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宋慈坐在莫问客栈的厅堂里面说道。
禇瑛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宋慈,宋慈听了之后觉着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了,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上到房顶去看一看。宋慈想,到现场去获取直接的线索和证据,远比闷着头推测要重要得多,不过如果当时他就指出了所有的疑点所在,那该如何收场呢?直接抓捕凶手?那只怕会迫使他们立即开始行动!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吧。
宋慈正这样想着,忽然又听到了旁边禇瑛的哭泣声。宋慈扭头看着禇瑛,禇瑛也抬起头看着他。
“你当时就觉得他是凶手,对不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王大哥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你还记得在房间里面发现的那顶深檐幔笠吗?”
“你是说那顶帽子?”
“那不是一顶普通的帽子,这种帽子保暖性非常地好,虽然现在金国的许多汉人也带那样的帽子,但它最初是从女真人那里流传开来的,而且你见到的那顶帽子的样式是一种特殊的款式,如今只有少数的女真贵族才会戴。”
“你是说他——但这和他为什么会杀婷萱姐有什么关系?”
“可能有直接的关系!那顶帽子当时就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我猜是杜婷萱看见帽子之后觉得奇怪,然后就问了他,他怕自己的身份暴露,所以才起了杀心!”
“这么说是我害死了婷萱姐!是我把那顶帽子翻出来的,都是因为我,婷萱姐才会死的!”
眼泪又泉涌似的从禇瑛的眼睛里流出来,她不停地抽泣着。
“这不能怪你,夫妻生活在一起,早晚会有所发现,与恶狼共舞,早晚都要被狼咬!只可惜她没能早点看出恶狼的真面目!”
“婷萱姐已经怀了他的骨肉,他怎么会下得了那么狠的心?!”禇瑛哭着说道。
宋慈看了看禇瑛那张单纯的脸,然后低下头说道:“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人心。”
听了宋慈的话,禇瑛低下头默默无语,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看来这外面的世界并不像我原来想象的那样。”
“你也不要对人世太过失望,毕竟这世上还有杜婷萱那样善良的人。”
“我真是没用!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什么活都做不好,光知道贪玩,结果还害了别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只要你肯用心,敢下工夫去做,就一定能做好。就像你和他们一起造酒,不是做得挺好的,还有你赶驴车,不是学得也挺快的?”
禇瑛听了宋慈的话后破涕为笑,不过她很快就又变得严肃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宋慈,眼睛里闪着光。
“想看清楚一个人真的是不容易。宋大哥,我一直误解你,对你很抵触,是我错了,还好我现在明白了,你一直都是为我好。宋大哥,我们去报官吧,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替婷萱姐报仇!”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但这些天临安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们想要报仇,就必须先要挫败他们的阴谋!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的帮忙,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只要能报仇,我什么都敢做!”
“那好,我这就告诉你他们的阴谋是什么,以及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陈恒终于走到了北城门外,看着不远处的那个军营。没有宋慈在一旁跟着,果然方便多了,路上没有再遇到左丞相谢洪德那样的大官,也没有再遇到什么头戴黑色缦纱斗笠的奇怪的人。
陈恒一边向那个军营走去,一边在思考着自己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陈恒虽然嘴上说着心里有数,但其实心里并没有底,毕竟自从经历了那场失败之后,自己就变得得过且过,没有动力了,到底能不能控制好自己,他实际上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陈恒站在军营的旁边,躲在一棵树的后面,只露出一只眼睛看着那边正在训练着的兵士们,这些兵士这一段时间一直在训练,一个个都很强壮。陈恒用眼睛找来找去,却遍寻不到邓忠的身影。
“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陈恒赶紧转身,发现邓忠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他愣了片刻,平息着自己的情绪,尽力维持着自己脸上正常的颜色,并且继续思考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哦,我认识谢丞相,他找知府大人为我说情,我才出得来那牢房。”
“谢丞相?噢,对了,还有个左丞相谢洪德。你在牢里的时候,我可还去求过宋慈,想托他让通判大人给你说说情呢!没想到你有这层关系,你可是没跟我提起过呀,是怕我沾了你的光不成?”邓忠说着笑了起来。
陈恒也笑了笑说道:“哪儿啊,我也是通过别人才和宰相大人扯上了点关系的,咱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这不刚刚有了点儿关系就遭了劫难,不过也幸好有了这关系。虽然大宋不比前朝,但有点儿关系还是好办事啊!”
“是啊,陈兄这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福气是不敢指望了,只要不再招祸就行,这不班头就当不上了,往后就混日子呗!”
“陈兄谦虚了,有宰相撑腰,有什么事儿办不成?说不定你马上就能当上宫门侍卫了。”
“人家能搭救你一回已经很不错了,还是别想那美事了,吃饱喝足了就得!”
“谁不是呢?这些年我兢兢业业,不也才混了个副指挥使吗?想再往上爬,难啊!也就得过且过吧。”
“你看着可是不像啊,我看你们虎贲营一天到晚都在训练呀!”
“这是上面的要求,不加紧训练不行呀!金国可能要大举进攻,其他各军都要调到前线去,这临安城要全靠我们虎翼军来把守了。没办法,等过几天我再请你去王记酒铺喝酒吧!”
“过几天?好!不过我听说那王记酒铺的老板娘被人杀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邓忠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似乎是对什么非常不满。
“兄弟,你怎么了?”陈恒问。
“哦,没什么,或许是连日训练,有些累了。”
“虽然训练要紧,但晚上还是要好好休息,等过两天应该就好了。”陈恒说着朝南边临安城的方向看了看。
“是啊!”邓忠说着也看向不远处的临安城。
“哎对了,当年我们已经探知了前方有埋伏,然后我带人去通知主军,之后你们是怎么遭遇金军的?”陈恒突然问道。
邓忠似乎对陈恒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他想了一会儿说道:“哦,当年你带领五十个人去通知主军,让我们继续探查,于是我就带领剩余的五十兵士在附近搜索,可没想到前面埋伏的金军居然会进攻过来。”
此时,陈恒脸色通红,脸上和胳膊上的青筋都鼓起着。少顷,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金军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奋力拼杀,才冲出来去找你们,可没想到找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也遇到了金军。”邓忠继续说道。
“然后就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了,我们绕路想把消息通知给主军,却发现不管绕到哪个地方,都有金兵的影子。”陈恒闭着眼睛缓缓地说着。
“是啊,想不到金军的消息这么灵通。”
“我们两个眼睁睁地看着主军进了金军的埋伏圈!”
“不要再自责了,我们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而且我们最后也是拼了命才活着拼杀出来的,然后告诉统帅神射军被包围的消息。”
“但又有什么用,大军赶到的时候,神射军已经全军覆没了!”陈恒闭着眼睛说道。
“是啊!”邓忠也感慨道。
“本来是我们去袭击金军的粮草,没想到最后反倒是我们被偷袭了!”
“哎陈兄,你今天怎么问起这个了?”
陈恒睁开了眼睛,缓缓地说道:“过几天就是弟兄们的祭日了。”
“哦,对,那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祭拜他们吧。”
“好!”陈恒说着看向了远处的那片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