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血、田思思告别风断等人之后,一路向北而去。途中,二人不断遇到南往的武林人士,只是二人乔装易容,并未有人认出他俩来。这日深夜,二人进城寻了家客栈住宿。进房之后,田思思撕下面具,愠道:“整日带着它,难受死了!”月无血安慰道:“思思,这些日子人多眼杂,再忍忍吧!”田思思默不作声,月无血又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正欲宽衣解带,一阵敲门声响起。月无血、田思思对视一眼,月无血大步上前,开门一瞧,月无血惊咦一声,颤声道:“田二殿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云中仙鹤田仲。
田仲朗声道:“无血,是不是该改口了?”月无血点头笑道:“是是是,二叔,请,里边坐!”刚进房中,田思思便扑入田仲怀中,哭道:“二叔,这段时日你去哪儿了,我们去洛阳寻你,却……我还以为你……”田仲安抚一阵后,道:“思儿,我们坐下聊吧!”三人坐定之后,田仲凝视着田思思,愧道:“思儿,你大婚之日二叔未能赶来,二叔对不住你……”月无血道:“二叔,事出有因,无血未能及时告知到您和岳父,还望包涵。”田仲笑道:“无妨无妨!江湖中人何必拘束于这些繁文缛节?何况当时情势诡谲莫测,二叔不会放在心上的。”月无血点点头,田仲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思思已找到归宿,也算是了我二位长辈的心愿。”
田思思哽咽道:“二叔,思儿真怕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话犹未了,田思思又低声哭泣起来。田仲笑道:“思儿,你看二叔缺胳膊少腿了么?是是,二叔曾说过,有空一定会去看你的,只是你们走后,江湖上怪事连连,二叔不敢轻易现身。”月无血点头道:“二叔,您此时现身,也想去寻鳖夺珠?”田思思闻言,神情陡变,抬头盯着田仲,田仲也望着思思,道:“你爹修书与我说,他会跟着武龙会前去。便让我就留在中原,准备东山再起。原本二叔以为你二人也会去,没想到……”田思思望了月无血一眼,道:“无血想去祭拜婆婆,因此……不过此行凶险,爹爹跟着去凑什么热闹?”田仲神情凝重,怅然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爹也有自己的苦衷。你爹知你二人成婚,心中甚是安慰。”
月无血沉声道:“二叔,血殿是二位长辈一生心血,待无血返回中原之后,定会助您一臂之力,让血殿东山再起。”田仲神情一震,惊声道:“真的?”月无血望了田思思一眼,毅然道:“血殿是思儿的根,无血不想思思像水中的浮萍。”月无血曾陪田思思回到血殿,断墙残垣景象令田思思伤心欲绝,他心中便有此想法。田思思凝注着月无血,感动地道:“无血,你不是说过不想再过问江湖之事吗?”月无血颔首道:“待血殿在江湖上站稳脚跟,无血定会退隐江湖。岳父和二叔将思儿托付于无血,无血无力回报。这算是无血对岳父的一片心意。不过,二叔,丑话说在前头,一旦血殿东山再起,无血是去是留,不可勉强。”
“好好好,如此甚好!”田仲热泪纵横,感慨道:“老天有眼,对我血殿不薄!你有此心意,二叔甚是感动。”田思思却道:“无血,二叔倒是好说话!你又不了解爹爹的性子,万一他要把你留下呢?”田仲哈哈大笑道:“有你这个鬼精灵,你爹敢留下无血?”田思思愁容满面,不安地道:“此行凶险,不知爹爹她……”田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生死有命,一切看天意……”田思思身躯微微一震,田仲又道:“思儿,你爹性子虽急,却不是鲁莽之人,我想他此行定无大碍,你放宽心便是。”闻言,二人一阵沉默。
田仲笑道:“时候不早,无血、思儿,二叔要走了。等你二人回到中原之时,南寻也该有个结果了。”说话间,田仲站起身来,田思思又是泪眼朦胧,嘶声道:“二叔,您告诉爹爹,思思想他,让他小心行事,切莫鲁莽。”田仲点头道:“这个你放心。”他望着月无血,笑道:“无血,这个话多嘴杂的烦人精就真的交给你,日子长了,你心生嫌弃不要她了,二叔可不会轻饶你哦。”不待月无血开口,田思思急道:“二叔,哪有像您这样说话的?以后思儿不理你了。”田仲哈哈一笑,道:“不聊了,二叔走了!”言毕,正欲动身,月无血道:“回来之后,到何处找您?”田仲沉思片刻,道:“你二人回来之后,到血殿等我。”月无血颔首道:“好!”田仲转身离去,田思思关上门,见月无血盯着自己,田思思叱道:“看什么,还没看够吗?”月无血神情严肃地道:“思儿,我们去南边见见你爹,好吗?”田思思垂下头,默了片刻,摇头道:“算了,爹身边肯定有石哀和老妖婆跟着,我不想让爹分心。”月无血道:“好,我们休息吧!”
