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瑛刚回到宋慈的门口就听到那皂隶开始向宋慈禀报。
“通判大人,城南的钟家发生了命案!苏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好的,你去回禀苏大人,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
“是。”
那皂隶走后,宋慈看到禇瑛走了进来,就叫她赶快去准备。
“瑛子,你准备一下,拿上我的箱子!”
禇瑛准备完毕,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看到陈恒也已经准备好要出发了。禇瑛看宋慈还没有过来,便走到了陈恒的面前。
“这次你可要好好地表现了!”禇瑛笑着说道。
“我明白!”陈恒也笑着说道。
宋慈换好了公服,戴上官帽,便立即走了回来,然后他便带着禇瑛和陈恒以及通判廓舍的几名差役去往了钟家。
到了钟家之后,宋慈发现这钟家果然富丽堂皇。宋慈来到邵武军之后便进行过调查,知道这钟家历代经商,是邵武军最富裕的人家,不过钟家富裕的程度还是超出了宋慈的估计,他没想到这邵武军还有如此富裕的人家。
但宋慈顾不得多看,他赶快带着人来到了死者的房间门口。他看到门的左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衣着华丽,在不出声地流着眼泪,宋慈猜测这一定就是钟员外的那个长子钟文轩。宋慈之前便打听过,知道这钟员外有一个不求上进的儿子,名叫钟文轩,还听说此人不用功读书,整日和俳优伶人们混在一起。
门的另一边也站着一个男人,通过他的打扮,宋慈猜测这一定就是钟府的管家了。看着他的脸,宋慈判断着,这个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似乎他在隐藏着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宋慈觉得这一定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
宋慈并没有多看他们,因为苏清章正在屋子里面等着他,而且他现在最关心的是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
“苏大人。”宋慈对苏清章拱手行礼。
“宋通判,你过来了。”苏清章向宋慈还礼,然后他迫不及待地指向了屋里面的那具尸体,“你快来看看吧。”
宋慈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走进房间,来到了尸体的旁边,除了禇瑛提着箱子跟着他之外,陈恒等其他人都留在了外面。
宋慈看着死者的脸,逐渐睁大了眼睛,他看了许久,然后让禇瑛取出了一张纸。他从死者的下巴上刮下了一些粘在那里的粉末状的东西,然后包起来让禇瑛收好。
此时站在门外的陈恒注意到了那个年轻的公子哥,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人,突然他想到了,这不就是自己昨天遇到的在舞台旁边看歌舞表演的那个年轻公子吗?
这时那年轻的公子哥觉得有人在看他,于是便抬起了头,他看到了此时穿着制服的陈恒,立刻便想起了昨天在舞台旁边的那个醉酒的汉子,他心里有些紧张,因为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官府的人。
陈恒明白那个人一定也认出了自己,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便转身看向了另一边。
此时宋慈已经把尸体的正反两面都验看了一遍,特别是死者的脸部、手指的指甲和肛门等处,他仔细地看了许久。这时他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同时略微弯着腰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时伍自崇看了看苏清章,觉得他的这位主官似乎是等得有些着急了,就想加快一下查案的进度,好让自己的主官能够赞许自己,于是他便走到了宋慈的面前,挡住了宋慈的去路。
“宋通判,死者就是被这把短剑刺死的。”
宋慈似乎也已经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着伍自崇递过来的短剑。他把短剑拿在了手里,翻来覆去仔细地看着。
“这样的短剑应该是装饰之物,看来是凶手把它开了锋。”宋慈说道。
“宋通判所言极是!我也是这样想的。”刘推官笑着说道。
宋慈没有理会他们,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凶手非要用这把短剑来行凶杀人,一定是有什么用意。”
这时,他转向了之前验尸的仵作。
“仵作,死者的死因是什么?”宋慈突然问道。
宋慈的问话让苏清章有些失望,因为他觉得死者的死因应该已经十分明朗了,完全没必要问这样的问题。伍自崇颇为轻蔑地看了宋慈一眼,似乎也觉得宋慈问这样的问题真的是大水水准,认为自己之前真是高看他了。
“回禀通判大人,死者的死因显而易见,是被刺中胸部而死的。”仵作说道。
听到仵作的话,刘推官转过身偷偷地笑了笑。
宋慈叹了口气,然后盯着那仵作有些生气地说道:“验尸的结论乃破案之关键,如果验得不清楚甚至出现错误,那么之后断案就会非常困难,甚至于会造成冤案!”
宋慈的话让苏清章吃了一惊。
“宋通判,你是说仵作检验得不准确?”苏清章皱着眉头问道,然后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仵作。这让那个仵作有些心惊胆战。
“宋大人,死者胸部中刀,一目了然,断不会有错。”伍自崇胸有成竹地说道。
宋慈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苏清章的问话,他看了看门外的钟文轩和管家张明堂,然后回头对苏清章说道:“大人,可曾搜查过死者的房间了?”
“还没有,我想等你看过了之后再搜查。”苏清章说道。
“多谢大人,那现在就开始搜查吧。”
于是苏清章便命令衙役们进来搜查死者钟员外的房间。
衙役们进到房间里面之后,宋慈便走到了外面,把陈恒叫到了旁边没人的地方耳语了一番,之后陈恒就带着通判廓舍来的那些差役去了钟家的厨房。
宋慈注意到钟文轩和张明堂此时都紧张地向屋子里面看着,于是便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你就是钟文轩?”宋慈看着那年轻公子问道。
“正是在下。”钟文轩说道,并向宋慈行礼。
“昨夜你在何处?”
