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提着风铃,展开轻身步法,行走如风,风铃只瞥见两旁树木、山石一晃即逝,向后飞退,也暗自佩服这刁蛮丫头轻功了得。起初还可听到白血鬼、焦血鬼的大叫声,到后来声音渐弱,终不可闻。
少女闪身入林,在林中乱窜一气,这才随手一掷,风铃立被抛出,一头撞在树上,痛得热汗一涌,少女却咯咯笑道:“臭蛤蟆,看你敢不敢再欺辱我!”
风铃定了定神,懒懒地道;“小姐,谁敢欺负你啊!只要你不欺负我,已是莫大的万幸了!”言毕,叉开双腿,靠在树上,眼望苍天,对这丫头干脆来个不理不睬。
少女嘿嘿一笑,道:“要我不欺负你,那可不行,这世上哪个人我遇见了不欺负他一下,那才怪呢?”
风铃鼓着嘴,淡淡地道:“我不是人,是蛤蟆。”说着,爬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几步。
少女粉靴一跺,急道:“喂,要走吗?那些人还在附近呢。”
风铃回过头来,望着她道:“是啊!他们在附近,可他们才不会欺负我呢,反而拿我当宝争来抢去。”
少女粉脸微昂,笑道:“哼!要不是我呀,你早就成了一只大卸八块的死蛤蟆了。还稀罕你,我呸!”
风铃想想也是,又想到这少女也是为了救他才被巧儒制服,绑了双手。一个女孩子家受到这般欺辱,自然有气,当下一揖至地,道:“多谢姑娘没让臭蛤蟆变成死蛤蟆。”
少女身躯微侧,不受风铃这一礼,嘟着嘴道:“你嘴里称谢,心里却老大不乐意,这个礼我可不受,只要你记往,欠本姑娘一个人情、一个谢礼,就行了。”
风铃气呼呼地道:“可我已经谢了,你不受,谁还我这一礼?”
少女秀眉微皱,道:“我可不管,我又没有要你现在做,你不服气呀,你找土地公公、大树爷爷诉苦好了!”
风铃摇了摇头,转身便走,可体内一股气血忽然涌至胸口,他压抑不住,喷了出来,双腿也像灌满了铅似的沉重,使得他噗地跪下。风铃赶紧用双手撑着身子,这时,他感觉胸部犹如被一把尖刀扎似的,他只得闭眼咬牙硬挺,双爪几乎嵌入地底。
过了好一会儿,痛楚才稍减。一阵林风吹来,风铃顿觉冰凉,他这才意识到,衣衫尽被汗水打湿。他粗重地喘息数声,忽嗅到一股幽香,睁眼一看,那少女正蹲在身旁,望着自己,眼中充满关切。
见风铃睁开眼,少女脸上一喜,轻声道:“你好些了吗?”风铃轻“嗯”了一声,坐了起来。少女盯着他的脸,关切道:“你脸色一阵赤一阵白,好吓人!”
风铃摸了摸脸颊,侧目望着少女道:“臭蛤蟆不也是一会儿赤一会儿白,有什么奇怪的,你胆子不是很大吗?”