天色阴沉,暴雨将至,街上行人已寥寥无几。一白衣男子和青衣女子并肩而行,慢悠悠地走着,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暴雨毫不在意。二人走了一阵,忽迅疾折入一条小巷内。不想二人身后跟来一个蓝衣女子,蓝衣女子见二人折入巷中,神情一紧,疾步跟了进去。没走几步,蓝衣女子霍然止步,眼前便是巷子尽头,却不见二人踪影。蓝衣女子纳闷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为何跟着我们?”蓝衣女子身躯一震,霍然转身,只见那二人不知怎么到了自己身后。她盯着白衣男子道:“你是谁?”
二人见女子约摸二十七八岁年纪,风姿绰约,容貌极美。风髻露鬓,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一身淡蓝色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无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让人瞧了第一眼后,目光便再也舍不得离开。白衣男子不答反问道:“你认识我?”蓝衣女子眉头微蹙,冷冷道:“你不是风铃。”她又望了青衣女子一眼,厉声道:“你们究竟是谁?”闻言,青衣女子怒气冲天,冷哼了一声,喝道:“我是谁不重要,为何鬼鬼祟祟跟着我们?”蓝衣女子面色一沉,道:“你假扮风铃来此有何目的?”月无血心喜不已,暗道:“看来她见过风铃,那她一定知道吕丁的下落……”急忙问道:“姑娘认识风铃?我的确不是风铃,我是风铃的同胞兄弟,我叫月无血,我俩来此是想见见风铃的朋友。”月无血和田思思按照风铃指引,找到这座小镇。可风铃一时大意,忘了山村在何处。小镇地处偏僻,人心淳朴,再加上少有武林人士经过,于是二人未再乔装易容。二人整日在街上闲逛,希望能偶遇吕丁。不想一连三日都落了个空。正当两人失望之际,月无血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心生一计,便有了这一幕。
蓝衣女子却摇头道:“谈不上认识,只是与他有一面之缘。刚才见这位公子与风铃相貌相似,在下心生好奇,便跟了来。二位,对不起,打扰了!”说话间,想从二人身旁走过,田思思却伸手拦住了她。蓝衣女子怒道:“姑娘,在下还有事要办,请让开。”月无血道:“姑娘,我二人来此是想寻一位叫吕丁的朋友。风铃也曾在此见过他。”闻言,蓝衣女子仔细瞧了瞧月无血,道:“哦,原来如此。不过你说的那位吕丁,在下从来没见过。”田思思一怔,望着月无血,月无血又道:“对不起,打扰了!思儿,让她走吧!”不待田思思收手,蓝衣女子三两步快速离去。
见月无血就这么让蓝衣女子离去,田思思气得急跺脚,道:“无血,她一定知道吕丁在哪里,我们悄悄……”月无血摇头道:“倘若她真认识吕丁,她一定会告诉吕丁我们在找他。吕丁想见我们的话,他会来找我们。思儿,耐心等等吧!”此前听风铃描述,月无血知道吕丁状况并不好,此时此刻有点眉目了,他何尝不想马上见到吕丁?只不过他怕强人所难。田思思轻声道:“万一……万一他不想见你呢?”月无血默然半饷,道:“他会来……”田思思道:“好吧!想必他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无血,我俩在这街上逛了三天,这么小的街,我都逛够了。”月无血愣了一愣,望着田思思道:“思思,你想做什么?”田思思白了他一眼,道:“真是个木鱼脑袋。”月无血为难道:“我们去吃点东西吧!”田思思冷哼了一声,道:“现在我一肚子气,怎么吃得下?”说完,侧过身子背对着月无血。
月无血幽幽地道:“二叔让我不要嫌弃你,没想到你却先嫌弃我来了,我要去找二叔说理去……”田思思轻嗤一声,喝道:“你敢?明明是你无情无趣,却怪我……哼!”月无血道:“好啊,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哼,一个没有血的人怎会有情有趣呢?”田思思转身,怒目一瞪,道:“是又怎样?你想……”忽瞥见月无血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冷漠的眼眸有了几分温热。田思思粉脸一红,胜似艳霞,娇叱道:“看什么看?”月无血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思儿,我是个无趣的人,以后某天你会不会不理我了?”田思思低声道:“你呢?会不会有天会突然讨厌我,不要我了呢?”月无血亲了下田思思额头,怅然道:“这两年,有你在身边,我不知道过的多快乐呢。我怎舍得不要你?我还要你给生儿育女……”田思思粉拳轻轻打了几下月无血,道:“害臊,谁要说给你生儿育女啦?”
