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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忽闻海上有仙山

石凤魁因大意失荆州,在武汉防守战中,举措失当,损军失地,被问责处斩一事;对石达开的心理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当时,也知道这下子,凤魁哥哥过错不小;自家为了将功补过,把最精锐的石镇仑军,都派上去了,竭尽全力地,和湘蛮子死拼了一场;该军损失惨重,几乎都打残了,就没几个人能够走下战场,活着回来;连石家五虎将之一的石镇仑,也都在战场上阵亡了。

后来,紧接着,石达开自己又亲自领兵出战,石家军所属各军团,几乎全部上阵,跟湘军玩梭哈;在从九江城外,到湖口县城,上百里的战场上,从岸上打到水里,从长江大道鄱阳湖;最后,还是利用湘军前后脱节,被分割包围,战船被烧,再次大破湘军。

不管怎么讲,在西线,经过与湘军的数场鏖战;西线战役,最终是石家军,咬着牙,反败为胜,还是打赢了。

这总能将功抵过,将功折罪吧。甚至,石镇仑为国捐躯、英勇牺牲的功劳,石家都不要了;总能堪堪保住石凤魁一条性命吧。

而且,石凤魁也是一个立下过赫赫战功、能征惯战的一员大将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许其军前戴罪立功,这个要求,也不为过吧?

没想到,事与愿违,不管石达开怎么四处托人情,金银财宝送出去无数;数月后,凤魁二哥还是丢了性命,上了断头台。

这件事,让石达开,脸上非常地挂不住,也更加非常非常的心寒。原来以为,自己是堂堂的翼王了,在天国也是巴掌数以内,数得着的一个人物了;应该有那么点身份地位了,说话总该有点份量了。之前,老丈人黄玉昆挨板子,他还没想那么多。但这一次,光自己求情的书信,都写了无数封了;竟然没能保住凤魁二哥的性命,让他觉得,自己石家一门毁家为天国,又图个什么呢?

自己说的话,竟然就这么轻飘飘的吗?连江边飞舞的柳絮都不如吗?

后来,昆相就断言,洪天王与东王杨秀清,要杀石凤魁,不为别的;纯粹就是要吞下凤魁二哥他手下的那支精锐兵马。你不看看,石凤魁手下的兵将;后来,不是归了东王系的杨家军,就是归了洪天王系的秦日纲;就这样,你一块,我一块地,把俺家一个老底子军号,笑呵呵地二一添作五了。

嗯,想当初,刚刚扯旗造反时,石家军当时就是最为兵强马壮的,乌泱泱地拉过来四五千人,兵力占了当时太平军兵力的一小半。后来,就是因为自己年轻,压不住阵脚,一天天地被人挖墙脚。先是林凤祥改换门庭,跟着西王萧朝贵混了,成了他手下头号干将。后来,是秦日纲做了天王的中军官,替洪天王看家护院了;再后来,秦日纲就开始掌管天王的嫡系人马;嗯,尤其可气的是,是所谓的劳什子天王的嫡系人马,几乎都是,累次挥着小锄头,挖的石家军的墙脚。

虽然到现在为止,石家军仍然是太平军中,最大的、最能打的一支骨干力量;但与当初,一开始起事时,所占的份量比例,被大幅度稀释,已经差得太多了。

以前,几个王爷之中,石达开他年纪最小,来得也比较晚;能当上王爷,纯粹是自己一开始,带来的人马最多;石家将也人多势众,没有之一,连韦家也比不了。所以,一开始,他觉得自己年轻,好多东西都不太懂;对其他人一直比较尊重,比较谦虚谨慎,虚心向各位哥哥学习讨教;乃至,别人占他一点便宜,他都不是很计较,做人很低调、很大气。

当然,年纪轻也有年纪轻的坏处,除掉自己家人,对旁人的吸引力,难免不够。

连少年时,就跟自己颇有几分交情的天地会罗大纲;从他一开始来投太平军,就没打算,加入石家军体系,跟着自己混;而是被西王萧朝贵,请去喝几顿酒,就轻松地拉过去了。

即使后来,罗大纲部又挂到自己名下,归自己指挥了;那也只是名义上的,互相并不那么贴心的;很多事情,也是商量着来的;用得太狠了,好处给的不够的话,也是不一定能够支使得动的。

尤其是把他放单飞,去了浙江后;与太平军及红毛大仙教,更是越发地离心离德了。

嗯,当然,人家一直都是天地会,这也不算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也怨不得人家。说到里,人家本身就是跟咱们临时搭伙的一支友军,合不拢了,分道扬镳了,连“背叛”二字都谈不上。况且,洪大教主与东王,一直对人家,就不是很待见;有功不赏,有错就找事找茬训一顿;一打硬仗了,还尽拿人家当枪使了。

人家也是老江湖唉,你以为人家会不明白呀。上错花桥上错床了,还能咋着;且捏着鼻子,暂时忍者不说,慢慢等机会咯。

不管怎么讲,自己和他,这打小十多年的交情还在;这几年并肩作战,相互守望相助的香火情还在;黄玉昆这一次去福州办事,人家还是很给面子,很主动的、很实心实意地帮忙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故意留难,或者对自己藏着掖着。

