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阳高照,两条身影如妖魅般闪电掠过。不,是三条。为首一条身影幽白如月,体态婀娜,衣丝罗裙,长发披肩,明显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而这条白影背后更延伸了二条足有一丈长的白练,白练似是有情,两端分别紧紧牵着一条昏迷僵直的身影。正是早已完全失去知觉的鬼错和风铃。鬼错身上鲜血遍布,衣衫尽红,但这并不是自他体内流出的血。风铃背后焦的不堪,全身鲜血淋漓……
原来,当生命悬于一线间,人总会发挥出无限潜力。岩浆巨浪势道已衰,吞噬被其掩盖的一切。嘭!浪头落地,震导地面爆响摇晃。风铃、鬼错、明月仙子刚好比浪头快了一步,但巨响遂起,三人立即摔倒在地。风铃来不及多想,一手扔出鬼错,同时和身扑向明月仙子,溅起的岩浆立即烧的他身子多处冒起青烟。更有钻心剧痛袭遍他全身的每一根经脉,任风铃傲骨铮铮,亦忍受不住,昏倒在地。
白影在娇日下掠至一座高山下,瞬间隐于山林之中。林中有一间低矮茅屋,立在繁密幽静的林树间。白影轻轻将鬼错放在屋外的一颗松树荫影下,却将风铃轻托着抱进茅屋中。屋里极为简陋古朴,但桌、椅、凳、床、锅、灶、碗俱全。这白影浑身泛射着幽冷的白光,但却更如月光。
她轻轻地把风铃放在床上,她便如梦般坐在床头。终于,她摘下了面具,美丽的眼眸中泛起无限的怜爱和柔情凝视着风铃的脸颊,幽幽地叹道:“你……真傻,唉!”她百感交集,莫言一衷。纤纤玉指轻抚着风铃的背上伤口,眼神中似有些痛惜。许久,她喃喃道:“没想到,他会刺伤你……唉,他本不该也绝不会伤害你的,这……都是我的错。”她徐徐起身,目光一扫屋里的摆设,无限向往地道:“这地方,是我为我们的一生幸福而寻找到的。铃,本来是待你濒临绝境,我才和你来到这里,栖息终生,看来,这一天似乎已经来临了……”说着便以双掌轻挥风铃的胸腹,眼睛闭目提气。
片刻之间,风铃浑身皆散发袅袅霞气,双唇微微启动,似已恢复生气。风铃所负之伤凶险无比,明月仙子竟在短暂的时间内便救醒了他,功力之高深,令人匪夷所思。明月仙子香汗淋漓,忽收掌转身背向风铃,只因风铃悠悠醒转过来。风铃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个盈盈而立,婀娜多姿的女人。这女人浑身透着一殷冷淡的幽光,光如月光,人如明月。她是明月仙子,风铃心头一阵颤动,欲挺身而起,但甫一使力,全身骨骼肌肉就像被万千钢针扎刺般,痛彻心扉。
明月仙子听到了他痛苦的呻吟声,吃力地喘息声,幽幽地道:“记住,我救你,只因为你帮了我一次。”风铃待痛楚稍减,才艰难地道:“谢谢,请问,鬼前辈呢?”哦,他心里竟还记着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人。明月仙子微微错愕,沉吟片刻,方一字一字地道:“他的死活与你何干?”风铃强提了一口气,颤声道:“鬼前辈德高望重、心胸仁义、受人尊敬,晚辈怜他处境,敬他本来德操,实不愿他此不明不白地死去。”明月仙子半饷不语,似乎在细细琢磨着风铃的话,沉声道:“他很好,你不用担心。”简单的一句话,却使风铃绷紧的心弦迅疾松弛下来,感到有一股说不出的畅快。他道:“谢谢你,其实,你心性也是善良的,如平常的女子一样。”此言一出,犹如五雷轰顶,当场把明月仙子震得愕呆。