“我?我当然是在自己的房中。”钟文轩觉得宋慈的问话有些莫名其妙。
“你昨夜听到什么动静了吗?”
“我所住的地方和我爹隔了一个院子,我什么都没有听到。”钟文轩低着头说道。
“你是钟员外的长子,这么说你爹还有其他的子女?”
“是的,我爹还有一个小儿子,不过只有三岁,名叫钟蠡。”钟文轩急忙说道。
听了钟文轩的话,宋慈点了点头。此时张明堂悄悄地抬起头看了钟文轩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怨恨。虽然他迅速又低下了头去,动作很快,但宋慈还是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异样,于是宋慈便转向了他。
“你一定就是钟府的管家了。”
“回禀大人,我正是钟府的管家张明堂。”
“你当这钟府的管家有多少年了?”
“回禀大人,有三年多了。”
“我看你年龄不大,看来你一定是个十分干练之人。”宋慈盯着张明堂说道。
“多谢大人夸奖,其实是承蒙老爷错爱,我只是凡事尽心尽力而已。”
宋慈觉得这张明堂说话可谓滴水不漏。
“昨夜你在府中吗?”宋慈又问道。
“回禀大人,我只有一个住处,昨夜我当然在府中。”张明堂说着又看了钟文轩一眼。
宋慈听出张明堂话里有话,他也看了看正低着头的钟文轩,但似乎并不在意。
“在你自己的住处?”
“当然,我昨夜在我自己的屋中。”
宋慈注意到了张明堂额头上渗出的汗水。
“那么,你可曾听到了什么动静吗?”
“没有,我的住处在仆人的院子里,和老爷的院子有很远的距离,是听不到什么动静的。”
“你可知道钟员外有什么仇人吗?”
“没有。据我所知,老爷在外面做生意的时候都是和气生财,生意上有竞争也难免与对手磕磕绊绊,但都是一些小矛盾,现在他们与老爷都是朋友了,谈不上有什么仇人。”
宋慈点了点头,把禇瑛叫到了自己跟前,然后在禇瑛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之后禇瑛便离开,去了钟家仆人们所住的地方。禇瑛刚走不久,陈恒便带着人回来了,他对宋慈摇了摇头,宋慈立刻皱起了眉头,低头思考了起来。
这时,衙役们也搜查完了钟员外的房间,里面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但许多金器原本都在箱子里面锁着,似乎已经放了很久了,都是一些旧物,没有什么对破案有价值的东西。只在一个柜子下面发现了一个短剑的剑鞘。宋慈把那件凶器拿了过来,发现这凶器和这剑鞘十分地相配。
宋慈此时又转向了钟文轩。
“这把短剑你见过吗?”宋慈问。
“见过,这是我爹的东西。”钟文轩说。
宋慈注意到钟文轩的眼神似乎是在躲闪着自己手上的这把短剑,于是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盯着钟文轩一字一板地问道:“这样的短剑只有这一把吗?”
宋慈的这个问题令钟文轩吃了一惊,他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对面的张明堂。他明白,自己如果说谎,一定会被对面的那个人拆穿,所以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不过他刚才的动作,宋慈也已经看在了眼里。
“不是的,一共有三把。”钟文轩说道。
“三把?”苏清章听到后走过来说道。
他有些自责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多问这一句,于是他低头反思了起来。此时刘推官和伍自崇也不再笑了,都转身看向了一旁。
“是的,原本只有我爹的这一把,是我们钟家的家传之物,后来钟蠡出生了,他便又打造了一模一样的两把,给我们每人一把。”钟文轩说道。
“那你的那把短剑现在何处?”宋慈问。
“我、我把我的那把剑送给了别人。”钟文轩吞吞吐吐地说。
“什么?送给了别人?你送给了什么人?”苏清章问道。
“是、是一个女子。”
宋慈明白钟文轩是不想说出那女子的名字,他没有勉强,于是说道:“你去把你的那把短剑取回来我看,我只要确定你的那把短剑还在就可以了。”
“我明白。”钟文轩说着就准备离去。
“慢着,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宋慈说道
“大人请问。”
“那钟蠡是何人所生?”
“是邬氏所生。”
“邬氏?”
此时张明堂又偷偷地看了看钟文轩,神色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娘前几年去世了,我爹就娶了邬氏,三年前她生下了钟蠡。”
“那邬氏何在?”
“应该在她自己的房里,她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里。”
“她和你爹不住在一起吗?”
“本来都是住在这个房间的,她怀孕之后就不住在这里了。”
这时,禇瑛回来了,她凑到宋慈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宋慈便睁大眼睛看向了钟文轩,不过他很快便又低头思考了起来。少顷,他又把陈恒叫到了跟前,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钟公子,我们必须对你的房间进行搜查,这也是为了排除你的嫌疑,你可明白?”宋慈说道。
“我明白。”
“那好,陈恒,你带人跟他一起去吧。”
“是!”
宋慈让一个钟家的仆人去叫邬氏过来,他则带着禇瑛先去了钟家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