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者嘻嘻一笑,道:“老夫‘大力煞’赤神子,只是想向四位讨一个人。”
巧儒怔了一怔,道:“这世上的怪事倒不少,你们也有四人,怎地是讨而不是抢?”
赤神子脸色一沉,厉声道:“一人讨是面子,四人讨是耻辱,既然巧兄想见他们,也该出来见见老朋友了。”“丝丝”声响中,榕树繁密的枝叶间跃出三个模样无二的丑陋老者。风铃定眼一看,心中大为叫苦,这三人竟是“幽血四鬼”中的白血鬼、焦血鬼、枯血鬼。
白血鬼冷眼望着风铃,道:“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风铃笑道:“是的,又见面了,舐血鬼怎地没来?他可想得我好慌。”
焦血鬼嘿嘿笑道:“你废了我四弟一只手腕,今儿个拿命来偿还……”
巧儒冷笑道:“他的命是我们的,谁要来取,拿命来换。”
赤神子怪笑道:“好说,好说,他的命我们不要,只要把这位姑娘留下就可以了。”
巧儒愣了一愣,贫道附耳道:“看来血殿还不知道风铃身世,只是不知道这三个老鬼跟风铃有何过节。”巧儒点点头,便道:“这位姑娘是贵殿什么人?竟劳四位……”
赤神子笑道:“这个仁兄不必多问,只要你将她交给我们,定保你几人今日无事。”
“呸!“疯尼大喝道:“要是不呢?你们能耐我何?”
赤神子神色一变,冷声道:“给人方便,便是给自己方便,巧兄的意思是……”轰的一声响,赤神子把大斧插在地上。
巧儒面色骤然大变,但仍强笑着道:“倘若我们把这个姑娘交出来,恐怕连命也保不住了。”
赤神子摇了摇头,道:“巧兄言重了!”
巧儒沉声道:“这位姑娘的身份若老夫没猜错,便是贵殿殿主的千金吧,也就是你们的少主了。”他望着四人,见枯血鬼脸色大变,已知猜的不假,于是又道:“一旦交出你们的少主,也必须交出风铃是吗?”
赤神子冷冷道:“对!两人都交出来,你们方能活命。他废了我兄弟一条手腕,我岂能让他活着?”
巧儒一听此言,仰天大笑,笑声震得树叶唰唰作响,落了一地。赤神子脸色微变,幽血三鬼神情更是紧张。巧儒笑了一气,才道:“你们少主在我手上,现在只有我命令你们的份儿。”
忽然,少女厉声道:“呸,谁是他们少主了,别乱嚼舌根,好不好?”
疯尼拔出断剑,架在她的脖子上,嘶声道:“还敢多嘴?老婆子切了你。”
赤神子冷冷地道:“不错,她是我们少主。可你们为何对风铃如此感兴趣?”
巧儒颔首一笑,道:“你承认了?既然如此,还不闪一边让我们去,否则老子对你家少主不客气。”
赤神子厉声道:“巧儒,咱们斗上一斗,你若能胜过老夫手中的神斧,老夫绝不为难你们。”“们”音方逝,赤神子拔起大斧,跃身半空,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顿时只见空中斧光连闪,这赤神子人虽瘦弱,但劲道奇大,舞动如此一柄重斧竟快逾闪电,一瞬间就劈出四斧。
巧儒未料到赤神子真敢动手,可他也不甘示弱,抽身而起,急旋铁笔,笔尖、笔端、笔末连敲斧面,立听“咔、咯、呲”声连响,仿佛乐音奏乐一般,颇有节奏。风铃一看,便知巧儒处在下风,赤神子连攻四招,巧儒连守四笔,两人四脚刚一着地,赤神子间不容发地换了个角度,斧游如电,招式沉稳兼轻巧,力劲刚柔相济。