她,善良?她,也有平常女子的心地和温柔?这对她来说,无异是天方夜潭。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第一次被她深爱的男人如此赞美,明月仙子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定。她想到了孤独寂寞的童年,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忧愁满胸,哀伤于色。这使她小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憾和刺激。自小到大,她没有得到一丝的亲情,尽管她有爹、有娘……但娘为情丝束缚,一怒之下,和一个她并不爱的人结合。生下她之后,心里仍深深思念着她内心深处的那个他。这样的情缘,组成一个不完美的家庭,更造就了一个心性偏激的孩子,一个内心愤世嫉俗的她——明月仙子!她从未想到自己要做一个温柔多情的少女,一个温婉体贴的妻子,更会当一个慈祥仁爱的母亲……
直至,她为夺得无极刀叶,让天下英雄都能臣服于她的脚下,而强敛孤傲冷僻、愤慨万物的性情,假扮一个温柔美丽的迷途少女。在山崖边,和救她的山民命悬一线间时,被她“期遇等待”的风铃救起。第一次和风铃正面接触,她便施展《偷丹连天大悲赋》。那时,风铃的心情落魄、悲郁、沉沦,似乎觉得天下之大而无去处,而他竟能坦然对视她那迷茫深幽、如梦如雾,充满魔力和诱惑力的眼眸。第一次,她感到了莫名的惊恐,亦隐隐感到一股莫名的惊喜。第一次,她被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折服,虽然她拥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男人……
能抵御《偷丹连天大悲赋》魔力的人,一定是个心性超凡脱俗、豁达乐观的人。这是一种纯真不屈的天性。但是,谁知道这不是一段上天注定的缘分?明月仙子第一次有了“情”,第一次有了男欢女爱的意识,第一次想做一个平常的女人。于是,她很快陷进去……越是如她这般极端的女人,一旦动情,便会很真、很痴、很疯狂!
良久,明月仙子方平息絮乱的心绪,又沉吟一会儿,方道:“你可以待在这里养伤,最好永远不要再踏出这片山林。”风铃乍听她如此提议,有点诧异。不解地道:“你,不想带我去魔盟?”明月仙子冷冷地道:“你是第一个有恩我的人,本宫不想为难你。本宫也可以帮你办一件事,还你的一切恩惠。”风铃道:“你的要求只是不许我离开这片山林,是吗?”明月仙子点点头,沉声道:“是的,本宫不想你落入别人的掌中。本宫可以不要无极刀叶,但并不表示本宫会放弃麒麟火鳖。”风铃笑道:“这很公平,我能理解,只是……”明月仙子冷声道:“你没有回旋的余地。”风铃叹道:“我明白,你胜了生魔,原本我已成为你的阶下之囚,如今,能得你如此相待,全因宫主恩怨分明。”
明月仙子似乎不耐烦了,急道:“你有什么心愿,快快说吧,本宫一定帮你达成。”风铃想了很久,道:“我的心愿实在太多……”明月仙子冷然道:“你……不要不知进退。”风铃忙道:“不,宫主别误会,在下身受重伤,也没有能力了结在尘世上留下的恩怨,只是望宫主能理解一点。”明月仙子虽极为不满,但仍道:“哪一点?”风铃道:“当宫主得尝心愿,夺得鳖珠之后,在下可出去完成一些必须要做的事吗?”沉吟良久,明月仙子毅然道:“可以。”风铃喜道:“多谢宫主成全,在下有一红颜知己,名唤月琳,家住天鬼镇东边的河堤上,只因连日来,在下屡遭凶险,不能与她相逢,恐害她相思极苦……”明月仙子冷冷道:“为何意犹未尽?”