月无血神情严肃地道:“和爹分别之前,我跟风铃打了赌,谁先当了爹,谁就是对方的大哥……”闻言,田思思又羞又气。她盯着月无血,质问道:“哼,月无血,是不是臭蛤蟆提出来的?”月无血摇摇头,田思思惊诧不已,叱道:“哟,没看出来。没想到你跟臭蛤蟆一个德行,不行不行,以后不能让你二人呆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瞧你鱼嘴滑舌的样儿……等公公他们回来后,我非让公公和伊妹妹好好教训他不可。”月无血忽嗤笑道:“逗你的……”田思思恼羞成怒,冷哼了一声,道:“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有本事自己生一个去。”月无血把田思思搂的更紧,深怕她跑掉似的。田思思也享受这种亲昵,也将月无血抱得更紧。
看来,爱的另一境界是静,而非激情四溢,狂风骤雨。田思思幽幽地道:“也不知公公还有伊妹妹他们情况如何……”月无血道:“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又有八大门派做后盾,应该无碍。”忽然,田思思惊咦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离开月无血怀中,注视着他道:“无血,这一路上都没听到半点关于幽灵月宫的消息,难道她放弃……”月无血摇摇头,神情黯然。不过,他清楚这个曾经养育自己十八的人,她一定是志在必得。只是为何迟迟不见动静,恐怕只有明月仙子自己才知道了。
斜风细雨来,消尘云未散。轻烟笼草树,湿衣看不见。田思思双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的细雨,满脸忧愁。她叹道:“无血,吕丁真的会来吗?”月无血也望着灰暗的天空怔怔出神,半饷才道:“他会的……”田思思又道:“就算他想见你,可他知道我们在这里等他?”月无血道:“思儿,这镇上客栈酒楼也就那么两三家,稍稍打听便知道。”田思思幽幽地道:“要是他不想见你呢,你……”话犹未了,咚咚咚,一阵敲门声骤起。二人神情一振,月无血阔步走至门口,看门一瞧,神色陡然暗淡下来。
来的是一位七旬老者,手里端着酒菜。只听他颤声道:“客官,你要的酒菜!”田思思大为疑惑,问道:“无血,你点了酒菜吗?”月无血冷目盯着老者,老者听田思思这么一问,望了一眼门牌,连忙道:“二位客官,对不起,对不起!敝人愚笨,记错房号,打扰了!”说话间,正欲转身,月无血冷声道:“老人家,不用了,端进来吧,我俩还未吃晚饭。”
老者望了二人一眼,道:“这……这怎么好?我还是……”田思思热心肠,不愿老者白跑一趟,急道:“老人家,你就端进来吧!等会儿再让厨子做一份给要的人端去就是了。”老者连声谢道:“谢谢客官理解,多谢多谢!”言毕,端进屋中。酒菜摆好之后,月无血又道:“老人家,你瞧这饭菜足够四五个吃了,多一人,也就多一双筷子,不如留下来陪我二人喝一杯,如何?”田思思神情诧异,心道:“无血不喜喝酒,更不喜人多,今日怎么?”又想到:与其二人喝闷酒,不如找个人作陪,聊聊家常,岂不更好?想至此,田思思展颜笑道:“就是就是,老人家,我俩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你就留下来陪我们聊聊天,好么?”老者又望了月无血一眼,道:“好!”月无血抬手道:“请上座!”老者也不客气,坐下身来。
田思思替二人斟满酒,又替自己斟满酒,举杯道:“今日我夫妻二人有缘与老人家相识,我俩敬您一杯。”老者笑道:“好好好!”三人举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田思思边斟酒边问道:“老人家贵姓?”不待老者开口,月无血道:“老人姓谢吧?”田思思一怔,抬头望着月无血,问道:“真的?”月无血盯着老者,沉声道:“应该假不了。”田思思不解地道:“怪了,你从未与老人家见过,如何得知老人家姓什么?”月无血望着老者道:“老人家,在下未说错吧?”老者点点头,脸色无半分惊讶之色。月无血沉声道:“吕丁不想见我?”田思思又是一愣,满腹疑惑地道:“老人家又不认识吕丁?如何知道他想不想见你?”老者却道:“她没认错,你不是风铃!”田思思神情陡变,惊声道:“你……你是……”
老者望了月无血好一会儿,才道:“你的身材,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还有你的脸型都与风铃很像,也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月无血道:“谢前辈,月无血失礼了!”田思思打量了老者一番,颤声道:“你是谢晓峰?那……”老者望着田思思,微笑道:“如假包换!”田思思急道:“吕丁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老者却道:“月少侠是怎么认出老夫的?”月无血道:“眼神、剑气,还有这些酒菜。”老者轻哦一声,月无血接着道:“开门之后,前辈见我的第一眼,无血便察觉你眼神含有惊诧之色。或许风铃曾告诉过前辈他还有个兄弟,但前辈未曾想到我二人会如此相像,对吧?”谢晓峰点点头,月无血又道:“前辈剑法已达到人剑合一境界,人在剑在气也在。除此之外,前辈端来的菜足够四五个人吃了,我二人在此住了三日,从未见过四五人一起来投宿的。因此,无血才断定您就是谢前辈。”
谢晓峰赞道:“好眼力!”田思思道:“谢前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来了?”月无血剑眉一紧,惊声道:“难道蓝衣女子是鬼丫头?可她……”谢晓峰颔首道:“跟踪你俩的确实是鬼丫头,她怕你俩假冒风铃加害吕丁,在镇子里四处闲逛了一阵子,见甩掉你二人,便回来通知我俩。不想刚出镇口,就遇到老夫,老夫让她回去通知吕丁,而我先来探查探查情况。”田思思急道:“风铃不是说她疯了吗?为何……”谢晓峰点点头,道:“她好了,说来话长……”话犹未了,屋外传来几声高呼。
“无血、无血……”月无血听出是吕丁的声音,他神情激动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屋外,急道:“吕兄,无血在此!”
