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星光迷离异常,似乎是无数窥视人间事态的眼睛。月光也是那么迷离地挂在夜空中。现在已是晚上子时,夜色深沉,木屋也被比铁还硬的黑暗吞噬。
在房中木床上的阴暗深处,有一个人,正缓缓的下床。他赤着上身,体格挺拔,眼神迷惑地望着屋外的树林。其实,他看到的和以往并没有两样,但是,那树林中好似有一股魔力在牵引着他,他看不到却强烈地感受到了。美人儿睡得很香,月光下,隐隐可见她玲珑剔透的身体曲线。出其意料的是,这次他并没魂不守,他只有怜爱地瞥了几眼,便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林木莽莽,黑夜森森,月光点点,他的眼睛很亮,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星。但是,他在屋前停立了,任他的眼睛多亮,也看不出,今夜的树林和往常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眼前树林如雾一般神秘,又似梦一般幽远诱惑。忽地,一个幽幽的声音自林中深处传来:“风铃……风铃……”
哦,那声音在唤他。风铃一怔,急忙凝神聆听,那声音似乎从烟囱中冒出的烟雾,向四周扩散。霎时,幽幽的呼唤声如风般飘荡在整个林间。呼唤声低沉悠悠,风铃心中涌起一股亲切,他地应道:“谁?你在哪里?”
低沉的幽幽声又起:“你认识我,可以说,你我是……”此言一出,风钤立时面色大变。他这次隐隐辩出,说话的人似乎是……他心中一凛,他一字一字地问道:“你是……”那人似乎知道风铃认出了自己,便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是的,你终于听出了我的声音。”风铃惊声道:“你……怎会来到这里?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那人沉叹一声,冷冷地道:“我们的魂灵,我们的血肉是连在一起的。我能来到这里一点儿都不奇怪。”风铃不解地道:“哦?这太奇怪了!”那人又是一叹,风怜深吸一口气,道:“你似乎有么话要对我讲?”那人冷冷地道:“你,是一个可悲的人,亦是一个令人望的人……”风铃胸膛如被重锤击了几下,不由得热血上涌,厉声道:“这话本不该出于你口,你我从未谈过如此严肃的话题。”那人冷漠的声音如同他那张冷冰冰的脸,风铃仿佛看到那张冷峻的脸上又覆上了一层坚冰,使他不寒而栗。
“任何事情都有开始,正如任何事情也有终结的时候一样,现在你必须终结人们对你的失望,像以前那般勇敢地站出来。”
风铃似乎被刺痛,他厉声道:“我是想走出这片山林,但出于道义、责任、承诺,我不能。”那人讥笑道:“聪明人为何错得总比傻子还要厉害……”声音似鬼魅悄然远去。风铃心中一震,脱口急道:“无血,你别走……”风铃猛地坐起来,这才放心浑身大汗淋漓,方才惊觉,原来是做了一场梦。但那梦如幻似真,令他莫名心惊。
“铃郎,你做噩梦了?”一温柔的的声音在风铃耳畔响起。风铃点点头,伸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气喘吁吁地道:“不是恶梦,只是很怪!”月琳斜斜地依偎过来,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胸窝,低声道:“很怪?我仿佛听到你在叫‘月无血,你别走’。月无血是谁?”风铃摇摇头,他脑中一片茫然,却不忘安慰月琳。他道:“这些江湖人士,你不知道更好。能完全和江湖划清界限,是一件很不容易却很幸福的事情。”
月琳温顺地点点头,道:“我并非江湖女子,实不该问及这些事,可我是你的人了,也算半个江湖人吧?”风铃忽道:“琳儿,我头有些痛,你再乖乖地睡上一觉吧,我到外面坐一会儿,清清脑子。”月琳芳心惴惴,她很有女子的“三从四德”,对风铃,她一向十分温顺。遂柔声道:“夜里外面风寒,你别呆太久,免得着凉。”风铃应诺一声,便走了出去。