风铃略带点羞涩,轻声道:“希望宫主代传在下之心意,她若愿原谅我,就来此与我相见,到时还请宫主成全。”明月仙子声音冰冷如刀,道:“好,五日之后,你便会看到她了。”说着身形如电掠出木屋,带着昏迷的鬼错,如鬼魅迅疾消失于山间。
风铃想不到明月仙子会如此痛快地答应,心中也不免忧喜参半。他又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不知道伊儿现在如何?”又想起身中岩浆火毒的伤,便默运刀叶寒气疗伤。
江湖中,花最多的地方自然是花错门,百花交错,相映成色。这里是一片花的海洋,人立于花丛中如同孤寂地屹矗在万里大漠一样渺小。世间花种,花错门无一或缺。为培植这花海卉漠,花错门有花工六百多人。花无悔建立花错门,只为纪念一位此生至爱不谕的红颜。红颜虽薄命,可她已是花夫人。可惜,这位花夫人心中最想成为却是**人……然而,当她初为人母时,便撒手人世,留下花无悔无穷无尽的思念和痛苦,让他日夜咀嚼着其中的滋味。也许,那滋味是极苦的,但他绝不觉得苦。因为,他叫一一无悔,花无悔!
江湖流传了一句话:花如情,情如命,命不死,花不枯,无怨无悔!他知她一生爱花,于是,武林中便有了花错门。花错门如红豆一般,代表着人类最痴最不死的情和爱。花海花山中,建着琼楼玉点点洒洒,连错有致,气宇恢宏无比!花错门的根基便如花的根一般深广,只要有花的地方,就有花错门。然而,花是温柔多情的,但多情的东西往往最能致人于死命……
花错门极少有人巡哨守卫,外人若要意图不轨,必将葬身于茫茫花海之中。长廊中,一个清瘦飘逸的四旬儒士,正端坐在桌案前。此刻,他手操双剪,运剪如飞,手法灵活熟练,一盆茶花便似有了人性般,透射着一股诗情画意。一个少女如踏云雾,悄然飘至。儒土刚好放下剪刀,温声道:“这两天的感觉可好?”
少女轻声道:“一切如常,只不知爹叫女儿来有何事吩咐?”儒士慈祥一笑,望着茶花道:“伊儿,你觉得这盆花爹修剪的如何?”被称为“伊儿”的少女便是花伊伊,除了她,还有哪一个女人有如此清丽脱俗?看到她,你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正如闯进花错门的花海一般。
花伊伊浅浅一笑,徐徐坐下身子,玉白粉嫩的指尖轻抚着茶花枝叶,沉声道:“剪飞人意,手法如神,力道速度均配合无间,恰到好处。”花无悔微笑不语。花伊伊随即又道:“茶花知人意,枝节落落有致,似有游于远离形迹……”花无悔轻叹一声,爱怜横溢地抚摸着花伊伊如云的秀发,道:“你不仅音容相貌像你娘,气质睿慧亦不逊让,爹有此女,今生何求?”花伊伊轻声唤道:“爹……”花无悔哈哈一笑,摆手道:“好,爹不说这种丧气话了,哦,对了,月少宫主、吕少侠、思儿怎地还未来?”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笑道:“干爹,思儿在此。”人未至声先到,田思思三下二下蹦到花无悔的面前,跪拜道:“思儿参见干爹。”
花无悔笑道:“嗯,好,快起来,坐到干爹身边来。”田思思朝花伊伊扮了个鬼脸,一下子便跳到花无悔身边坐下了。月无血、吕丁随后也来到了厅中,行过礼,分宾主落坐后,花无悔道:“这两天来,月少宫主和吕少侠住得还习惯吧?”月无血冷然地点了一下头,吕丁亦只略一颌首,表示“还好”。花无悔与他们素未谋面,但也知二人脾性,也不为怠,朗声道:“老夫召二位来此,有要事相商。”
月无血、吕丁齐声道:“花门主太客气了,有话但讲无妨。”花无悔道:“二位少侠救伊儿脱离虎窝,花某此生恐难以回报……”月无血瞥了吕丁一眼,冷声道:“很凑巧,无血事先并未和吕……兄约好,我们却做了同一件事。”原来,月无血、吕丁、田思思赶往南宫世家解救花伊伊,却发现花伊伊不在南宫世家。于是,三人兵分两路,田思思在花错门通往南宫世家必经路上截住花错门的人,而月无血和吕丁则潜回幽灵月宫。二人知道,既然花伊伊不在南宫世家,那她一定被带回了幽灵月宫。花伊伊是对付花无悔最好的牌,明月仙子怎会轻易让人把花伊伊救走呢?
