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掌门瞟了萧冉一眼,颤声说道:“萧爵爷为了三千贯钱,真的要抄了谭某的家吗?”
萧冉的眼光还落在那只玉碗上,随口回了句“不是萧爵爷为了三千贯钱要抄了你的家,是上官逼着我抄你的家。”
谭氏掌门又楞了一下,最后无奈的说道:“想是无法通融了。”
萧冉皱了一下眉头,将玉碗放回到桌上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谭掌柜怎么就不明白呢,这上官要明正律法,惩治失信之人,定会选一个撞到刀刃上的人。你谭掌柜不过是倒霉,做了出头鸟而已。”
话说到这份上,谭氏掌门明白了,梁州牧这是要赖账。
抄了自己的家,那借出的一万贯钱,自家也无法讨要了。
那借据虽然归还无期,可在自己手里终归是一笔钱财。抄家时,只要被抄走了,就会当做抄家所得,别罚没入库。说不定,自己被抄走了的东西,还会再来一次拍卖。
梁州牧,还是你狠啊!只寻了一个这么小的由头,就想把那些烂事平了。
谭氏掌门沉吟片刻,突然说道:“萧爵爷,这做出头鸟一事,谭某是听了爵爷的话,才掺和这拍卖之事的。”
话里虽有责备的意思,可听上去却像是在叫屈。
“唉也是我多事,想着让你在这全城百姓面前风光一次,那曾想,人家梁州牧”
萧冉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想起萧冉拦住自己时,摸着自己肚子的样子,谭氏掌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起身拱手对萧冉说道:“若是萧爵爷能助我度过此劫,谭某自有重报。”
萧冉眼睛一亮,说道:“如何重报?”
谭氏掌门一怔,萧冉的贪官形象瞬间便在他心里更加高大了。
只有区区十岁,便这般贪婪,想必以后做了梁州牧这般大的官,这贪钱的手段要比他厉害万倍吧?
果然贪官不分大个个都似饕餮。
“谭某手中没有现钱”
“这我知道。”
“只这府中有的,萧爵爷看上什么就拿什么,无论是字画玉器还是人。”
咬牙说完这话,谭氏掌门已是筋疲力尽的样子。
萧冉倒是愣了。这东西还好说,把家中的大活人也当成东西送人,只在西胡见过,回到东土,自己可是第一次遇到。
想着谭家门口站着的那些家丁,还有昨晚来此时看到的那几位丫鬟,萧冉便笑了笑,心说人自家倒是不缺,这钱么,倒是多多益善。
青州北海郡长邑县,那里是什么样子,自己只是听老秀才和独臂汉子讲过。听他两人话里的意思,那里不算是王朝富足之地。若是自己回到那里,手里没点钱,想必跟着自家的这些人就要受苦了。
一起从西胡九死一生的回来,本就该一起喝汤,一起吃肉。自家是爵爷,虽是小官,却有厚禄。再加上老爹和娘亲的抚恤,喝汤吃肉都不是事。
可手下那许多人,如陆良等人,则是平民百姓,没有俸禄可拿。若要吃肉,就要从老何那里拿钱。
老何一贯手紧,自家多弄些钱,想必他就大方些,不至于为了几个肉钱唠叨不休吧?
就在萧冉思考未来的时候,谭氏掌门盯着萧冉的眼神里,就闪过一丝不屑。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也被萧冉看到了。
这货定是以为自己是在做思想斗争。以为自己正在考虑是做贪得无厌的饕餮,还是做两袖清风的王朝官吏。
不过,也不能怪他这样看自己。谁叫自己昨夜来此时,拿了人家的银子呢。不但自己拿了,连跟着自己来的周继等人,也拿了这人的钱。
在这人心里,自己和自己手下那些人,就是一帮贪官污吏。而且还如饕餮一般,没有吃相。
可昨夜拿他的钱,是为了迷惑他,让他以为自己吃了他的,拿了他的,心里必然就会为他着想。
没想到,拿了人家的钱,竟被人如此看。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萧冉觉得,那一丝不屑之意,让自己心里很难受。这明明就是看不起自己啊!
不管你是王朝长邑县男也好,还是并州府衙的等同从五品的钱粮使也好,人家面上对你笑嘻嘻的,心里却看不起你。
这很伤人的。特别是十岁的萧爵爷,正想着做一个正人君子的时候,被这谭氏掌门伤了自尊。
萧冉把目光看向别处。他不想让谭氏掌门看到他眼里的怒意。还没到翻脸的时候,且先忍了。
“萧爵爷,但请开口,谭某无所不应。”
话里满是恭敬,好似就怕萧冉不开口,只要开口,就是他自己的夫人,他也肯送给萧冉。
“嘿嘿,谭掌柜敢送,萧某就敢要。”萧冉笑嘻嘻的转头说道。
如此直白,谭氏掌门笑了。
“你府上的东西,”萧冉敲了一下那只玉碗,又拨弄了几下那些摆在桌上的字画,然后又说道:“我都没看在眼里。”
谭氏掌门有些失望,就想着让自家那些妇人出来,让萧冉来一次现场选美。
这时,他又听到萧冉说道:“有一样在你手中看似值钱,却一文不值的东西,想必不在这里吧?”
谭氏掌门一愣,心说自家有这样的东西吗?自己怎么不知道。
“萧爵爷,这府中值钱的物件,都已在这里了。谭某实在想不出,爵爷说的是何物?”
“借据,梁州牧给你写的借据。”
谭氏掌门心中一惊,看着萧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那借据在自己手中,与废纸一张无异。可那是自家的护身符,只要在自己手中一天,自己就可牵制梁州牧一天。这萧爵爷想要此物,是不是梁州牧的意思?
“谭掌柜定是还想着拿那借据要挟梁州牧吧?”萧冉突然说道。
“不敢不敢。”谭氏掌门越发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
“那借据做不了你的护身符,只能是你的催命符。”萧冉面色一变,冷冷地说道。
萧冉这句话,让谭氏掌门想起自己先前猜想的,梁州牧让萧冉来抄家,就是为了把借据抄走,让那些烂事真的烂了。
可这城中借给梁州牧钱的,又不是自己一家,梁州牧怎么就咬着自家不放,非要把自己至于死地呢?
看着萧冉那张稚嫩的脸,谭氏掌门一字字的说道:“那借据确实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