山林中的夜格外的静,林风也尤为的爽。风铃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屋檐下,头顶对着那只金灿灿的风铃。叮呤、叮呤、叮呤……铃声清脆入耳,仿佛一滴滴清泉,滴进风铃的头顶。但风铃似乎已痴了,他坐在那里望着漆黑的树林,不言不动,目光中也是一片茫然之色。
光亮渐明,朝阳从山峭悄悄地露出了半个红彤彤的脸庞。风铃的脸却很白,白得惨淡可怕。月琳莲步走到他身侧,她的娇躯忽地僵硬了。恐惧、忧虑使得她体内的血凝结成冰……风铃并没未看她一眼,首先开口:“昨夜睡得可好?”他这句话听来虽是一片体贴之言,可语气却是异常的冷淡。
月琳愣了一愣,半饷,方道:“你觉得好点了吗?”风铃沉声道:“晚上林风很轻很凉,不仅可以清醒大脑,亦能让人想起很多往事。”月琳一怔,不禁问道:“往事?”风铃冷冷地道:“以前不明白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月琳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有些事想清楚了,徒增烦恼!”风铃默然半饷,缓缓道:“也许……但我不是一个喜欢活在混沌之中的人,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地解开以前困惑自己的点点滴滴。”他凄凉地叹了一口气,又道:“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子……相处的这几日,你温柔似水,我曾深深庆幸找到了一个好妻子,一个给我温暖和快乐的好女人,所以,纵是以前心中有很多疑点,我也从未把你与它们联系在一起。”
闻言,月琳的脸立即变了色,她的心彻底凉了。稍过片刻,她反而平静下来,平静地道:“你想的未必是对的,也未必想得个彻底,你一定有话要问我。”风铃终于侧过脸,静静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痛苦,声音却更苦:“你就是明月仙子吧?”月琳盯着他,平静地道:“你怎如此肯定?”风铃苦笑道:“很简单很细小的破绽让我想到的,再对以往的一些事情稍加分析,便可得知。”月琳只是怔怔望着他,听他继续说下去。风铃又道:“在梦里,我是唤‘无血,你别走’,但你问我时却说月无血,真正的月琳是不会知道‘无血’就是月无血。”
“是的,明月仙子也是深爱着你的月琳。”月琳颤声道。
就像月琳说的那样,有些事不弄清楚,其实更好。风铃心里还是一阵难过和绝望。他沉吟片刻,道:“勿戒是否在你手中?”月琳摇头道:“不,勿戒是被西疆圣殿的人擒去。可呼巴音、朵巴拉、朱无心并未回去,他们仍潜伏在中原。”风铃心中稍稍得到些许安慰,又道:“小翠一定是你杀了,只因她睡觉时透过床头壁上的棱镜看到了你的本来面目,是吧?”月琳却道:“牺牲她只是为了你。”风铃心里如被刀割般,哀声道:“你应该清楚,我们的缘分犹如风中百合……”
月琳凄笑一声,动容道:“唯有和你在一起,我才真正体会到做一个平凡的女人是那么的幸福和美好!”她又轻轻瞥了风铃一眼,这一瞥间所包含的情感,深于海水。
风铃低着头,喃喃道:“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你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和关爱。”两人都沉默了,原来清晨也这般幽静。
心跳仿佛停滞,而娇阳也慢慢爬上三竿。忽地,风铃长身而起,迈步离去。月琳目中已有光芒闪动,她幽幽地道:”我是一个很自私很专横的女人?”风铃猝然止步,沉吟半饷,道:“我没有这种感觉,当然,你可以立即让我尝尝。”空中忽然充满了肃杀和凄凉的冷寒。月琳怔了半饷,一字字地道:“我得不到的东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毁了它……”
“我呢?”风铃转过身,充血的目光凝视着月琳,平静地问道。
