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镇江城之正月十五闹花灯之二
绿营小头目也很讲义气,毕竟大家都是一个营里,一起长大的伙伴;这种事多吃多占点,还好说;要是吃独食了,明天肯定有人到守备大人那里告状;到后来,自己反而钱毛都落不下一个,吃顿军棍都正常。
反正是瞒上不瞒下,大家心里有默契就好。
看大家都眼蓝蓝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钱袋子,小头目干脆敞亮着打开袋子,先挨个给每人发一块大洋;后来看着,发完后还有十多、二十块,又顺手给几个小伙长,又发了一块;再剩下的十几块大洋,就不客气了,揣进怀里。嗯,心里美滋滋的,这特么的也是好几个月的粮饷啊,够家里肥吃肥喝两个月了,不错不错......
在小头目给大家分钱的时候,老兵作为一个小伙长,已经开始给各小队分发篮子里的吃食了。给小头目留下一大碗肴肉、卤肉、卤豆腐干什么的,着小兵给小头目送过去。
各伙的人,在伙长带领下,围坐成一圈,坐在女墙后面,轮流着传递着酒壶。嗯,过节就是好啊,这顿宵夜恐怕是几年来最好的宵夜了;还有人说,今年过年,家里就三十晚上,吃了一顿肉呐;没想到巡夜还碰到这好事了,有吃有喝,嗯,还有得拿;要是天天有这好事,当兵也不错哎。
大家肚子也空,一篮子吃食,看着不少,几十个人分下来,一会就吃完了;大家还意犹未尽,舔着自己的嘴唇;嗯,要是再来一份,吃饱了喝足了,在找个地方眯一小觉,那就是神仙日子了。
小兵高兴坏了,这辈子还没收过大洋呐,在手里把玩不止,还学着行家,在嘴边吹一下,放到耳边听响。
老兵看到城外有十来个人,抬着一顶轿子过来;拍了一下还在一边傻乐的小兵的后脑勺,嗔道:还不快点,领几个人下去,把门开了;嗯,人进来后,赶紧关上,不然守备大人知道了,不揭你的皮。
小兵今天特开心,也不着恼,笑嘻嘻地叫上几个本伙的兄弟,有说有笑地下城墙了......
小头目吃喝得很开心,好长时间了,自己独享一壶酒啊。一仰脖子,灌下去一大口,美美的长出一口酒气,拣起一块肴肉,放进嘴里,嚼两口就吞下去了;嗯,肚子真饿了,没想到半夜吃肴肉,竟然这么香......
听到场下开城门的吱吱响,也没在意;只是,老半天没听到关门的声音,有点奇怪;又等一会,还没听到响,就走到城门上面,朝城下喊了一嗓子:小来子,你皮痒了是吧,怎么还不关门......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老兵抢上来捂住嘴。
老兵急切地低声说:别喊,别喊,把狼招来了;快走,贼人进城了......
小头目还有点懵懵懂懂的,老兵搡了一把:快走,沿着城墙往东走,到前面下城墙,回家把家人叫上,走东城门出去;跑到常州就能活下来,快走,这兵是当不成了,快走......
说着话,连拉带拽的,拖着小头目,就往东面去了;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一窝蜂地跟着跑了。
镇江城,今夜不设防;镇江城,只有我们敬爱的副都统文艺大人,和他的好兄弟,吉尔杭阿,美滋滋、乐呵呵地,摇头晃脑地,在听别人唱:我站在城头看风景......
苏三娘领着一干人,隐在城门里不远处,本来以为,就是从城里做内应,赚开城门,肯定有一番厮杀。没想到,剧情演绎的让人想笑,一袋大洋一篮肉菜,就哄开了镇江城,要不是眼瞪瞪地就在自己面前发生了,别人说起,自己一定会当成别人寻自己开心、胡嘴说大话、开聊斋,肯定给他一巴掌。
可这样,也白瞎了姐姐我,这些天的苦心策划呀;妹的,白熬了那么多灯油,白费这么多心思了!
太平军打了这么多年仗,军纪和训练,现在还可以,算是训练有素了。大家也不鼓噪,只是默默地控制了北门,分别把紧要处看住;等到后队进城,按照原先的计划安排,分头开始行动。
曾立昌领兵去夺十三门、东门,吴如孝领兵去夺西门;苏三娘领兵杀向南门。等控制南门后,回头与几部会合,绞杀位于城内西南角那一片的旗营。赖汉英则早早在西面上岸,偷袭云台山西面的云台山绿营;得手后,会同水军,再攻焦山;他这一路应该相对轻松些,城里及传出话来,今夜所有的将官,都跟着吉尔杭阿大人进城了,在旗营喝酒看戏呐。
即使今天是元宵节,都二更天了,很多人家也睡了;只有旗营还灯火通明的,热热闹闹的,还不知道闹腾到几点。
小头目和老兵,气喘吁吁地跑回营地,大家伙都急急地叫醒了家人,简单地收拾点东西,就火急火燎地出门了。
老兵心地还算好,出门后,在营区里边跑边喊:老少爷们,快跑,快跑啊,长毛从北门进城啦,快跑啊,长毛从北面进城啦,长毛进城啦......
刚才跟着跑回来的这一队人,也都慌慌张张地出门了,也纷纷也跟着叫喊:快起来跑呀,长毛进城啦!不跑没命啦,往南跑啊......
