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吐出一口气。

齐桥已经走到她跟前，他眼神温和的把怀安打量一番，欣慰到：“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你送的东西很多，现在也没有吃完。”怀安顿了顿，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应该的。你今天几点下班？我也些事要跟你商量。”

“可能会晚一点，我要――”

“她要打扫卫生。”刘佳的声音冷不丁冒出来。

怀安毫不意外，平静了一下心情，没说话。

刘佳走上前，姿态十分友好：“怀安，你该去打扫卫生了，这几位客人我来负责，你不用操心，去吧？”

齐桥几乎立马就听出了这个声音，那天在厕所里，就是这个声音的出现让他有了静观好戏的心态。

他看了一眼刘佳，有些意外于声音主人的样貌，竟然五官精致，这么娇小的模样。

停车晚到的万擎一眼看到报团站立的几人，大跨步过来，疑惑又不满：“都站着干什么，赶紧找位子坐下，马上吃饭高峰，上菜又要拖久了。”

刘佳温柔微笑，适时开口：“请问是三位吗？”

“恩。”

“好，请这边来。”

怀安跟齐桥微微颔首，然后面无表情的离开。

“路工，你们点菜。”

万擎坏笑：“随意？”

齐桥也笑：“随意。”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天气很人品，直到下班都只是阴着。迎夏借此又是对俞非好一顿埋汰打击。

怀安把他们送到门口，然后掏出自己的备用钥匙给迎夏：“你先回去，不用等我。”

“怎么了怀安，你要去哪里啊？”

“我去处理些私事，你先睡。”怀安淡淡微笑，让迎夏宽心，自从上次魏嘉来闹过一次她就对她一个人不太放心。

“迎夏，我屋子小，别在里面吃零食，也别乱碰我的东西，知道吗？”

“放心吧，我可是好孩子。”

怀安又转身对俞非说：“麻烦你送送她。我住在南七里，九栋楼阁楼，你们别找到顶层就开门，要继续上楼梯。那边比较偏，迎夏一个人不安全。”

俞非皱起眉，总觉得怀安有些奇怪：“你真的是出去有事吗？”

迎夏也说：“是啊怀安，你怪怪的，是不是有谁欺负你了要找你麻烦啊？”

“没有，你们快走吧。”

俞非：“怀安，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别自己一个人撑。”

“放心。”

结果话音没落，一边的迎夏又忽然咋呼起来：“我知道了知道了，怀安，是不是刘佳又针对你了？！”

“……公交车要到了，迎夏。”

“可是怀安――”

“我没事。”怀安实在无奈，只好再次强调一句：“真的。”

迎夏和俞非对视一眼，好一会儿，似乎权衡完毕，才犹犹豫豫的相信了。

怀安一个人在原地。

风很闷，带着遥远的大海上的腥气，黏稠的刮出皮肤上的细汗。

夜已过半，只有超市顶上的巨大荧幕永不间歇的变换着色彩，那些没有声音的人影，带着标准僵硬的笑容活跃着，像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有这么伤感？”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怀安惊的一禀。

她侧头寻找，只见一条高高大大的黑影从报刊亭那边走了出来。

光从怀安左侧扫过来，正好她在明，他在暗。

一览无余。

怀安认出这双眼睛，不动声色的转身往餐厅走。

“你站住。”

怀安还是走，工作服配套的咖啡色围裙脱掉了，她可以走的很快。

“怀安。”男人阴沉沉的喊出她的名字：“站住。”

名字的力量很大，怀安终于迟疑着停下来。

她皱起眉：“你是谁？”

男人身材修长，黑色夹克下肌肉分明。他走近她，没说话，深色瞳仁里映着她细细的一条影。

片刻，他说：“你不是要扫地吗？”

“快扫，然后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不认识你。”

“但是你认识齐桥。”

怀安：“……齐桥？”

男人却不再理她，抬脚走向餐厅。

怀安咬唇，顿了几秒，跟上去。

神经病，她暗骂。

怀安先关了内场所有设备的电源，然后去门后拿扫把。

路过服务台时，她看到男人坐在外面的影子。

他抱着胸，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轮廓。

内场的瓷砖很小，比马赛克大一点，米黄色的，总让人想起原来的公共厕所。

怀安拿着扫帚和簸箕，动作慢慢的，很稳健，餐厅里音乐关闭了，只剩了外场暗黄的光，颜色与怀安头顶的白帜对比鲜明。

空气安静，只有她扫地的声音。

这单一声响让人觉得紧张。

男人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在她身后的出平台上靠着。

有那么一会儿，她扫地，他看着她，谁都没说话。

男人气质冷静，片刻后沉着声问：“你跟齐桥是怎么认识的？”

“……事故。”

“车祸？”

怀安想了会儿，想找合适的词形容，最好简单具体，还能避轻就重。

她说：“算是磕碰事故。”

然后怀安听见他笑了一声。那笑声很短促，个中情绪，她清晰非常。

今天她也发出过这种笑声，对着刘佳，含着鄙夷，嘲讽，和轻视。

男人：“虽然招数很烂，可是你成功了。”

怀安知道他想歪了，她站起来，手里掂着扫把，侧过身盯着他看。

她可以被欺负，但不能被轻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男人的喉结动了动，直言不讳：“路辰。”

就那么瞬间，脑子里一股叫记忆的东西破壳而出。

怀安轻轻敛目，半晌，问：“怎么写？”

男人眉下的眼睛安静着，目光和她的陡然相逢。怀安这才看到他的眼睛，如湖，似海，躺在一片冰冷的夜里，水光清淡。

他声音很低：“路辰，马路，星辰。”

怀安点点头：“我记住你了。”

路辰看着她，表情冷淡。

怀安喜欢那种野性的男人，那种皮肤泛着蜜色，身体坚硬的男人。她觉得那种男人能让女人疯狂，澎湃，甘之如饴，那种男人代表着欲望，性感，原始。

怀安不想看到他。

他存在感太强，叫人忽视不掉，尤其他还用那种带着倒刺的眼神刺探她。

从始至终，乐此不疲。

怀安冷冷的看他一眼：“你出去。”

“去哪？”

“外面，或者离开。”

“你不去见他了？他在等你。之所以让我来接你，是因为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怀安警告的看他一眼：“我和他没关系。”

路辰很安静，眼神渐渐的剥落一层外衣，露出里面的幽深。

那种眼神让怀安没来由的紧张，从第一眼，他就用这眼神往她眼里粗暴的钻。

路辰扭了一下头，再说话时声音低沉：“你知道男人和女人见面，通常把地点选在哪里吗？”

我不知道。怀安想说。

可她没有机会，突如其来的黑暗断了她的思绪，茫茫黑暗里，只有超市大银幕的光从餐厅连成片的窗户里渗进来。

几乎是瞬间，她才想起餐厅十一点半准时断电的系统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