月琳冷冷地道:“你莫要逼我……”风铃摇头道:“我们不可能再一起生活下去,何必勉强?不如索性分开。”月琳惨然道:“看来,我们情缘已尽,但你是天下群豪均想擒住的人,我怎能拱手让与他人?”风铃目光如电,直射向月琳那张冷若冰霜的脸。这一刻,她终于在风铃面前恢复了她本来面目,此时,她已不再是月琳,或许,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月琳。
风铃厉声道:“我自认非你敌手,但任何人想擒住我,都要付出代价。”明月仙子不在乎地道:”那很好,你有什么绝活,都一施展出来吧。”寒光一闪,风铃手中便多了一柄刀——砍柴刀。他已连续砍三天柴,竟然一直将这柄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月琳秀眉微蹙,沉声道:“这三天来,你一直未失去做为一个刀客的本性。”风铃点点头,苦笑道:”是的,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要用到它……”月琳冷眼斜眺,冷冷地道:“好,但愿它能助你逃脱。”她盈盈地立在门前,气度幽雅觉稳,静如渊狱。
风铃却没有动,他忽道:“你嫁祸我残害武林正道人土,念在我们情义我可以不提。在我出刀之前,我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不想死不瞑目……”月琳沉吟片刻,道:“这是你的心愿?”风铃毅然点头,月琳幽幽一叹,道:“好,你想知道什么?你问吧!”风铃道:“身世,我的身世,你可否告诉我,风断与我是不是有某种渊源?”月琳道:“你跟风断没一点关系。”声音出其的平静,那其中蕴藏的情感觉是如此的冷漠。
闻言,风铃如遭万钧雷霆,击得目瞪口呆。他喃喃道:“怎么这样?怎会这样?他居然跟我没有关系,他……”月琳又道:“争夺无极刀叶之时,你母亲遭水血一刀剖腹,最后惨死了。”风铃面容惨变,他的手在狂抖着。他抬头怒视着明月仙子,牙齿几乎咬碎了。他一字字如刀道:不可能,不可能,鬼前辈说过,我的至亲尚在。你骗我的,你说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相信,养育自己十八年的师父,竟是自己杀母仇人。
明月仙子冷笑道:“看来,你也被水血利用了。”风铃目眦尽裂,怒吼道:“不,不可能是这样的,我一定还有亲人在世,不……”心中的期冀瞬间烟消云散,这是谁都不愿接受的。忽然,风铃想到了什么,急道:“可在鬼谷中,水血告诉,你才是我的杀母仇人……”明月仙子笑得更开心了,她道:“而他为何早不告诉迟不告诉你,偏偏在鬼谷才告诉你呢?”风铃神情一震,怔住了。连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灰飞烟灭,就像是被厉鬼抽了魂。他泪流满面,喃喃道:“不可能,鬼前辈和生魔都说过,我还有至亲在这世上……对,我爹,还有我爹……”他双睛怒凸,直瞪着她,狂吼道:“十八年前,你一定见过我爹,快告诉我,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明月仙子闻言,面色不改,神情冷淡而高傲。她淡淡地道:“凭什么?你我情缘既已尽,若你恨我,又何尝不是好事?你若想杀我,一泄心中仇恨,就尽展你所能吧!”她冷哼一声,又厉声道:“很快,你就会成为我统一天下的筹码,那时,你纵然有恨,也只能永远地压抑在心中。”风铃切齿道:“自古唯有德者方可得天下,你事事算计,欠下无数深仇和大恨,我劝你还是尽早回头,免得惨淡收场。”明月仙子微微转身,纤指轻挑,屋檐下挂着的风铃立即落在她的掌中。她苦笑几声,道:“世上若有什么可以阻止我统一天下,那只有你我如以前那样幸福地生活着,可惜,永远也没有这种可能了……”闻言,风铃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明月仙子轻托掌中的风铃,道:“你可知这只风铃的意义和秘密吗?”