少女听出风铃言语不善,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这人就是不知好歹,怪不得老天爷罚你受苦受难!”风铃哼哼连声,随又不语,少女怒道:“你哼什么?”风铃又哼哼数声,之后又一声不吭。少女气不过,一把将风铃拎起来,欲再摔他几个跟斗,可触到他的衣衫,知他刚才疼痛难当,心下不忍,遂收回手,喝道:“再哼,看不割下你的鼻……”风铃又是哼哼数声,还仰起头来,好让她来割鼻子。
少女银牙紧咬,眼中竟有泪水在打转,她瞪风铃一眼,一跺脚,走到一棵树底下坐着,一言不发。过了半饷,两人似在较劲般,谁也不吭声。
风铃盘膝而坐,凝神屏息,运气聚于丹田,试着用真气将那股乱窜的气血抑制。可那股气血虽弱,却颇为滑溜,更为可怕的是,气血竟能与真气相斗,毫无败象。风铃害怕这股气血突然强大起来,迅疾将真气散入各大要穴之中,那股气血也随即平静了一些,但胸口仍有些疼痛。风铃叹息了一声,心想:“多情子的真气也够怪……难道他看出我是水血的弟子,故意这般折磨我,好从我身上探出师父的下落?”但又想:“明明我体内经脉似要爆裂,快要死了,怎地有一股奇异寒气倏生,涌入各大经脉压制乱串的气血,还助我将多情子击伤?”他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望着右臂,因为寒气是从右臂倏生而出。
风铃凝视良久,自觉右臂也无甚奇特之处,他毅然站起,暗忖道:“我一定要寻到鬼尊前辈,唯有他能治我体内之伤;也唯有他,才能解我右臂之谜,还有我师父,我的身世,也许……”这念头在心中闪现,一股豪迈气概倏生,哪管前面是刀山剑林,豺狼虎豹,也要闯上一闯。
风铃踏出几步,忽然想到了什么,转目一望,见少女还坐在树下,静静地望着自己。风铃心里忽有一股酸楚,些许愧疚,还有一丝甜蜜。他走回几步,温声道:“天快黑了,你不走吗?”少女哼哼两声,不搭理他。此刻,风铃就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心里不痛快的话,让你骂我几句好了,我绝不还口。”少女又是哼哼两声,不回答他。风铃苦着脸道:“都是臭蛤蟆不好,让香天鹅受气了。”他不等少女有反应,又接着道:“你别又哼哼的,免得肚子里的怒气全哼了出来,会饿得慌。”
少女终于“噗赫”笑出声来,起身道:“我现在就饿了,不过,我才不会生臭蛤蟆的气呢!”
风铃正色道:“在下风铃,不是……”少女不等他说完,抢道:“你是臭蛤蟆风铃,不是死蛤蟆风铃。”风铃白了她一眼,道:“姑娘尊姓大名可否告知臭蛤蟆风铃呢?”少女鼓着小嘴,皱看可爱的小鼻子,脆声道:“才不呢!本姑娘的名字宁愿告诉天下所有的人,也不告诉臭蛤蟆风铃,免得将‘田思思’的芳名弄得和蛤蟆一般臭。”风铃笑了笑,道:“田思思,甜丝丝,嗯,原来你不是天鹅,是鲜甜的果汁,醇香的蜂蜜。”
田思思秀眉一寒,不爽地道:“你肚子饿了尽管吃臭蚊子好了,干嘛出口是果汁,闭口是蜂蜜?”
风铃伸了伸舌头,有心想和她修和,遂道:“田思思,人美……”风铃本想说人美,名字也这么美。话未说完,田思思竟不由自主脱口道:“我真的美么?”此话一出口,田思思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和气了,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掴了出去,瞪圆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厉声道:“就算美也不要你说。”
风铃捂着脸,也不生气,反而笑道:“这个名字取得好,甜在嘴上,心上自然也甜,希望你受菩萨保佑,一生过得都甜甜蜜蜜的!”
田思思这才芳心大喜,笑道:“你怎么叫风铃?人家还以为是女子的芳名呢,风灵、风玲、风林、风伶……”风铃拿出怀里一只黄灿灿的风铃,一阵林风袭过,铃声悠悠地响了起来,勾起人无限遐思。
风铃望着“风铃”,若有所思地道:“听师父说,我本是孤儿,是师父在路旁捡回来的,只因我小时极爱哭,可一听到风铃声,就会凝神静听,哼都不哼一声,师父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田思思望着风铃,也不知是眼望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手中的风铃让她受到感染,幽幽地道:“你喜欢风铃,所以一直带在身边,让它陪着你,伴着你?”
风铃点了点头,忽问道:“你呢?你是从家里偷偷跑出来的?为什么要离开亲人,独自一人闯荡这孤寂冷漠、无情无依的江湖?”