自己老丈人昆相就一再坦言,现在的国内形式,跟元末明教红巾军起义,有几分相似;鞑子肯定日薄西山了,兔子的尾巴长不了啦。嗯,连杨秀清在占领天京后,发起的几路远征,都是效法红巾军刘福通建国定都后的三路北伐的故技。

但是,昆相一再强调,世界就这么奇妙,就这么造化弄人;往往最后得天下的,却不见得就是,一开始领头起义的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之辈;嗯,连后来跟风起哄的陈友谅、张士诚,机会都比他们大很多;当然,最后谁都知道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朱元璋朱洪武。

所以,找机会相对独立出去,如朱洪武那般,经略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石家军的地盘;这个念头,在昆相老人家的一再提点下,早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

江宁之败后,尤其是后来石凤魁被斩;让石达开在悲愤之余,彻底地心野了,心里长草了;心里日夜惦记着的,就是寻机自立,不想再受这窝囊气了。

湖北那几位,这一两年的所作所为,更让他离心离德,去意日益坚定。嗯,不然真不行的,跟这帮红眉毛绿眼睛的土匪在一起,论什么兄弟情分,讲什么江湖道义,会让别人家背后笑话的。

尤其是去年初到现在,自己派胡以晃、罗大纲经略浙江,让卫国军首尾难顾,无暇西进;这本是天国乘机巩固西线,向外拓展生存空间的大好时机。

可是,洪天王、东王、北王、燕王,还有那一大堆,新冒出来的其他什么劳什子王爷,这小两年,在湖北,尽干了些什么呢?连燕王秦日纲在没有任何外部敌兵牵制、干扰之下,收复小小荆州,对付那一小撮很是废物的江陵旗营、参与绿营与本土团练;竟然能一拖再拖,拖了一年多后;才慢腾腾地、磨磨蹭蹭地,不情不愿地懒洋洋地去了。

而自家人,在襄阳城里,却使劲地闹得不亦乐乎。好几次,都动了真火,差点要大打出手了。嗯,也早早有人,打着洪大天王的名义,在私下串联;让外地领兵的各处军头,大家发兵“勤王”,共同诛杀,野心大大的、马上就要行篡位窃国之事的,当世“权臣奸相”东王杨秀清。

那些有心人来游说时,还有根有据、有鼻子有眼地说,你家石凤魁哥哥之死,纯粹就是东王杨秀清在后面作的妖,使的坏;就是他杨家,要一口吞下你家凤魁兄长手下那支精锐兵马。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嗯,他手下这支人马,可是你石家的老底子部队啊,拉起来花了多少心血啊;现在,就这么便宜他家了,这支人马可是东王系杨家军的顶梁柱唉。

本来,石达开以为,自己已经躲得远远的了,什么都不参与,也不为自己争什么好处,总应该能耳根清净了吧?

没想到,这些人,本事大得很;在每天起早贪黑地,相互顶牛、开撕之余;还有精力,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的人还能忙中偷闲地,隔空踩自己的脚后跟,挖自己的墙脚。有的人是天天派帮闲,到自己府上来游说;嗯,兄弟,抄起刀子吧,干掉那个王蛋穷种山烧炭的;那样的话,世界就清净了,好日子真就来了。

东王杨秀清是大鸣大放地,把族弟辅王杨辅清,放在江西的腹心之地抚州;嗯,他就没有一刻钟,放松过对石家军的牵制与监控。当然,胡以晃、罗大纲东进浙江,他们也是派部队去掺沙子,一路监控的。嗯,在他老人家眼里,这世上就没好人,就没谁值得信任,对谁都得留一手。

呵呵,连自己派出黄玉昆,跟着去看看风景;也是受他老先生启发;一时兴起,灵机一动汕。

很早很早以前,在黄玉昆被东王杨秀清,当众羞辱,脱裤子打板子之后;羞愤恼怒之余,就跟石达开建议,天京已非建功立业之地,是时候找机会离开了。

嗯,无论天王洪秀全,还是东王杨秀清,俱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之辈;皆无成大事之能之德,非人主之像也。

想当年,明太祖朱元璋,为了吃个饱饭,初入红巾军,不过一个小小什长而已。嗯,鬼知道这将来,在天国这杆大旗下,最后得天下者是谁。

所以,之后,但凡有在外领兵的机会,石达开就不愿意在天京呆着;即使后来,杨秀清又习惯性地耍心眼,怕石达开在外面坐大,更加尾大不掉,又把他调回来,还顺手把天王的心腹干将秦日纲,给支出去了。

可是,石达开这一次,就没那么老实了;自己虽然带着部分人马,回了天京;但是,却把核心智囊老丈人黄玉昆昆相,放在江西,掌管石家留下的嫡系人马,和那一块好不容易,抓在手中的地盘。