巧儒尝到赤神子神力的滋味,忙避其锋锐,侧身闪开二尺,笔尖连点对方右臂销铄、两井、三阳等几穴。斧势未老转嫩,赤神子手腕一翻,斧背猛磕过去,当!挡开笔身,巧儒立感手臂麻热难当。这时斧刃当胸切来,巧儒右掌急拍,斧势稍偏,笔尖一扬,火花四射,笔斧再次相触,巧儒借势暴退,赤神子轻功也卓越不凡,如影随形,斧势快猛犹胜刚才。
风铃暗自叹息:“当今武林,武学鼎盛,各派各家,无不颇有声势,且多出豪杰,只可惜相互不相容,势必酿成血腥厮杀。”他转目一望,疯尼、贪道、长须翁神色甚是紧张,疯尼的断剑也自少女脖子上挪开,凝神观望。再看看那个少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能“安静”,灵活无比。可四道目光一相触,她立即板起脸,冷瞪风铃。风铃也不甘示弱,怒目相对。
如此倒好,两人斗武,两人斗目。风铃和她本来就挨得近,两人几乎可以闻到对方的呼吸声。一股淡淡的幽香飘入风铃的鼻孔,不禁心神震荡。他眨眨眼,努努嘴,示意少女悄悄将手臂转过来。这少女倒也挺聪明,面色不该,纤腰微扭,双手自然送了数寸。风铃假装凝神观斗,却挣扎出三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解少女手上的绳索。
赤神子、巧儒二人已斗了数百招,巧儒劣势显现。赤神子雄厚的功力实在让他难以消受,他唯有闪、挪、腾、避,不敢与之硬挡,否则早已惨败。即是如此,他也汗流浃背,粗喘可闻。斧忽扬高一尺随即手腕一沉,又下一尺,如浪波推进,逼其胸间。巧儒大惊,忙举笔在胸前狂舞,一个“赢”字扫草有形。赤神子喝道:“还不错!”收斧起脚,正中其小腹,巧儒惨叫飞跃地上,挣扎着欲爬起,却牵扯内腑,喷出一口鲜血。贪道急忙上前抓起他,长须翁也上前保护。
此时,疯尼自然知道这少女的重要性,移目一望,猛觉有异,她性情本就狂怒,大叫道:“你自个寻死,怨不得别人。”断剑横削。
少女大惊,花容失色,赤神子诸人抢救不及,心中大骇。只见两人忽地仰倒在地,随即一滚,险避断头之灾。疯尼疯狂扑上,但这时已然迟了。白血鬼喝道:“休得猖狂!”人如魅影,爪如飞钧,猛扣疯尼背心。爪劲倏至,疯尼不得不自保,她腰肢一扭,断剑回扫。哪料白面鬼根本不惧,左爪径向拨开断剑,右爪直戮其胸口。也多亏了疯尼临场搏斗经验丰富,电石火石间,弃剑闪退。
那边,贪道立迎赤神子,焦血鬼缠上长须翁,枯血鬼冲上去要取巧儒的性命。巧儒腹部受了一脚,不过,幸亏他及时收缩二寸,否则以赤神子的脚力,哪有命在?但内腑显然已受伤,他急聚一股真气护住心脉,同时以绝妙身法闪避。枯血鬼有心要戏辱于他,边笑边捉,倒也有趣得紧。
风铃和少女却粘在一起了,疯尼断剑削来之时,他出脚一勾,少女立刻倒在他怀中,二人随即同时仰到,少女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风铃已带着她连翻几个滚。劲道一衰,两人自然停下,可双手均被缚,少女绳索还未全解,风铃在下,少女在上,四条腿却绞在一起。凶险过后,少女立感羞愧,急怒道:“还不滚开!”此时她倒忘了风铃相救之情。
风铃也是脸红心跳,刚才那一滚牵动体内气血,使得气血窜涌,甚是难受,哪能说出话来?少女瞧见他痛苦的神情,芳心一凛,又想自己在上,心急失言,忙挣扎着滚到一边。风铃痛楚稍减,可顽劣不改,调侃道:“这下臭蛤蟆和香天鹅倒挺亲近,看来……”猛瞥见少女瞪过来的冷眼,连忙住嘴,道:“你快翻过身,我帮你解开绳索。”
