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展望

腊月中，二哥孟曦在临走前，又和汪百衡一起，特意把船在虬江码头靠岸停了一夜，到秦园来见杨孟晗。二嫂和二宝也跟着过来了，二嫂几个月富态了不少，看着心情不错，越来越有大家贵妇的派头了；二宝也请了先生教，老实多了，有规矩了，见面知道叫三爷了。

说了几句话，就让小梅子领她们去和蓝婶、馨馨说话去了。

他们来，估计是就今年的经营情况和对明年打算，和自己通个气；然后春节在江宁期间，也有许多事，要跟董事们仔细沟通、商量。过个年，也闲不下来。

看着汪百衡神采飞扬的样子，知道他们今年应该不止多收个三五斗了。

杨孟晗问正忙着冲茶的秦芸娘：要不跟二哥他们，搭顺风船回去看一眼。

秦芸娘展眉一笑说：我要在虬江陪馨馨呐，也要看着她，防着被人偷吃了，哼......

说着话，还眉毛动眼睛也动地撩着杨孟晗。汪百衡一副了然的神色，脸上笑吟吟的，估计心中在碎碎念，这风流倜傥的幼鸣老弟，怎么就好这一口呐；难道是跟西洋人学坏了？

汪百衡顺口问芸娘：大娘子，有什么话要带回去没有？

秦芸娘漫声道：巡抚衙门常伯隔三差五的，会过去看一眼呢，没那个宵小敢作乱，依依掌着，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二哥好像懒得理会这些里咯弄的事，就安静的品着茶；不过他倒挺喜欢喝秦大娘子新法冲茶；碰到有客商带来好茶样品，还特意留点让人带过来；也偶尔在外面说过，只有秦大娘子冲的茶，才对得起这上好的茶叶，其他人乱喝一气，都把好茶喝糟践了。

他们也开始琢磨，什么样的茶用什么方法泡制，效果才最好。芸娘还送一个培训过的小丫头，专门在新东方洋行接待室给客人制茶；惹得敏体尼、金能亨他们有机会就到新东方蹭茶喝；敏体尼喝过后还话多，说：这才是东方魅力韵味，英国领事馆的茶汤只配做洗脚水......

害得收到风的阿礼国，心中非常地不忿：我堂堂的大英帝国勋爵，什么时候成乡下土包子了。

汪百衡乐呵呵地跟杨孟晗说：幼鸣，托你的福，今年，中头彩、开门红了，短短七个多月，洋行进出口营业额已近千万两百银，利润近120万两。照这个势头，明年超过2000万两，大有可能。何况明年与胡雪岩他们合资的新惠康丝业洋行也要上马，这个小目标是有把握的。

杨孟晗也为他们高兴：办公室什么时候搬家呀？

汪百衡：都弄好了，新房子先放放气，年后挑个好日子就搬，到时候幼鸣要来捧场啊。

杨孟晗：日前，已经和袁又村说好了，巡防营规划预留地之外，环围四周的荒地，我们一把兑过来，就交给你们组建一个房地产公司，去经营吧；除掉留一块卖给巡防营的官兵，全给你们。我们巡防营规划区，将来盖的家属区，房子产权都是公家的；现在住是没问题；长远来说，有自己产权的，总是好些。

二哥孟曦：嗯，如此甚好，之前，我们和敏体尼聊过，他对成立一个设计规划公司很有兴趣，他说能有机会干老本行，很开心。

这帮外交官，都有点不务正业；敏体尼是领事里最好的设计师，文惠廉是医生里最好的牧师；阿礼国呐，嗯，按大英帝国官方的说法，他是贵族里最好的药品销售大师......

二哥说：航运公司明年也开张，跟敏体尼、金能亨说好了，明年四、五月份招标时，他们直接交现船，打阿礼国一个措手不及。两艘都是千把吨的蒸汽机帆船，一条跑旧金山，一条跑南洋......

嗯，由于自己对阿礼国的态度，也多少影响到新东方了，有意无意地偏着其他洋行。不过，别太过火喔，阿礼国打上门，我也整不了喔；眼下现在还好，只要自己少去海关，阿礼国逮不着自己，他有气也没处撒。傲娇的阿礼国，是不会来虬西拜访自己滴......

汪百衡说：跟金能亨商量过，移民的事，先以中国商会的名义，在洛杉矶或者旧金山，设立一个办事处，美国政府也知道中国的现状，准备承认商会的半官方身份，协调相关事宜。同时，由商会出面，聘请律师，维护中国公司与移民的权益，办理居住权、入籍等相关事宜。先试一下，看看效果。敏体尼也说，如果这条路走得通，法国殖民地也可以比照办理。

杨孟晗考虑了一下，觉得试试也好；如果走朝庭正常途径，走得通的可能性就很渺茫，说不定还让八旗大爷和清流逮着死喷一顿，落个身残心碎，还没有任何结果；即使万幸有结果，派个儒生外交官出去，也是只知道吃吃喝喝、风花雪月地应酬，未必能办成什么事。不如就这样，以吴大买办为师，瞒上不瞒下，捣捣浆糊，只做不说。

等送他们回船时，已是午夜时分，腊月十五的月亮，有些清冷地挂在夜空，夜风也有些冷飕飕的；月色倒是挺明亮，连灯笼都不用打。二宝都睡了好久了，大毛背着他，他都没醒过来。看着二哥站在船头，依依不舍地默默跟自己挥手，目送着自己离开码头。

杨孟晗第一次产生了对这个家，对所有的家人，有了亲人般的情愫，开始牵挂他们了；眼睛有点湿湿的，真的有点想果果了......

这大半年来，自己的引导，已经初步开花结果，以新东方为首的一群商人，开始睁眼看世界了，眼光已超越国境线，不再怡怡然、陶陶然地安心做守家之犬、门槛猴了。

可是，这仅仅是个开始，还有好多事都没开始做，路还很漫长......

路过秦园门口，大门还没关；芸娘在冬夜清冷的月色里，孤独地站在门口，像个望穿秋水盼夫归的小妻子。杨孟晗走过去，问道：秦姐姐不回家过年吗？怎么没看到你家里有人过来呢？

秦芸娘摇摇头：很小的时候，一家人逃荒，就被卖给人贩子了，后来还被转了好几手；家人去了哪里，还在不在，都不知道呢。

杨孟晗：那你是哪里人呢？

秦芸娘：那时自己还小，不太记事，只知道自己姓秦，河南开封的，其他的都不晓得了。

没想到秦芸娘比馨馨还可怜，纯纯粹粹是随波漂流的一颗浮萍，一个断了线的风筝，她比馨馨更需要对方。

杨孟晗忍不住第一次主动地抱了下芸娘：姐姐，夜深了，风冷霜重，早点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