二人潜回到月宫之后,并没有立即行动,他们在等。他们明白,只要明月仙子在月宫,想救走花伊伊比登天还难。但苍天不负有心人,没等多久,他们发现明月仙子亲自率领大批高手出宫,其中不仅有吕丁的师父姜十三豆,还有鬼错、风断,以及一批连月无血也不认识的浪人。二人大感震惊,何事需要明月仙子亲自出手?他们一度认为明月仙子可能是去攻打花错门。但心念一想,还是先把花伊伊救出,再视情况而行事。救出花伊伊之后,吕丁和月无血本不愿留在花错门。二人心境几乎相同,均觉得做了一件对不起长辈之事,为调节烦乱的心情,也为躲避幽灵月宫的追杀,只得住了下来。
“哎哎!”田思思急了,叫道:“你们说来说去,怎地把我给忘了,我可也是出了大力哟。”花伊伊轻掩朱口,柔声笑道:“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妹妹的是不会忘了思姐姐相救之恩的。”
花无悔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思儿,说来惭愧,明知血殿必将遭难,干爹却未率人前去驰援,幸亏田兄无恙,否则,你唤我干爹,叫我这张老脸如何承受得起?”田思思微嗔道:“看,干爹你又来了,这个是我的主意嘛,与干爹何干?”那晚花无悔亲率门人欲往南宫世家拯救爱女,中途遇到正在等候他们的田思思。田思思道明事实原委,劝他们返回花错门再从长计议。可花无悔听闻幽灵月宫欲血洗血殿,当即决意亲率人马前去增援。谁知,田思思却道:“干爹,你若认我这个女儿,就立即返回花错门,这也算是还我为救伊妹妹而略尽绵力的恩情吧!”此语一出,场中众人尽皆一愕。最后权衡利弊,返回了花错门。
原来,田十七在迷谷就已经察觉明月仙子的歹毒用心。救出田仲之后,立即让他做好对抗幽灵月宫的准备。可田十七在血雾小村的所作所为,令田思思无法接受,田思思甚至有点恨田十七。同时,她亦知田十七会有应对的办法,毕竟田十七是她爹,她或多或少还是了解自己的爹。
花无悔痛心道:”干爹虽不知你的心意,但相信你亦是出于一片孝心,只是田兄一生心血,毁于一旦,实令人有些痛惜!”厅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花无悔率先开口打破沉寂,道:“不过,据江湖传言,有人在血殿遭劫当夜,看到一批高手向东方奔去,动作十分迅疾……”田思思和月无血立即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想到了“幻忍门”幻忍香子,那个恐怖的老太婆。他们二人神色微异,另三人也看了出来,只是不好直接询问罢了。花无悔又道:“往来酒楼岩浆喷射,南宫世家、血殿遭受血劫,均在短短几日内发生,这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虽事件至今也不过两日,但已迅疾传遍了整个江湖,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这本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故月无血等人没有明显的反应。花无悔接着道:“现在武林一片动荡,五岳剑派、血殿均已元气大损,幽灵月宫已成了众矢之敌了。”
