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惠的父亲!”格兰涛有些喜出望外地转过身并说道。
桐希则只是转过侧脸,缓缓地道:“没关系,我们只是在这里等一下队友而已,很快就走的。”
看着桐希的表情,似乎还透露出些许芥蒂,不过有这种反应也表明了桐希是个心灵非常坚强并不失有为人本性的女孩子。男人依稀记得,在妻子逝世的那一天,自己面对他人时所应有的“善良”和“信任”也随之彻底死去了。两年以来,自己和四个孩子一起住在靠近海岸的那座木屋里,一起以打猎为食,一起过着近乎原始人的生活。偶尔动了私心之时,自己就会戴上伪装,去附近城里的街头乞讨,让孩子们留在家里头,他会将得来的钱换取更好吃的饭菜,然后再带回来给孩子们,
两年了,除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有跟其他的人接触过、交谈过吗?男人的回答只有否定。他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去找曾经的朋友寻求帮助,但每当看到大街上的陌生人的眼神之时,男人就会想起侵入了他的生活,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的“那个人”,随后想要寻求帮助的想法在男人的心中就瞬间枯萎了。
即使男人的心里很清楚,自己一直都是清白的,绝对没做过任何不好的勾当,“那个人”只是利用子虚乌有来污蔑自己,但是,自己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每一次都失败了,直到最后,男人才意识到,自己的所有财富都被“那个人”抢走了,无论是职位,还是名誉。男人不明白“那个人”的动机,不明白“那个人”为何要如此对待无辜的自己,所以他好恨,好恨“那个人”,可是又有什么用,“那个人”在大众眼里早已变成光明磊落、无比亲近的存在,自己根本无法接近的存在。
本来经历了这些事,男人就已经活得足够卑微了,但“那个人”还不满足,还想从男人身上夺走最后一样东西——生命。在被迫辞掉工作后不久,男人发现自己的身边总会发生一些很细小、但又很致命的意外,很像是有人故意而为之的。事实确实如此,男人有几次在逃过意外之时,发现现场有一个非常可疑的人,其中一位还是双斗之珠最出名的一家医院里刚上任不久的院长,事后男人更是发现这几个可疑人私底下都跟“那个人”有来往,他们都是一伙的。
男人深信,继续待在城里,早晚会死于非命。恰逢妻子即将分娩,男人还想做最后的挣扎,可是由于自己的坏名声,加上可能还有那个院长的推波助澜,市内所有的医院都不肯向妻子伸出援手。男人很绝望,而自家屋子被大火烧个精光的那个情景,变成了压垮自己的精神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岁月里,自己一直都处于精神的深渊之中。
但是现在,男人还有逃脱这个深渊的机会,这个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他不能再错过一次了。
男人把右手伸向自己的左脸上,抓着贴近耳朵的那一缕胡子,下一秒,他很自然地将胡子从嘴巴下“撕”了下来,一张带有浓厚忧伤气息的中年男性的脸显露在桐希和格兰涛面前。
“噫!你这么用力把胡子全扯下来,就不怕脸皮会流血吗?啊啊不对,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把胡子扯下来啊?”
相比起格兰涛的惊吓,桐希倒显得十分淡定。男人解释道:“别慌,这只是假胡子,是我随便用一些动物的体毛制成的而已。那么……”
面向桐希和格兰涛,男人深吸一口气,双脚并拢,挺直腰板,双手放于两腿之外,然后,他真诚地弯了个九十度的腰,向这两位陌生的年轻人鞠了个躬。
“桐希姑娘,格兰涛小兄弟,以及那位羽然兄弟,我和我的孩子们为你们帮助了小珠一事感到无比感谢,谢谢你们!还有,我个人发自内心地为我刚才的无理之言感到非常抱歉,还恳请得到你们的原谅,对不起!”
说出口了,我终于迈出这一步了。原来我依旧是一个保有人性的人啊,光是有这点,就算不能得到他们的原谅,我也感到很满足了。
这时,羽然回到了土路上,他看见了队友的身影,于是向着这边招手呐喊道。
“喂,桐希,格兰涛,我回来啦!”
很快,羽然回到了队友身旁,并且他身后已经背上了那个装着冰块的箱子。
格兰涛靠近羽然的耳朵说道:“羽然,我们等你很久了,桐希姐刚才还在催呢。”
“是吗?我以为你们跟那个大叔的谈话要花点时间,所以我就走慢了一点。啊哈哈哈,话说回来,那个大叔……”
羽然转头看向了正弯着腰鞠躬的男人。男人感觉自己保持这个样子已经有十几秒了,并且还听到了羽然的声音,于是他重新撑起上半身,正好和羽然四目相对。
“羽然兄弟,我再一次谢谢你的好意和帮助。”
男人微笑着对羽然说道。但羽然只是呆呆地眨了两下眼。
“这人又是谁啊?”羽然指着男人,向格兰涛问道。
一时间,周围的环境鸦雀无声。
这是在开玩笑吗?这不是开玩笑吧?羽然连惠惠的父亲都没认出来,哦不对,惠惠的父亲刚才把胡子摘下来了,所以羽然才没看出来吧。
“羽然,你看他穿的衣服,有点头绪了没?”