风铃脑中电光连闪,猛地醒悟,惊声道:“你前往鬼谷,为的就是……”明月仙子点点头,道:“《望月心经》最后五句经文。”风铃一惊,奇道:“五句?原来不是下半部。”明月仙子道:“我外公,也就是前二任月宫宫主,他临终前,虽传位于我娘,并传授了镇宫绝技《望月心经》,但他顾忌我娘性情偏激,将经文最精湛的一招绝学传给了他的小女儿,也就是花伊伊的外婆。”风铃热血不觉一涌,心道:“伊儿,你对我情深义重,可我……”柴刀一晃,厉声道:“我要拿回它。”
明月仙子轻轻一笑,柔声道:“我挂上它时,便发现了这个秘密。我小姨兰心慧骨,竟想到将经文蚁刻到这只风铃上,作为遗物留给了她的女儿月怡。月怡为情所累,刚为人母不久便逝世,风铃自然留给了她的女儿花伊伊。”她稍稍一顿,叹道:“但怡妹妹并未将其中的秘密告诉花无悔,因此,花伊伊便稀里糊涂地把它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你。唉,我找了十八年,真是天不负人愿。”说话间,明月仙子仔细地看着赤金风铃,她失去了风铃,这只风铃又多少给了她安慰。
风铃怒恨交加,一脑子中尽是花伊伊的清影和细语,只想着:我要把它夺回,既可慰勉伊儿的一片真情,亦可让神州大地免受明月仙子的蹂躏……遂沉声道:“把它还给我。”
明月仙子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她手一挥,风铃射向风铃。风铃伸手抓住风铃之际,明月仙子早已如飞掠去,如烟般飘入莽林之中。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这次我不忍心杀你,下次,我绝不会手下留情……”风铃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一般,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俯首大哭起来。
“大伙儿快看啊,前面有一座木屋。”田思思指着木屋,小声地说道。
最先奔过来的四人赫然正是月无血、吕丁、花伊伊、花铜,四人见一座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花铜赞道:“若非月少侠与吕少侠熟知幽灵月宫的行事规则,否则我们再寻个三五几月也找不到此地。”花伊伊忧道:“有明月仙子出现的地方,方圆几十里之内必有大量幽灵月宫之人潜伏。万一我们被他们发现,那……”吕丁却道:“好像没人在……”随即飞身进屋。其他人跑到木屋前的时候,吕丁从里面走了出来,神色有些失落。
田思思急忙问道:“没人吗?”吕丁冷冷地点了点头,道:“刚才我查看了一番,想必他们刚离开不久。”月无血环视四周,道:“这就奇怪了,这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花铜道:“会不会是明月仙子发现了我们,把风铃带走了?”吕丁沉声道:“有这可能。”花伊伊神色不安地道:“现在该如何是好?”吕丁道:“这样吧,你先回花错门,我再潜回月宫探探消息。”月无血却道:“不行,上次我们潜回月宫带走花小姐,现在宫中一定加强了戒备。”吕丁淡淡一笑,道:“相信我,会没事的。”言毕,不再理会四人,飞身离去。
四人一脸失落地回道花错门,尤其是花伊伊。花无悔见状,问道:“三弟,人没找到吗?”花铜叹了一口气,道:“门主,我们找到了风铃被困之处,可去晚了一步,那儿早已人去楼空。”花铜为了照顾花伊伊的感受,用了“困”字,其实谁都明白。
田思思不解地道:“但奇怪的是,那里并没有打斗的痕迹,难道他们是一起离开的吗?”花铜若有所思道:“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两人若是一起离开的,会因何事离开?”田思思低头嘀咕道:“那他们又去了哪里呢?”