田思思望了月无血一眼,道:“也该到了揭开明月仙子真面目的时候了。”花无悔长叹一声,厉声道:“幽灵月宫曾有恩于整个武林,不想明月仙子将其先辈积下的德望毁于一旦。”花伊伊朱唇略动,似欲要说什么。但花无悔又已开口道:“说起来明月仙子还是伊儿的表姨呢。”
吕丁忽道:”可有风铃的消息?”这本是每一个人心中最关心最想知道的事情,但每一个人都不愿提及他。只因风铃在往来客栈,大家认为他已是凶多吉少了。
花无悔道:“谜谷一役,已有定空师太、向啸冲、曲风为风铃澄清不白之冤。但这两天,江湖到处传扬,血洗南宫世家、血殿之人乃是风铃为首,伙同南宫豪、萧瑟等所为。”众人闻言,心中一凛。
田思思立即怒叱道:“好个明月仙子,为何总和风铃过意不去?尽想陷他于不仁不义中……”花无悔直言道:“这其中的缘由,老夫也很费解,若说她是为了夺取无极刀叶,大可将风铃擒住,剜出刀叶即可。她这般诬陷风铃,又有何用?”吕丁、月无血嘴唇紧闭,神色十分凝重。花伊伊也是黯然伤神,郁郁不乐。花无悔目光落在月无血身上,接着道:“更让我未想的是无血……哎!不知明月仙子还掩藏的多少秘密。”花无悔说这些不为别的,只因月无血长得和风铃很像,除了那缺臂之外,眼睛、眉毛、嘴、鼻子、唇、脸颊、耳朵无一不像。他同风铃一样剑眉长削,眼睛也很亮,冰冷的脸庞掩饰不了他的俊美。
月无血的思绪却飘回一月前,与还是叫月琳的人相见的那个夜晚。月亮偏东,月琳望着如眉的新月,她神色痴迷,就像是第一次看到月亮一般,眼神中满是好奇,满是喜悦。在星月微光的照映下,她看起来的确很美,她本来就是一个很美的女人,就算天上的仙女也未必有她这般美丽。她说过,“风铃是风铃,我永远是我”这句话也许只有月无血会相信。
田思思喝道:“如今一切云开雾散,也是到了幽灵月宫接受惩罚的时候了。”田思思的怒喝声打断了月无血的沉思。
花无悔摇摇头,道:“幽灵月宫的实力惊人,谁也猜不出个大概来。据说,宫中有一批极为诡异的高手,只听宫主旨意,由宫主亲率出征。到目前为止,那批高手还从未在武林中出现过,可见明月仙子的实力是有多么雄厚。”吕丁望了月无血一眼,沉声道:“我们解救花小姐的时候,发现了一批浪人,可听无血兄讲,他从未见过这些浪人,更不知道他们的来历。”田思思一怔,秀眉微蹙,失落地道:“如此说来,即使联合武林正义势力,也不能与明月仙子争其锋芒了?”花无悔凝重地点了点头,又道:“魔盟双魔与明月仙子交锋时,亦未讨到便宜。据探子回报,生魔率领百来高手退回魔盟,而明月仙子并未派人阻击。如此看来,风铃似乎落入明月仙子手中。”闻言,花伊伊惊得“啊”了一声,脸色一片惨白。月无血、吕丁也一脸紧张。
花无悔失声道:“伊儿,怎么了?”花伊伊却低头抽泣起来。花无悔一惊,感觉非同小可。他知道花伊伊外表虽温文柔弱,实则十分坚强。花无悔心道:“伊儿也很少哭泣,更不会在外人面前失态,莫非……”
吕了忽然道:“风铃虽没危险,却更危险。”花无悔脸色一变,沉声道:“哦?吕少侠请明言。”吕丁微瞥了月无血一眼,叹了一口气,道:“也该到了说出此事的时候了,明月仙子深爱着风铃。”骤闻后半句,花无悔、田思思如遭五雷轰顶,呆愣半饷。但花元悔毕竟是一代豪雄,定力奇高,他见爱女身躯抖得更为厉害,已知吕丁之言非虚,便道:“这……真不可思议!”田思思有些不服气了,怒道:“那她为何处处欲陷风铃于不仁不义之中,这岂不是很矛盾吗?”吕丁冷冷地摇了摇头,一字字地道:“明月仙子并不是寻常女子,因此,不可按寻常女子的心思来推测她做事的缘由。”花无悔点点头,沉声道:“她的确非比寻常,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鬼错也待之不遇……”其实,用“待之不遇”四字来形容明月仙子无视父女之情,实在是太文雅,太客气了。