那时候,石达开与黄玉昆,真的是想,把江西好生经营,建成自家的自留地的。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咸丰四年秋季之战,差点没要了太平军的一条小命;尤其是安徽被卫国军强势收复后,国内战场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甚至,连石达开想继续在江西,作为根据之地,徐徐以图将来的谋划,都化为泡影了。嗯,离卫国军太近了,而且,江西还是两江治下;毫无疑问,卫国军下一步,会剑指江西,收复失地。太平军在江西,恐怕很难长远立足了。

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拖延时间,看看能不能拖出机会来;所以,在石达开的力推之下;去年初,才有胡以晃、罗大纲千里突袭杭州的行动。

石达开以为,占领浙江后,会把卫国军的目光,引向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的浙江;这样,就给江西,又腾出更多的时间来,梳理地方;也许,事缓则圆,机会就来了。

只是,到了浙江的胡以晃、罗大纲,心态也变了,也都有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一如北边的曾立昌、林凤祥他们的心态。地盘是暂时抢到手了,可都没坚持一年,就把轻松得来的地盘,又轻松地丢的干干净净;嗯,也确实打不过,是谁也打不过,倒不是他们不用心、不拼命。虽然,后来,他们又顺手顺腿,抢进福建;但是,福建的位置,就偏僻太多了;对两江和卫国军来说,暂时不闻不问,也未尝不可的。

嗯,这二位往胡建大山里一躲,就等于无形中,把江西、把石家军,摆上了砧板;反过来,替他们挡风挡雨挡子弹了。

所以,东王杨秀清策划三路围攻湖南,不让杨辅清打头阵,还是一如既往地,要让自家石家军出死力;石达开心里,就很腻歪了,像吃了个苍蝇似的,恶心透了。

于是,石达开让刚刚从福建回来的黄玉昆,再辛苦点,亲自坐镇袁州今宜春;目的就是控制好节奏,别让自己手下这些实心眼的大老粗将领,动不动就不要命地猛打猛冲。嗯,这辰光还如此拼命,真的没什么必要了。

嗯,这一次比耐心,与东王杨秀清隔空交手;石达开第一次,小赢了一个回合;终于迫使杨秀清让出抚州,让他的族弟杨辅清,把杨家人马全部移驻袁州,筹措粮草,准备秋季再攻湖南。

本来,第一次与人开练太极推手,没有落下风,还让石达开心里有点小得意;可是,等到昆相从袁州回来后,两人把事情掰开了、揉碎了一说,让石达开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味;这杨秀清老狐狸,还是把石家军,送饭店里去了,摆上砧板了啊。

是啊,石家军守卫江西之东之北,就是给大家伙顶雷呀;而且,杨辅清进驻袁州之后,连石家军逃亡三湘湖南的大路,都给堵死了;想进湖南,只能走更南面的山间小路了。哼哼,如果不想走小路,间道入湖南;石家军想撤退,就只能一路向西北,翻山越岭退往湖北了;可是,败军之将,惶惶如丧家之犬,无粮无饷,连打草谷都没有地方;跑到湖北后,到头来,肯定是被其他人,直接扑上来,大卸块分猪肉了的;嗯,说不定,人家惦记很久了呐。

于是,就有了黄玉昆福州之行,摸一摸胡建的这二位,到底想干什么;嗯,听说,他们到了胡建后,连红毛大仙也不拜了;分家单干的意图,已很明显。嗯,石达开不是洪天王,也不是杨秀清;那二位这些做法,都不关他的毛事。嗯,尔等想要背叛天国,关起门来称王称霸,与某家何干?

哼哼,既然已经没办法,在一个锅里抡马勺了;有这想法的,也很正常;他们不是头一茬,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昆相再赴福州,转一圈回来后;带回来了许多,之前,他石达开听都没听说过的讯息,尤其是与海外事务相关的各种稀罕事儿。嗯,当土匪、当流寇,对外面世界,是很闭塞的。

一是,黄玉昆告诉石达开,这胡建的二位,现在心思都复杂得很,都给自己在海外,留了一条后路;而且,黄玉昆按奈不住好奇,也麻着胆子,跑了一趟厦门岛;还真见到了一个出自杨家的公子哥儿,人很四海,只要是有钱赚的、不那么违规的生意,哪怕是稍稍有点打擦边球,有点不灰不白的,他都敢接敢做。而且,黄玉昆他亲眼见到,罗大纲手下的家眷,在一个他们从南洋过来的本家兄弟带领下,就这么大鸣大放地、明晃晃地登上,这公子哥儿不知从哪租来的西式大邮轮;嗯,就是票价贵一点,比走正规渠道的航班,翻个小跟头。不过,听说,船上服务好呀;一路上,天天有鱼有肉吃的;也很安全的,一路上没人乱查乱问的;一站式服务,包邮包送到澳洲的呀。

黄玉昆还以去澳洲探探做生意的路子的名义,也让自己家一个亲侄子,跟过去看了一眼;他转一圈回来后,说得更加有鼻子有眼的。关键是,他们可不全是去澳洲开矿放牛种稻子的呀。

嗯,澳洲北面的海上,还有一座仙山呐;那可是传说中的海上桃花源呐;说不定,那儿才是真正的小天堂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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