田思思言简意赅道:“本姑娘不喜欢呆在家里,所以……”风铃怔了怔,随即点头道:“这理由的确很充分。”田思思似乎极不愿再谈此事,于是转开话题:“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风铃笑道:“我也不喜欢呆在家里,所以……”田思思又道:“为什么那几人要捉你?”风铃摇摇头,吐了吐舌头,道:“不知道,可能与我师父有关,也可能与无极刀叶有关,我师父去寻过刀叶。”
田思思眨着迷人的大眼睛,道:“这事儿我听我爹提过,所以,他们怀疑你师父抢到了无极刀叶,要捉住你好引他出来?”
风铃叹了一口气,淡淡地道:“这其中曲折谁也猜不透。”
田思思看着风铃,关切地道:“你怎么伤的那么重,现在好些了吗?看来,打伤你的人武功一定很厉害。是不是你调皮捣蛋招惹人家,人家才……”
风铃笑着道:“他的武功岂止厉害?我能逃过一劫实属侥幸,他的武功也许不再田殿主之下。这等人物,我怎敢去招惹?”田思思惊声道:“真的吗?“风铃点点头,道:“经过调息,现在好多了。”
田思思歪着头,调皮地笑望着风铃,道:“也许,只因为你是一只风铃,而他们都喜欢风铃,所以把你当作宝贝抢来抢去。”
风铃急忙将风铃收回怀中,认真地道:“多亏姑娘提醒,宝物不可外露,得赶紧藏起来。”
田思思嫣然笑道:“现在该怎么办?你这只风铃要一辈子藏在这林中吗?”
风铃望了望天色,道:“离天黑还有二个时辰,我们可以赶到镇上的客栈。”他又望着田思思道:“现在你身份泄露,贪道等人可能会擒住你以便挟令尊,你现在也是宝了。”
田思思咯咯笑道:“那我们一起走吧,看谁幸运能将两个宝一并拿到手。”
夜阑人静,除了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狗的吠叫。定空师闭目盘腿,嘴唇微动持咒。忽然,她睁开眼睛,轻轻叹息了一声,似乎在担心着什么。这时,门外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师父,我是思宁,给你送茶来了。”
定空师太道:“进来吧!”门开了,一位清秀的小尼姑端着茶走进来,道:“师傅,歇会儿吧!”定空师太接过茶,轻抿了一口,道:“思宁,其他人都休息了吗?”思宁点点头,道:“师父,算算日期,思静四人也应该到南阳与我们汇合了啊。怎么到现在……”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定空师太放下茶杯,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是啊!”思宁焦急地道:“莫不是中途出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定空师太沉吟片刻,道:“嗯,也许吧!”思宁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恒山?还等不等师妹她们呢?”定空师太道:“暂且不急,嵩山派掌门罗清海已邀请我们四派一同前往嵩山商议大事,鉴于当前武林形势,我们四派已同意了罗师兄的邀请,决定三日后启程前往嵩山。三日之内思静他们应该能到南阳。愿菩萨保佑,她们能平安到达。”思宁道:“嗯,师父,弟子下去了,您也早点歇息吧!”定空师太点点头,道:“下去吧!”思宁向定空师太作了一揖,关上门离开了。定空师太又叹了一口气,继续拿起念珠,闭上眼睛打起坐来。
突然,“滋”的一声,一只飞镖破窗射向定空师太。定空师太瞬间惊觉,伸手夹住飞镖。定眼一看,飞镖上绑着一张纸条。就在这时,定空师太觉察到窗外黑影一晃,知道那人还在。不待查看纸条内容,随即抓起佩剑,飞身追了出去。
可黑衣人轻功了得,一会踏瓦而行,一会飞檐走壁。定空师太追到一处小巷子,黑衣人便消失不见了。定空师太又四下搜寻了一番,并未发现异常,只得扫兴而回。回到房中,定空师太展开纸条,脸色倏然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