花伊伊已略略平定了情绪,忽道:“田姐姐,你还记得在往来酒楼风大哥说的事吗?”田思思猛地惊醒,失声道:“风铃说要娶一个叫月琳的女子为妻,难道月琳便是明月仙子?”花伊伊点了点头,颤声道:“是的,但风大哥并不知情。他虽然聪慧过人,可初入江湖,不知江湖险恶,当时又因谜谷惨案受人诬陷,内心肯定十分孤独落寞。所以……”田思思呆然无语,她并未发现,有一个人此刻正很专注地望着她。花伊伊又道:“我被囚禁在幽灵月宫的时候,我曾和明月仙子见过一面。她亲口告诉我,她要让风铃在江湖无立身之地,那时,她便可以与风铃隐居于山林。”田思思惊啊了一声,急道:“她,她……”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花无悔却怅然道:“明月仙子的母亲对感情极为专注,也极为偏激,看来她和她娘一样,甚至在某方面,比她母亲更……”闻言,月无血四人沉默不语,静静地等待花无海继续说下去。花无悔叹了一口气,道:“有一段十分复杂的爱情故事,其结果故事中的人皆惨淡收场……”花无悔似乎陷入一片深深的回忆之中……
“十八年前,麒麟火鳖、无极刀叶现世,有四位却因情爱纠缠而未前往争夺,那四人便是鬼尊、田十七、姜十三豆,还有我花无悔。准确说来,这段故事还有三位很重要的人物,便是鬼错,以及一对姑侄。事情起源应再推至十六年前,也就是距今三十五年前。明月仙子母亲月蕊是幽灵月宫少宫主,年方十九,可称得人间第一美女,她爱上了意气风发、卓绝不凡的鬼尊。可天戏人间,鬼尊清心寡欲,对月蕊毫无爱意,反而其师弟鬼错对月蕊却一见钟情……”
“经过数次努力,月蕊完全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对鬼尊表露情怀,可均被鬼尊冷漠拒绝。这深深刺伤了月蕊的心。月蕊本来就极度的自负和孤傲,负气之下,竟委身于她并不爱的鬼错……”
月无血冷漠的眼眸一射出了更空洞的目光,他预感到一场悲剧正在上演……
花无悔继续道:“其时,鬼错并不知内情,而月蕊此举只是为报复鬼尊,欲使这师兄弟反目成仇。怀孕之后,她便向鬼错坦言相告她爱的人是鬼尊。残酷的事实令鬼错痛心疾首,他是诚挚地爱着月蕊。于是,在鬼尊的开导下,鬼错断然与月蕊划清界限。不久之后,月蕊产下了腹中的胎儿。但未嫁失节,令其父大为震怒。同时,月蕊之妹择得佳婿,也产下一女。这两个小生命一个是明月仙子,另一个便是伊儿的母亲。月蕊之所以忍辱负重,生下明月仙子,只想以父女之情让鬼错回到她身边。这样一来,她也算是胜了鬼尊,略解心头之恨。可惜,鬼错对她的用心窥视全无,自始至终不回月宫一次。”
“月蕊自尊连连受挫,又饱受众人冷眼,不到一年心性大变,这也直接造就了明月仙子一生的悲剧。在其母亲的影响下,她愤恨一切,无视一切,她无情无欲无爱,她一心要玩算世人,以别人的痛苦为己乐。”他说这话时,四人都望丁月无血一眼。
月无血是在明月仙子折抚育下长大的,他的性情是不是也很偏激呢?
