,大丫头往下缩了缩身子,说:爷,有正经事要跟爷说呐。
杨孟晗:嗯,说吧。
馨馨:秦妈妈前些天跟着陈昊之他们坐汪家的客船一起过来了,这阵子,你一直在忙,我就没跟你提;她想见见你。
杨孟晗:这么着急?现在就过来,有点早啊......
馨馨:嗯,她见你也是想讨个主意。还有,她在虬江码头小镇西边,买了一个宅子,准备长住了;你以后要常驻大营,我们进兵营也不方便,而且老住驿馆也不合适,就跟蓝婶商量好了,正好在秦妈妈房子隔壁有个院子出租,就租过来了,过两天就搬过去了。蓝婶她们出去,就是去买些备用的东西。
杨孟晗:见见就见见吧,正好要回营地,走她那顺腿过一趟吧。
馨馨:嗯~,我也去,在她哪先住几天,陪她说说话......
杨孟晗再回到虬江码头,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和馨馨一起坐着马车,来到秦妈妈新宅子门口。这是个三进三跨的中型宅子,因为是乡下,院子的空间比城里要宽敞很多,院子里有很多已经长得蛮高的大树和开满秋菊的花台。看形制,应该是哪个富商或者乡绅的老宅子,只是住进来时简单地归置、修缮了一下;嚯,秦妈妈一个人住这么大个宅子,也不嫌冷清。
杨孟晗也没客气,直接就进了门,还没走到前厅,秦妈妈已经领着两个丫鬟,急急地迎出来;先和馨馨亲热地抱一下,然后就一把扑到杨孟晗身上,丰腴的身体给自己来个肉香满怀,腻声说:秦芸娘见过三公子,好久不见,想煞奴家了......
嗯,尴尬了,之前的那点逢场作戏的小暧昧,那是避着馨馨滴,现在馨馨在边上呐,你也敢?噢,她芳名叫芸娘。
没想到馨馨浑不在意,嗯,这大丫头就什么事都顺着咱依着咱,把她自己的丈夫所有权就没当回事。杨孟晗不好做得太过,打着哈哈,不露痕迹的轻轻闪开,拉着馨馨往里走。
秦妈妈直接把他们领进了后堂,丫鬟端上茶水糕点,就退下了。
杨孟晗喝了几口茶水,问道:秦妈妈过来好多天了?
秦妈妈:嗯,上月中跟陈家少爷他们一船来的,也不好孟浪地打扰三公子,先四处走一走看一看,沪上确实如三公子所说,繁华不输与江宁;后来拜访几次都没碰到三公子,就和馨馨见了几面。三公子不要见怪。
杨孟晗:我这边刚起步,什么都乱糟糟的,确实老不见人影,秦妈妈不要见怪才是。
秦妈妈:在江宁我也没什么朋友,馨馨在这边,我也想过来,三公子,你觉得把舫船拖过来可以吗?
杨孟晗沉吟了一会,上海滩的帮会可凶得很,心黑胆大,官府根本管不住,细想了下说:上海不比江宁,江宁秦淮河是城内河道,晚上水门一关,是很安全的,也没有其他行船。上海河道都在城外,黄浦江、淞沪江、苏州河都是繁忙的航运水道,行船多,而且晚上也不安全。舫船做起来比之江宁,要困难许多。
秦妈妈:奴家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转行做别的营生,奴家也不会呀;所以就央求馨馨请三公子来给出个主意。
杨孟晗有点促狭地一乐:唔,办法不是没有,那要看秦妈妈是做正行,还是搞歪门邪道了......
秦妈妈娇嗔地拍了一下杨孟晗胳膊:卖什么关子,快说,正行怎么做,邪路子又怎么走?
杨孟晗摸摸鼻子:这邪路子吗,无外乎黄赌毒,不过赌博嘛,你一个女人家跟脚浅,最好别碰。剩下的黄与毒嘛,就简单了;开个女馆,哄臭男人们吸鸦片、哄他上床爱爱,榨干他腰里银子就是了;如果想上档次点,让依依她们上去唱支歌跳段舞,刀子更快些;一首不够,就再来一首,直到......
秦妈妈没好气地拧了下杨孟晗:我们是舫船,那会如此下作,那有那么不要脸;快说,正行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