花无悔见到花伊伊神情落寞,便道:“伊儿,你还好吧?伊儿,不用难过,爹立即再加派人手去找风铃,只要他一现身,我们就会知晓,到时候再去揭开明月仙子的真面目也不迟。”花伊伊木然点点头,哀声道:“嗯,爹爹,我下去休息会儿……”话音未落,花伊伊转身离开。田思思急道:“伊妹妹,我去陪陪你……”刚要跟上去,月无血却拉住了她。田思思愣了愣,望了望花伊伊,又望着月无血,月无血沉声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仿佛要坠了下来。忽然,不知从哪儿来的光闪了一下子,紧接着一道闪电刺破长空,长鞭一样抽向大地。天空就像被利剑劈开了两半,轰隆!一个霹雳震耳欲聋,大地差一点炸开了个大坑儿。随即骤风夹着星雨,像在地上寻找什么似的,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着。路上行人纷纷躲避,可总有人不愿。他甚至希望这雷再大一点,雨更猛烈些。忽地,一个路人把他撞倒在地,但眼见风大雨大,也顾不得他了,继续往前跑远了。这人也没有起身,就躺在地上,仍有行人在自己的周围。又一阵巨响,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那人如死了般,任由雨点砸在身上。或许,这样他会好受一点……
雨更大了,房顶上街道上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缥缈的白纱。这时一阵风猛刮过来,那白纱袅袅地飘去。雨天,总会让人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心情也随之下沉。田思思望着窗外,长叹一口气。月无血站在她身旁,面无表情地望着雨幕出神。忽地,他道:“花小姐吃点东西了吗?”田思思摇摇头,许久,才缓缓道:“我这就给她送点吃点东西去。”月无血点点头。
田思思端着几道精致的小菜和一碗米饭来到花伊伊的房前,轻轻地敲了几下,见里面没反应,轻声道:“伊妹妹,我给你送了点吃的来……”过了好一会儿,田思思见屋内还是没反应,便道:“伊妹妹,我进来了。”说话间,轻轻地推开房门,见花伊伊侧身躺在床上。田思思把饭菜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这才见花伊伊双眼红肿,憔悴怜人。田思思抓起花伊伊的手,忧道:“伊妹妹,你这是何苦呢?”见到花伊伊没反应,又道:“哼,下次我遇到那只臭蛤蟆,我非把他的皮给扒了一层不可。”
一听“臭蛤蟆”三字,往事不住涌上心头,花伊伊立时热泪盈眶,哽咽道:“田姐姐,你出去吧,我想独自待会儿。好吗?”田思思心一酸,泪珠也在眼中打转,低声道:“嗯,等会儿你记得吃点东西,行么?”花伊伊木讷地点点头。田思思起身,替她盖好被子,望了她一会儿,还是走了出来。轻轻关上房门,田思思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柳枝经雨重,松色带烟深。雨过天晴,山中也变得非常异常幽静。对于这样的美景,总有人会忽视。比如酒丐、风断。连日来,二人四处寻找风铃未果,心情越来越急切,越来越复杂。好在昨日发现了幽灵月宫之人的踪迹,也有了些眉目。
突然,酒丐指着前方,急道:“风兄,你看那轻烟。”风断顺着酒丐的手,望着那股若有若无的轻烟,眉头一皱,沉声道:“深山之中怎会有烟呢?”酒丐立即道:“走,我们前去瞧瞧。”两人朝着轻烟奔去。
又翻过一座山,穿过一片密林,二人找到了林中小屋。到这里时,小屋已被烧得只剩下一个框架,只有零星烟火。幸好昨夜的大雨,否则小屋定被烧得干干净净。风断二人四处寻找了一番,并未发现尸体。但究竟是谁放的火呢?之前的人去哪儿呢?
风断道:“酒丐兄,你怎么看?”酒丐沉思片刻,道:“风兄,此处地势偏僻,一般不易被发现,若不是我们循着烟,定然不会找到此地。”风断点头道:“是,如此巧妙的地势,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找寻到。酒丐兄,你再看看这四周,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改造而成,如同世外桃源般。”
酒丐从废墟中翻出一个盒子,盒子表面被熏黑,里面还完好无损。酒丐急道:“风兄,我在废墟中找到了这个,你瞧瞧。”风断打开一看,惊声道:“这根人参少说也有一百年。”酒丐赞道:“风兄好眼力!这样的东西也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消费得起。看来,风小兄弟就是被带到这里的。”风断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酒丐兄,为今之计该如何是好?”酒丐想了想,道:“我们去一个地方,花错门。”
“干爹,干爹,你看到伊妹妹了没有?”田思思蹦蹦跳跳地来到花无悔的身边,月无血自然跟在她身后。
花无悔放下手中的书,奇道:“干爹也有半天没看到伊儿了,干爹还以为你带她出去散心了,怎么……”闻言,田思思神情骤变,急道:“刚才我去找伊妹妹了,伊妹妹却不在房中。然后我和无血到府里四处找了找,都没看到伊妹妹。还以为伊妹妹在干爹这里,所以过来看看……”花无悔神情微变,道:“哦?我立即找人问问,看看是否有下人看到过伊儿。”随即喊道:“花玉!”
