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谊对宇文邕所提问题事先已有所考虑,当即拱手答道:“禁军增扩成军以后,自应接掌京畿及雍州的防务,伐齐之前,陛下可将其安置于长安周边,既便于陛下亲临操演,也利于随时征发。同时,朝廷亦可将原拱卫京畿的几路府军调往西疆、巴蜀等地,加强边疆的守备力量。至于禁军的统领机制及将帅配置,臣不便妄议,只是建议或可效仿北齐军制,设领军大将军一员,领军将军若干,辅助陛下统带六军。”
“由禁军接替府军负责拱卫京畿尚可,但效仿北齐,设领军统掌禁军却不可取。”宇文邕摇摇头,部分地否决了王谊的提议,随即正色吩咐道,“增扩禁军系重大军政,须谋划周全方可付诸实施,决非你我君臣三言两语便可决定的事。这样吧,就由你来领衔,王轨协助,大司徒府、大司马府等相关衙署派员参与,组成一个班底,尽快草拟出一个详细的扩军方案来,呈交朝会议决实施。”
王谊因考虑到自己一向在皇帝身边执掌的都是文案事务,对军务远远不如王轨熟悉,正欲开口推辞,却听宇文邕特别嘱咐他道:“朕没有其它的话要向你交待的,只想事先同你打个招呼,在即将增扩的禁军之中,务必要建立一支战力足以和北齐最精锐的‘百保鲜卑’相匹敌的虎贲军,它日能够随朕横扫关东,一举伐灭北齐。这支虎贲军上至统军主将,下至每一名军士,都须通过比武择优任用,不论其它。”
王谊听了这话,便知自己是推脱不掉这份差使了,遂郑重施礼领命,告辞了。
两天后,太子宇文员和王轨两人以西征主副将的名议联名向宇文邕呈报了一份奏章,内中除详细总结、禀报了此次西讨吐谷浑的兵力调用、折损及耗费的钱粮、财物等情况外,还就朝廷应加强对驻守边疆地区军队的掌控等问题提出了与王谊所上奏章堪称相辅相成的建议,譬如适时推行驻边各路守军定期轮换制度、从禁军中选拔将领到驻边军队中担任主将等等。
宇文邕对此颇感意外和欣喜,心中以为太子没有白挨了一顿鞭子,已懂得了举一反三,能够根据亲身经历和实际情况来向朝廷提出完善军制的建议了。一喜之下,也就没有再提下达鞭挞太子诏命这件事情。
他哪里能想得到,从王谊上章建议增扩禁军,直到宇文员和王轨联名上章总结西征得失,都是王谊、王轨二人处心积虑地为劝使自己减轻对太子的惩处而采取的行动呢。
又过了数日,王谊向宇文邕呈交了他与王轨等人奉旨草拟的增扩禁军方案。经宇文邕御览后,交付朝会议决。
依照这一扩军方案,直属皇帝掌握的禁军人数由一万扩充至十万;皇帝为禁军最高统帅,下设司武上大夫一员,受皇帝委托,代行统帅权力,负责禁军日常操演等具体事务;禁军所需一切军晌、装备均由大司徒府单独列支,不再由大司马府负责;禁军共分左右虎贲、左右羽林、左右游击六军,各设将军一名,郎将二到四名统军;禁军的征招、调动、增减等事宜概由司武上大夫报经皇帝诏准后,方可实施等等。
参加朝会的王公大臣当中有不少是原西魏六柱国十二大将军的后人,在旧有的府军体制下都对其祖、父麾下的各路府军享有一定的控制权。这些人虽然对宇文邕大幅扩充禁军,客观上减削他们对军队的控制力、影响力心怀不满,可也挑不出王谊所提扩军方案的毛病来,只得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其他的朝臣们大多已从皇帝执意灭佛的举动中猜料到了朝廷扩军备战的意图,对今日提交朝会议决的增扩禁军一事并没感到意外,除有几位朝臣根据自己的职掌提出了些增补、修改意见外,俱对增扩禁军一事持赞同的态度。
在一些朝臣纷纷提出修改意见的同时,高坐在御座上的宇文邕一直在冷眼观察着以承嗣燕国公于实、承嗣梁国公侯莫陈芮、承嗣郑国公达奚震、承嗣随国公杨坚为代表的原各路府军军主后人的反应。看到这些人俱都默不做声,宇文邕心里明白他们大都担心禁军扩军后,会大大减削其对军队的影响力、导致其利益受损,便在众人谈论已毕,站起身来,缓步走下丹樨,来到于实、侯莫陈芮等人面前,面带微笑地向他们解说道:“此次增扩禁军,虽将征招范围扩大到了所有士庶子弟,但朕心中有数,欲使禁军尽快具备实战能力,主要的途径是需从现有的各路府军中选拔忠勇之士加入禁军行伍,充任各级将佐,带领新招募的军士们加强操演,提升战力。到时朕还期许着诸卿能不吝举荐良材,来保证朕的安全呢。”
于实、侯莫陈芮等人听宇文邕话中之意,并没有将原各路府军将士排除在禁军征招的范围以外,换而言之,也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向禁军之中安插自己的亲信将士了,不禁俱都精神一振。
于实立马转忧为喜,躬身拱手说道:“臣等既受陛下如此信赖,敢不从命?”
于实这么一带头表态,侯莫陈芮、达奚震、杨坚等人也纷纷开口,表示支持朝廷增扩禁军。
宇文邕待他们一一表态之后,话锋陡地一转,又说道:“诸卿祖父辈皆是跟随太祖、先帝南征北战的股肱之臣,理应知道,当年齐文宣帝高洋为了北伐匈奴,专门组建了一支战力强悍的近卫军,用以一敌百之标准选拔了三千鲜卑勇士担任北伐先锋,横扫漠北数百里,打得匈奴望风披靡,不敢与之争锋......”
嗣任郑国公达奚震是个争强好胜的急脾气,听到这里,不耐烦地打断宇文邕,说道:“陛下说的不就是北齐的‘百保鲜卑’嘛,数年前末将曾随家父在邙山同他们交过手,也未见得怎样?”
宇文邕没有介意达奚震失礼的举动,反而呵呵笑着问他:“达奚将军口气不小嘛,朕此次欲在禁军当中组建一支战力足以匹敌北齐‘百保鲜卑’的虎贲,同样用以一敌百的标准选拔将士,你敢来试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