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杀人了!都来瞧,都来看呀!我这可怜的女儿被他们给害死了!”那个尖嘴猴腮、衣衫不整的人坐在地上喊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用你女儿的尸体来讹钱啊?”管家说道。
“哎你还真说对了!我刘二天生倒霉,好不容易娶了媳妇儿,还生了个赔钱货,现在她死了,再不用她弄点儿钱,不就更亏了吗?”
“住口!这是一个父亲该说的话吗?”宋慈终于忍不住走上前喝道。
坐在地上的那个人听到了宋慈的喝斥,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弯着腰,看着宋慈,虽然宋慈没有穿官服,但那个人还是能够感受到宋慈身上那种威严的气质,而且他也看到了宋慈身后的几个衙役,很快他就猜测出了宋慈可能的身份,于是脸上立刻堆起了笑容。
“哎哟!官爷!您这么快就来了?”那人笑着说道,可顷刻间他本来堆满笑容的脸上又变得阴云密布起来,并且还哭出了声,“我可怜的闺女呀!我的命好苦哇!你丢下我一个人,让你爹该怎么活呀?”
“你现在倒是哭上了,这三年你来看过她吗?我给你的那些钱你都拿去买酒了吧?”那管家说道。
“哎?”那个人说停就停,立刻就止住了哭声,“你可别说瞎话啊!我没来过吗?我不是来过一回吗?”
“你还真好意思说呀!你那次来是来看你女儿的吗?你是来问她要钱的!”那管家又说道。
“胡说八道!我那次来还给她买过一串糖葫芦呢我。”
“你这个无赖呀!你从她手上骗走的钱,能买多少串糖葫芦啊?”
“哎呀!”那个尖嘴猴腮的人又坐在地上哭出了声来,他转向宋慈说道,“大人呀!你可得为我做主哇!我女儿她死得好惨呀!”
“好了!”宋慈让坐在地上的那个人止住了哭声,,“刚才已经验过尸了,你女儿是重病而亡的。生而不知教养与爱护,枉为父母!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快走吧。”
“哎呀!大人呀!……”
“你还不快滚?”陈恒提着刀走上前吼道。
那人很不情愿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了。
“多谢大人!”那管家向宋慈致谢。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叫刘二,外号叫二子儿,就是这可怜女子的父亲。据说这个人还没来这里的时候就一直不务正业,又好酗酒,喝了酒还爱打老婆女儿,于是他老婆就撇下父女俩跟别人跑了。三年前他把女儿卖到我家当了婢女,我给了他一些钱,他把钱喝酒喝完了之后就又来问他女儿要钱,这风儿也总是会给他,也许她是觉得在这世上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宋慈拿出一些钱来,交给了管家。
“给她买幅棺材,请几个僧人来给她超度超度,希望她来世能托生到一个好人家。”
“多谢大人了!”
宋慈心里有些难受,他问了管家那个医馆的地址之后,就带着众人离开,向那个医馆赶去了。他们走到奉平村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不太远的地方似乎有一些农夫正在把粮食往一辆牛车上面放,其中有一个人穿着丝绸的衣服,打扮有些讲究,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农夫,此时那个人正在帮着农夫们重新把粮食袋子的口扎紧。
“杨掌柜,还是你这扎袋子的手法好呀!扎得又快又紧!”
那个正在帮农夫们扎粮食口袋的杨掌柜憨厚地笑了笑。
“唉!如今叛乱频发,大家的日子都难熬,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那个杨掌柜说道。
“杨掌柜说的是啊!往后恐怕要越来越难了,大家都要互相帮衬着!”
“是呀!是呀!”
农夫们似乎都非常赞同那个杨掌柜的看法。
农夫们把一袋袋的粮食都放在了牛车上,然后那个杨掌柜便准备把这些袋子都捆绑在一起,这时他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
“杨掌柜,等一等我!”
那憨厚的汉子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中年农夫提着自己一大一小的两袋粮食走了过来。
“黄老哥!你住得这么近,怎么会慢了呢?”杨掌柜问道。
“哎!本来我早就准备好了,一大一小两袋子正好够的,可就一会儿的功夫我没看见,那袋小的就被人给拿走了!”刚来的那个中年农夫说道。
“是谁呀水生!谁这么缺德啊?”一个更年长一些的农夫问道。
“还能是谁呀,就是那个刘二呀!以前他就偷过我的东西,真是气人呀!害得我又跑了一趟。”中年农夫生气地说道。
“那你怎么不报官呢?”年长农夫又问道。
“都是一些小东西,不值得去报官,再说了咱们那个县衙,你要是为了这点东西去那儿报了官,你出的血恐怕就更多了!还是算了吧,以后找个机会教训教训他就是了。”
“又是刘二!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一个年轻农夫怒气冲冲地说道。
“怎么?你和那刘二也有仇吗?”那个年长农夫问道。
年轻农夫似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唉!雨顺的妻子曾经被那刘二调戏过,要不是雨顺赶到得及时,恐怕就被他得逞了!”那个刚来的中年农夫说道。
“等着吧,以后我非找机会弄死他不可!”年轻的农夫说道。
“杨掌柜,我兄弟在你店里干得怎么样啊?”中年农夫问道。
“黄兄精明干练,这么多年来,有他在,我就完全不用操心!黄老哥你就放心吧。”那个杨掌柜说道。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站着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农夫们立刻紧张了起来,特别是刚才说话的几个人。可等他们看清来的官员是宋慈了之后,农夫们便似乎不再紧张了,一个个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宋大人,您过来了。”
“有点事情顺道来这边走一趟,你们这是要把粮食运到哪里去呀?”
“这些粮食是用来交赋税的,要运到县里面去。”那个年长农夫答道。
“噢。”宋慈点了点头,却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于是又问道,“今年的夏税不是已经交过了吗?”
“是啊,可上面说如今官军要平定叛乱,于是就又临时摊下来了一些。”年轻农夫一脸愁苦地说道。
“而且还要再补交仓耗、鼠耗等的沿纳,唉!这样算下来一斗的粮食就要交一百五十文的赋税,可这一斗的粮食卖到集市上,也只能卖到七十文的价钱,这……唉!”中年农夫很无奈地说道。
宋慈眉头紧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多亏了杨掌柜,大家钱不够的都是向他去借,他还不要利息。”
“非但如此,他还帮我们运送粮食,要不然我们一个个把粮食运过去,就更麻烦了。”
“你就是杨悔更?”宋慈问。
宋慈此时看着站在牛车上的那个人,似乎对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
“是的,我就是。”杨悔更一脸憨厚地笑着。
“你平时是做什么营生的?”宋慈问道。
“我是开饭馆的,就在去往县里这条路的旁边。”杨悔更说着用手指着路的前面。
“这样不耽误你自己做事吗?”
“不耽误。”杨悔更乐呵呵地说道,“我店里有黄兄替我照看着。”
杨悔更赶着牛车,拉着一车的粮食走了,农夫们都跟在后面,往县里赶去。
宋慈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十分地忧虑。百姓的赋税本来就已经挺重的了,现在三垌里又发生了叛乱,这样以来农民身上的负担就肯定要更加沉重了。自己身为这信丰县的官员,又能为百姓做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