“嗯……”羽然眯着眼睛仔细地观察着男人的衣着,“有点印象,但是想不起来了,所以这个大叔到底是谁啊?”
不止是格兰涛,就连男人都被羽然的发言震撼得嘴角一顿抽搐。
“羽然哥哥,都说了那是我爸爸!”
正好惠惠和她的三个弟弟妹妹走出了树林,回到男人身边。
“爸爸?你刚才不是说那个满脸胡子的大叔是你爸爸吗?怎么这个脸上没有胡子的大叔就变成你的爸爸啦?”羽然惊呼道。
“羽然,他脸上的那个胡子是假的,那只是装饰品而已,现在被他摘下来了。”格兰涛赶忙解释道。
“原来如此,原来那不是真的胡子啊,真是神奇。”羽然恍然大悟道。
格兰涛忍不住吐槽道:“你连惠惠的父亲都没认出来这事不更神奇吗?”
东西带好了,人也准备好了,是时候要动身了。桐希把身子转向面朝着男人,开口道:“惠惠、媛媛、阿波、小珠,以及,你们的父亲,刚才承蒙你们的关照了,谢谢。”
这时,男人再一次看向桐希的脸时,他可以清楚地看见,桐希的表情上只有单纯的欣慰和阳光。男人松了口气,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下。
接着,桐希似乎看穿了男人的想法般地微笑着道:“放心吧,我本来就是个心胸广阔之人,从一开始就没说要错怪谁,所以没事的,你刚才的道谢我领了。而且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有一艘帆船停靠在了岸上,你们可以用来顶替一下木屋。虽然船有些破损,但用来遮风挡雨、吃饭睡觉是没问题的。”
话音刚落,阿波和媛媛便兴奋地朝着靠海岸的土路方向飞奔了过去,惠惠感到有些无奈,向桐希点个头、相视一笑后便也跟在了弟弟妹妹身后。
“时间不等人,我们出发吧。”
“等一下,”男人打断道,“你们要去王都对吧,那地方离这里有些远,你们可以顺着这条路走大概四五公里左右,然后向右转进树林里继续前行,大概走个三四十分钟你们就能看到一处马厩了。”
“嗯,帮大忙了,那我们赶紧走吧!”
“哦!”
羽然振起手臂,回应桐希的话。格兰涛把手上的胶囊交给男人之后,三人一起向着目的地前进了。
“哦对了,大叔,”走在最后的羽然猛地转回头说道,“鸡腿很好吃的对吧!下次有空的话,咱们一起吃更大更好吃的鸡腿啊。”
男人惊讶地看向羽然,忍不住露出了许久从未露出过的开心的笑容,“好,就这么说定了!”
过了四五分钟,男人完全看不见羽然一伙人时才停下了挥舞着的手臂,但他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
“爸爸,你笑了。”
不知不觉间,惠惠回到了男人身旁,看着男人的笑容感到十分惊喜。
“是吗?哈哈哈,这种心情畅通的快感好久未曾有过了。”
“你还心情舒畅,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
惠惠把放在后边的两个袋子提到男人面前,翻开里边的东西一看,像以往一样,除了食物之外还多了几粒给小珠吃的药丸。
“爸爸,你明明可以早点把这些东西带回来的,可为什么要等两天才回来啊?”
“我也想早点回来啊,可是这药在药店里卖得很贵,我就只好去医院里偷,可是找不到机会下手。本来我就快忍不住要放弃了,没想到今早医院的院长居然出远门了,让我逮着机会才把这些弄到了手……咳咳,这些都是后话了,大家没事就好。惠惠,刚才他们三个人是真正的好人。爸爸我……早晚有一天会带你们回到城市的。”
“嗯,爸爸,我相信你可以的。”
惠惠开心地搂住了男人的腰,男人也伸出手抱住惠惠。
羽然、桐希、格兰涛,我以自己,夫瑟·维克顿的名义保证,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
半路上,桐希下意识地双手抱头,猛然想起了那个被遗忘了的队友的名字。
“铠杰?铠杰呢?我记得他昨晚被漩涡冲走了,啊啊啊可恶,我每次要说到他时都被你们扯开了话题,害得我现在才想起来。”
“哈?那那那、那怎么办?刚才下船的时候周围没有他的身影啊,我们要去哪里找啊?”
“没事没事,铠杰很强的,说不定已经先我们一步去到王都了呢,我们直接照着路线过去就行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