“门主,有何吩咐?”一中年男子应声走了过来,躬身道。
花无悔沉声道:“花玉,你立即去把今天见过小姐的人找来,哪怕找过一面的也要找来。”花玉道了声“是”,就退下了。花无悔笑道:“思思放心,伊儿不会做傻事。”田思思脸色还是一脸不安。
不一会儿,就听到花玉惊慌失措的声音:“门主,门主,不好了,不好了……”三人闻声,大惊失色,花无悔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花玉带着一个丫鬟跑了过来,神色焦急。
花玉赶紧拉了拉丫鬟的衣袖,急道:“无忧,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门主说明。”花玉身后的那个丫鬟约莫十三四岁,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都是无忧不好,未及时告诉总管,都是我的错,还请门主责罚奴婢,责罚奴婢……”花无悔虽神色忧虑,方寸未乱。他将无忧扶起,温声道:“你叫上官无忧吧,我记得是伊儿把你带回来的。不要怕,我不会怪你的,慢慢说,小姐怎么了。”
无忧站起身,稍稍稳定了心神,道:“我……我见过小姐。”田思思急忙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的?”无忧想了想,道:“午时三刻,我从外面回来,在大门口遇到小姐。她好像有什么急事,神色匆忙,冲向外面,还差点把……奴婢撞倒了……”田思思面色骤然大变,叫道:“什么?她出去了?”
花玉脸色铁青,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及时向我汇报?假如小姐有三长两短,有你好看……”无忧一听花玉这么说,顿时脸色面如死灰,吓得哭起来。她哽咽道:“见小姐慌张的样子,我也感到奇怪。可是……可是,这几日,我看到小姐都郁郁寡欢,也就没在意,所以……”花玉喝道:“你…你……”话还没说出来,花无悔止住了他。他轻言轻语道:“花玉,不要再说了,此事与她无关。你带她下去吧,记住,不要再辱骂她,否则我饶不了你。”花玉颤声道:“是,门主!”花无悔又对无忧道:“无忧,不要再哭了,我不会怪你,你也不要自责了。下去吧!”无忧谢过花无悔之后,跟着花玉下去了。
田思思焦急地道:“干爹,究竟是何事会让伊妹妹如此紧张?”之前默不作声的月无血忽道:“是风铃!”虽然简单两个字,花无悔点了点头,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田思思怒道:“这个臭蛤蟆,他在哪里呀?我怎么没看到他呢?他要是出现了,我一定要让他好看,哼……”月无血摇摇头,道:“这并不代表风铃就在这里。”田思思瞪了他一眼,不悦道:“都这个时候了,可不可以把话说清楚?”花无悔沉声道:“月少侠的意思,并不一定是风少侠人出现在这里,可能是伊儿得知了与风铃有关的消息才让她如此着急着出去。”话声未了,月无血衣衫飘飘,如一团雪花一掠而出。
田思思急忙喊道:“你去哪里?”很快传回若有若无的声音:“花小姐离家不到一个时辰,想必走的不远,我出去找找。”随即又传回一句话:“请花门主照顾好……”话说了一半,就没音了。当然是请花无悔照顾好田思思,其实月无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句话。
田思思哼了一声,叱道:“我又不是小孩子……”爱女不见,但花无悔却沉得住气,道:“思儿,你还看不出月少侠的一番心意吗?”田思思愣了一愣,叫道:“这……这有什么嘛?就知道自己一个人逞英雄。”花无悔叹了一口气,道:“思儿,月少侠一个人去方便些。毕竟,此事有诸多蹊跷,你留在花错门更安全。”
深夜,花无悔、花氏五兄弟、田思思在议事厅中等着。众人神色焦急,不停地向厅外张望。田思思时不时地裹紧外套,脚下不停地挪换着位置。花无悔背着众人,认真地看着厅堂中间那副山水画。似乎,这画里面有花无悔想知道的一切。
忽然,白影一闪,一人落入厅中。田思思见是月无血回来了,跳起身来,过去拉着月无血的手,急切地问道:“发现什么没有?”月无血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众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花银沉声道:“门主,我已向各地分堂飞鸽传书,连夜搜寻伊儿和风铃的踪迹。想必不出一日就会有消息,还请门主放心。”花无悔只是点了点头。