少女小嘴一瞥,似乎甚是委屈。可还是侧过身来,背向着风铃。风铃头一顶,将她撞倒在地,随即伸嘴来咬绳索的结。这一招他倒似练了很久,所以甚是熟练,三下五除二便解开了。手一松,少女立即甩掉绳子,跃身而起,粉腿一扬,将风铃踢得连滚一丈有余。
登时,痛得风铃睁不开。哇哇大叫之际,他忽察觉到有风声袭来,急忙睁目一看,大叫:“糟糕……”是枯血鬼,那枯瘦的手中提着一柄鬼头刀,猛切风铃左臂。他一直记恨风铃废了舐血鬼的手腕,见风铃滚到自己面前,竟舍下巧儒,来解心头之恨。风铃急中生智,大叫道:“小心铁笔……”枯血鬼心念电闪,毫不犹豫地回刀护身,却挡了个空。凝目一看,巧儒早就趁机后退了二丈有余。他知又被风铃耍了,心头怒气更盛,鬼头刀暴切下来。
忽地,只见枯血鬼腿往前屈,身不由己地跌倒,随即面门一黑,重中一脚,大叫着滚出一丈。风铃大笑道:“痛吗?”话音未落,陡觉彩光耀眼,身子一紧,成弓形被拉上半空。少女咯咯大笑起来,手腕一旋,长鞭又将他缚了一道,倒像是提着货物一般,将他拉到面前。风铃当然知道是她,怒道:“还不放开我……”话犹未了,嘴也忽地一紧,被少女的长鞭缠住,说不出话来,只好狠瞪着眼。少女伸出一只纤指,在他鼻上一气乱划,还嘻嘻笑道:“羞还是不羞,还敢戏弄本姑娘吗?”
枯血鬼爬起身来,叫道:“小姐,让我剁了他……”话语间,鬼头刀又狠劈了下来。
少女怒目一瞪,喝道:“你敢!”枯血鬼苍白的脸上有一道红红的脚印,乃是风铃的杰作,鼻子流出血来,糊了一脸,甚是滑稽。少女见状,又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风铃虽不能出声,但眼睛又眨又转,显然也是在讥笑了。
枯血鬼怒声道:“你也笑?”他指的自是风铃。风铃眼睛含笑,笑得越发诡秘,枯血鬼火气冲天,厉声道:“看我剜了你的眼睛……”刀刃又切割下来,少女一拉,将风铃提开,枯血鬼一怔,忙恭身后退二步。
少女指着手喝道:“还不快去把臭儒士给本小姐抓来,本小姐要狠抽他一顿,方解心头之恨!”枯血鬼这才想到巧儒已溜走,正欲转身去追,少女又道:“等等,先解了我腿上的‘合阳穴’。”枯血鬼惟命是从,出指速解,躬身退开三步,这才去追巧儒。
这时,贪道、疯尼已连连受伤,难以支撑。长须翁更惨,焦血鬼内力运于掌中,双掌立如炙热的红炭,长须稍触,立化为灰烬,可怜长须翁六尺来长的胡须,已只剩二尺不到了,少女看得噗嗤直笑。那边,赤神子一斧劈出,贪道忙退三尺,疯尼、长须翁也遇到了一起。少女立感不妙,忙选了一条山径,提着风铃疾走。
赤神子见状,大叫道:“少主人,殿主他老人家想着你呢,你怎地在江湖上游荡?”
白血鬼也叫了起来:“风铃那小子也在少主手里呢,我们去追……”
赤神子一摆手,道:“嗯,去吧,但不可伤了那小子的性命。”白血鬼、焦血鬼领命追少女去了。赤神子望着贪道三人,冷笑道:“今儿算你们走运,下次若再让本煞爷碰到,哼!”他晃晃手中的大斧,厉声道:“看不把你们剁个十块八块,老子不叫赤神子了。”言毕,扛着大斧,也朝那小径急奔而去。
贪道三人摇头叹息,你看我,我看你,想到巧儒受伤,只好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