田思思忽道:“诶,姜十三豆呢?干爹怎没提到?”她这么一问,自是为解月无血尴尬处境,月无血那冷漠的眼中似乎有了一丝温热,他淡淡地瞥了田思思一眼。
花无悔笑道:思儿心如细丝,姜十三豆和鬼错交好,他虽稍迟一睹月蕊芳容,可他对月蕊的爱绝不比鬼错浅。但他性格深沉,善于隐藏心中的感情,我们也在十六年后才知道的。”
“其实,幽灵月宫宫主死后,月氏一脉仅剩月蕊、明月仙子、月怡三人,又以月蕊辈位最高,自然掌握了月宫大权。这时,田十七和老夫正值青春年华,且在武林已有一席之地。偶然之间,我们二人在鬼谷见到了月怡。当时,她独自一人前往鬼谷,劝说鬼尊师兄弟解开月蕊心头的死结,了结孽缘。哪知,她的善良,她的睿慧,她的美貌,竟让清修多年的鬼尊动了情,而田殿主和老夫也对月怡一见钟情……但最令人未意料的是,月怡对鬼尊也萌动了春心。可最终因为月蕊与鬼尊、鬼错之间的孽缘未解,月怡选择了老夫……”
花无悔眼中闪着一层泪光,不知是喜还是悲,他继续道:“虽然我们只做了一年半的夫妻,可生活还算美满温馨,因为伊儿母亲绝不像月蕊……”他脸上泛起了微笑,让人看出他的幸福往事。花伊伊似在憧憬,在幻想慈母的圣洁和善良。花无悔接着道:“最阴险的人还是月蕊,她不能接受鬼尊对月怡已有情意的事实,心里的愤恨令她不能承受,精神终于彻底崩溃,年仅三十八岁便阳寿已尽。在她死前,她却制造了一个悬念事件,给活着的人留下了一个难解难分的苦痛。这是明月仙子夺走伊儿母亲遗体之时告诉我们的。”
花无悔长叹一口气,哀声道:“月蕊知道鬼尊对月怡动心,虽她心底愤恨不已,表面却无动于衷,没让我看出丝毫破绽。而且还做了很多事情,让我们认为她已经放弃前嫌,真的变好了。哪知,她这么做,目的是为了麻痹我们。月宫镇宫绝枝《望月心经》威力无穷,称得上天下第一神功。月蕊临终之际,邀齐了鬼尊、姜十三豆、田十七与老夫,坦言她命在旦夕,她不想明月仙子重蹈覆辙,让明月仙子当着我们几人发誓,此生永不练习《望月心经》。她以防万一,意欲将镇宫绝技授于我四人之一。并约定我四人十八年后在鬼谷以武取胜,谁武功最好,便可得此盖世神功。便在那时,姜十三豆勇敢地表露了自己对月蕊的爱慕,并自愿退出。至此,我们才知道姜十三豆对月蕊的心意。”
田思思道:“那后来呢?”
花无悔喃喃道:“后来,后来……她又担心我们三人为了《望月心经》,反目成仇。于是将经文交于伊儿的母亲保管。因为她知道,只要月怡在,我们三人就不会自相残杀。当时,我们三人竟然愚蠢地相信了她的好意。可没想到的是,她早就计划好了。她把记载经文的天钥交给了月怡,临终前,她又将毕身功力传给明月仙子。不仅如此,她竟对伊儿的母亲下了盅,让伊儿的母亲在两年之后,就是在身下伊儿不久之后,惨死在鬼谷。这些是明月仙子在鬼谷告诉我们的。月蕊这么做,就是要让我三人都痛不欲生,最后自相残杀。”
花伊伊泪眼婆娑地道:“母亲是怎么死的?”田思思把花伊伊搂在怀里,哽咽道:“这女人居然这么狠毒,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花无悔恨声道:“当时我们以为她是得了痛心病,寻遍各地名医,尝尽各种方法。最后还是未能治好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唉,伊儿,爹不想告诉你这些,是因为爹我不忍心看到你伤心。”此时,大厅一片沉寂。
良久,花无悔接着道:“后来,我们三人不想你母亲化为泥土,就将她遗体放在了鬼谷。每两年的忌日,我们三人都会去看她。可没想到明月仙子还是知道你母亲的遗体放在鬼谷,所以来抢,她就是想让我们痛不欲生。”花伊伊惊声道:“母亲的遗体被她抢去,那……”她痛心疾首,忍不住又哭起来。
吕丁道:“依我看,花夫人的遗体应该安好。因为明月仙子还要用她来对付花门主。花夫人的遗体对她来说只是一具比较重要的尸体,但对花门主呢?对鬼尊呢?因此,她是不会轻易毁掉的。”花无悔叹声道:“伊儿,爹没保护好你母亲的遗体,爹真是愧对你……”田思思安慰道:“吕丁说的对,伊妹妹,没事的,我们还有机会抢回来的。”月无血摇摇头,道:“宫主要是发现花小姐被救走,绝对不会再留机会让我们将花夫人的遗体带走了。”吕丁颔首道:“花门主,吕丁有一事不明,您又是怎么从鬼谷出来的?”花无悔道:“田殿主和老夫进入鬼谷后,险遭明月仙子毒手,她的功力竟已在鬼谷主之上,又有风断,鬼错相助。唉,若非紧要关头,风铃突然出现,明月仙子是不会束手了。事后老夫一直寻思:怎么风铃与明月仙子过了几招,明月仙子便主动撤出?”