刚入梦乡的镇江城,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惊醒了;反应快的,都跟着从东门、南门跑出去了。
等到苏三娘赶到南门,城门早已洞开;纷纷跑路的人群,看到裹着黄头巾的太平军杀来,腿快的就挤出去了;看着没机会的,就被堵回家,乖乖猫着去了。
旗营里,因为锣鼓家伙正敲得震天响呐,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外面的吵吵嚷嚷。毕竟,汉人与旗营,有一堵无形的墙。大家虽然生活在一个城墙圈子里,但实际上,是两个世界;普通的汉人,是不会也不能进入旗营的。好在,东南地区的汉人,比较温和,旗汉日常冲突不算大;只是大家互相不太来往而已。征服者高傲的头颅,走路都昂着头,眼里是不会看到弱鸡一样、予取予夺的汉人的。
当然,也有当年郑成功攻南京时,途经镇江时,还没攻城时,旗人先杀城里汉人的传说;但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很多人都忘了。
至于满人入中原、下江南,一路的烧杀侵略,大家更忘得死死的了。嗯,汉人是一个以德报怨、善于忘记仇恨的民族。
当兵的人,总是利索些;绿营人家听到后,都是很利索的就跟着跑了;嗯,绿营跑路的功夫,还是不错的,这些年没白练。也有没跑出去的,回家把绿营马甲都烧了,悄悄离开营区,躲亲戚家去了。
镇江城偷袭之战,第一次见血,是一个喝的有些醉醺醺的旗大爷,站在旗营巷子口,喝骂了一嗓子:都特么吵吵啥?大半夜的,不睡觉,想找死啊!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枪响!
太平军呐喊者,从四面冲进了旗营;太平军对旗人的政策,是最僵硬的,就一个字:杀!
旗人也知道太平军的政策,所以,只好鼓起先辈的余勇,反正放下刀子也是死;不如拼一个够本,拼掉两个赚一个。但都是各家各户的自发的抵抗,没有组织;都为着自家的妻儿老小,在自家院子里拼命,很多人连鞋子都没穿,火枪也来不及装填,就拎着把刀子在门口拼命,妻儿老小都上阵。
但这种散兵游勇似的抵抗,起不到什么作用;很快,就被太平军的人海淹没了。
文艺副都统得到消息时,正是大戏唱到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桥段,孔明先生声泪俱下的一段唱腔;文艺副都统入戏了,看着为马谡深深惋惜,这个小书生,咋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呢?咋就这么纸上谈兵涅?要是俺文艺大爷守街亭,岂能犯这种弱智一般的错误呀?果然蜀中无人啰......
当一个满身是血的骁骑校,闯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副都统,大事不好了,长毛、长毛,他、他、他,他们进城了,杀进来了......
就这样,文艺大人半晌才反应过来,还顺嘴说了一句台词: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都统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愣怔一会,发声喊,一起往戏院外面跑;忽听到台上一声断喝:文艺老儿,哪里走,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十几杆花枪,从台上投射出来;还在原地站着发愣的文艺,直接被长枪钉在原地,变成了一个血葫芦;连带着那个报信的骁骑校,也被射个透心凉!
戏台后面,涌出来一大拨人,呐喊着:共太平、进天堂,红毛大仙在天上,杀杀杀呀!
可怜这些养尊处优的文武官员,就没几个腿脚快的,大部分被击杀在戏园里。
吉尔杭阿人长得瘦,还算利落,人也精明;看到骁骑校还在罗里吧嗦地跟文艺副都统哭诉来,自己就抽身往外走;求生本能在告诉他,赶快回营地,掌握士兵,或许有救,至少能保住身家性命。
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出了戏园子没几步,就给太平军大队人马给堵回来了;一路随着人群溃退,最后被堵在一家旗人的院子里。这家人是个穷旗人,院子不大,有七八口人,成年男人就两个,一人拿着一张弓,一人拿着一把刀,连大脚婆娘都拿把菜刀;剩下几个老的少的,手里只有顺手抄起来的棍子、锤子什么的。
喊杀声渐渐近了,看着动静,至少太平军进来了好几万人。云台山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或许,也被偷袭了,连锅端了;是了,绿营碰到这种情形,要么直接就投降了,要么就炸窝了,四散而逃;拼死抵抗?你想都不要想了。
大门被撞破了,拿弓的旗人,还没发出一箭,就被墙头伸进来的火枪给放倒了;看到当家人倒了,旗人婆娘像疯了似的,挥着菜刀就冲上去;到门口,就被三杆长枪给顶起来了......
吉尔杭阿,坐在井边,这一刻,反而不紧张了;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书生,即使胸中丘壑万千,算无遗策;此时此刻,也是束手待毙,无法逃出生天了;自己的几个戈什哈,还在做最后的抵抗;随着几声枪响,他看到,还能挥动刀枪的,就剩下一人了。
吉尔杭阿望着天上圆圆的、清冷的月亮,自己的婆娘、孩子也在镇江城里亲戚家中,这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样,旗营也许一开始就被围死了,能逃出生天的机会恐怕也不多;只有在北京读书的两个稍大点的孩子,没有跟来;还好,老奇特拉.吉尔杭阿家,没有绝后,还有指望;就是为了给留在北方的孩子铺路,自己也只能一死了之了;投降了,一家人反而都没活路。
含泪望着北方,仰天长叹,不甘心地自言自语道:文艺老儿,匹夫误我......
(感谢竹本堂主、万卷千里路书友对本书的一贯支持,感谢书之虫、可乐迦乐、诗野星星、封十滴水、曾经沧海啊、清清乐、闲池老柳、A海阔天空、武悼天王等以及我不知道名字的众多书友的长期支持;您的支持,是我前行的永动力。预祝各位书友国庆假期愉快!嗯,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江风语火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