月无血冷冷道:“花门主,我这就回月宫探一探,看看花小姐是否在月宫……”田思思立马反驳道:“不行,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虽然你武功厉害,可跟明月仙子比起来,差远了。何况你们月宫还有这么多高手,你去了定是有去无回。”月无血道:“月宫只有我最熟悉,相信她不会对我怎样。”田思思急道:“不行,她都派人来杀你,你还这么相信她?何况你上次回去救走了伊妹妹,她必定记恨在心。要是你真要去,我也跟你一起去。”月无血凝视着田思思,心里有了些许感动。
花无悔沉声道:“月少侠,思儿说的是,现在伊儿是不是被明月仙子带走还不确定,你贸然回去,也是凶多吉少。何况吕少侠已经去了,我想他一旦有任何消息,会立即通知我们。我们还是再等一等吧!现在的重点是找到风铃,只有找到他,一切都会明了。到时候再行动也不迟。”听花无悔这么一说,花氏五杰点头赞同。月无血没有说话,但看得出,他也认同。花无悔道:“好,夜已深,月少侠奔波了一个下午,下去早点休息。”
月无血送田思思回房间,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到了房门口,田思思突然转过身,低着头小声道:“你可不可以进去陪我坐会儿?我……我怕……”月无血抬头望着田思思,眼中突然多了些许柔情,少了许多冷漠。他点了点头,跟着进了田思思的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进田思思的房间,虽然血殿被毁,田思思寄居他处,但是一进房间,月无血便闻到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再仔细看屋内陈设,简单却收拾的干净整洁,还是可以看出女儿家爱美的一面。
月无血不知怎么怔住了,田思思笑道:“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坐会儿吧!”田思思倒了一杯茶递给月无血,轻声道:“喝点水,这几日你也挺辛苦……”月无血端着茶,突然,田思思说声“等一下”,月无血又是一怔。只见田思思从怀中摸出一块手绢轻轻地替月无血擦拭这脸庞的汗水,柔声道:“这儿也脏了,别动,我帮你擦擦。”也许,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就会融化月无血冰冷的心。
擦拭完后,田思思随手把手绢放在桌子上,双手托着脑袋,喃喃道:“愿老天保佑伊妹妹没事……”她突然望着月无血,很认真的看着,本来月无血一直看着她,只是没想到田思思会突然看自己,顿时有点手足无措。月无血被田思思看的有点不自在,只好低头喝水。田思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声道:“傻瓜,杯中没水了,还喝?”她提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又托着双腮认真地看着月无血,瞧的痴迷,口中喃喃道:“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还有你的脸型都与风铃长的很像,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随即又低声:“月无血,你真的要回月宫?”月无血突然愣住了,没想到田思思会问这个问题,田思思低声道:“我不许你回去,我怕……”还未等田思思说完,月无血豁然站起,望着窗户,喝道:“谁?”呲!一声破窗的声音,月无血只手抓住射来之物。田思思正要抓剑冲出去,月无血沉声道:“不用了,那人已经走远了。”
田思思急道:“不行,万一那人有伊妹妹的消息呢?”月无血摇摇头,望着田思思一字一字地道:“不会的,此人是来找你的。”田思思心头一震,不解道:“你怎知道?”月无血冷冷地道:“你看了这个就明白了。”他摊开手,是一只飞镖,镖上绑着一张纸条。田思思急忙打开纸条一看,立刻兴奋地抱着月无血。月无血面色立刻变了,也不知怎地,他突然觉得心里甜了起来,全身飘飘然。
田思思大叫道:“月无血,你真厉害,这样都能看出对方的武功路数。那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猜那人是谁?”月无血道:“‘云中仙鹤’田仲。”瞪圆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惊讶地望着月无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