花伊伊一惊,急道:“那风铃应能辨出明月仙子便是月琳啊,他怎么……”花无悔摆摆手,道:“其时,鬼谷冰室中一片黑暗,谁也看不清谁。”田思思恨声道:“我们得设法让风铃看清月琳的真面目。”花无悔点点头,道:“魔盟高手尽返,外拢暂平,现在正是稳定局内之良机。因此,花某有事需要月少宫主,吕少侠帮忙。”月无血、吕丁凝重地点了点头。花无悔朗声道:“五位贤弟请进来吧!”
一位须长盈尺,体格庞伟,仿如天神般的老者踏步而入,随后进来的四位也是目绽精光,豪气逼人。花伊伊赶忙起身,一施礼道:“伊儿见过大叔叔、二叔叔,三叔叔、四叔叔、五叔叔。”进来的五人正是花错门五大高手——花金、花银、花铜、花铁、花锡。
五人轻嗯了一声,却向花无悔道:“参见门主,只不知门主召见属下等,有何事吩咐?”看来,花金五人与花无悔虽是嫡亲堂兄弟,但仍施主仆之礼。其实,若论起年龄,花金比花无悔尚大几岁,花银倒与花无悔相若。
花无悔笑道:“大哥、二哥,三弟,四弟,五弟,不必多礼,请坐!”花金五人又与月无血、吕丁、田思思互相施礼后,方依次坐下。花无悔又道:“武林现今局势,花某方才已与月少宫主、吕少侠谈过,现在我们共商计策,以应中原动荡之势。”花铜心直口快,道:“风铃为救伊儿和我兄弟四人,不惜抛却自身的危险,重闯残血窟,此恩情此勇此义,花钢不敢忘怀,望门主慎重考虑。”花无悔道:“三弟言之甚是,你与风铃情投意和,相交匪浅,那就由你调派人手,负责侦查风铃被禁之地。”众人均是一怔,这事应该由月无血和吕丁来做最适宜?
花铜一口气应诺:“属下恭领门主旨意。”
花无悔似乎看出了九人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原本以为风铃会被囚禁于月宫中,但适才知晓明月仙子爱慕风铃,花某敢断定,风铃不在月宫之内。”
花伊伊点头道:“爹爹之言甚是合理,此番,明月仙子和风铃肯定隐居在某处深山老林之中。”她口齿清晰,语音清脆,然而掩饰不了内心的忧虑和妒忌。
花无悔何不知爱女的心思?念起亡妻临终前的嘱托,心中又愧又痛,道:“月少宫主和吕少侠不如协助我四贤弟共同寻找风铃吧!”话刚落音,田思思叫道:“我也要去,干爹,我和伊妹妹也一并去吧!”花无悔笑着点头道:“我本有此意,那你俩姐妹可要小心。尤其是伊儿,刚从月宫获得自由,明月仙子一定十分气愤。”花铜站起身来,道:“门主,属下这就去准备准备。”花无悔点点头,花铜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