咚咚咚,传来疾步上楼的声音。眨眼间,吕丁出现在月无血眼前。月无血见吕丁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无半分落魄之色,心安之余,又见吕丁空荡的右袖,心头一酸,热血上涌,呼唤道:“吕兄!”吕丁怔了一怔,热泪盈眶,大步上前抱着月无血,嘶声道:“无血,我们又见面了……”田思思走到月无血身后,亦是泪流满面。她盯着吕丁,哽咽道:“这两年,我和无血找你找的好辛苦,却不想被臭蛤蟆捷足先登,哼!”吕丁愧疚地道:“让你二人操心,吕丁过意不去……”他激动地说不出话,将月无血搂的更紧。
田思思擦干眼泪,这才发现吕丁身后还站着一位女子,也是上午跟踪他俩的蓝衣女子,只见她双眼噙泪,凝注着吕丁。不是鬼丫头,还会是谁?田思思愤愤不平地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把姐姐凉在一边,好意思么?”说着,走过去,拉着鬼丫头的手,道:“姐姐,别哭了,我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进屋坐,看他俩能站到什么时候。”鬼丫头又望了吕丁一眼,田思思不由分说拉着她进了屋。
进屋之后,鬼丫头轻唤了声爷爷,谢晓峰朗声道:“吕丁,无血你二人再不进来,老夫可要动筷子了。”二人并肩走进来,月无血关好门。入座之后,田思思早已替吕丁、鬼丫头斟满酒,举杯道:“谢前辈、吕丁、姐姐,为我们重逢干一杯!”五人一饮而尽。放杯之后,田思思她抓着鬼丫头的手,道:“姐姐,我叫田思思,姐姐美若天仙,此前听臭蛤蟆提起过你,却不知道姐姐真实名字,可否告知妹妹?”鬼丫头香靥凝羞,正欲开口,不想吕丁抢道:“鬼玉儿!”田思思白了吕丁一眼,道:“又没问你,你多什么嘴?”身旁的月无血轻扯一下田思思衣袖,田思思不解地望着月无血。吕丁道:“哎,都是吕某不对,害的田姑娘寻了那么久都未寻到我……吕丁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田思思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要不是玉儿姐姐凑巧认出无血,我俩还不晓得找你要找到何时。”吕丁微瞥了月无血一眼,笑道:“开口一个无血,闭口一个无血,叫的好亲热,莫非你二人……”不待田思思开口,鬼玉儿笑靥道:“傻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却不信……”她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哦,玉儿姐姐,你们……”田思思瞠目结舌,她瞧了瞧吕丁,又瞧了瞧鬼玉儿。鬼玉儿被瞧的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娇羞不语。月无血笑道:“吕兄,恭喜恭喜!”吕丁也调侃道:“无血,也恭喜你啊,只有你才忍受得了性急口快……”田思思眼睛一瞪,厉声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话多、脾气怪?”她又哼了一声,拉起鬼玉儿的手,道:“玉儿姐姐,我可告诫你一声哟,不想吕丁油腔滑调、油嘴滑舌的话,以后少让他跟风铃呆在一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鬼玉儿望了吕丁一眼,不解其意,田思思又道:“你可不知道,风铃的老婆以前温柔贤惠,如今都变得油嘴滑舌了。还有月无血,也变得……哼,玉儿姐姐,你可以要当心些。”闻言,吕丁、月无血互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谢晓峰举杯道:“老夫敬二位新婚燕尔一杯!”吕丁也道:“无血,我也敬你一杯!”月无血道:“好,谢前辈、吕兄,我们干了!”五人一饮而尽。田思思惊咦一声,道:“对了,之前臭蛤蟆回来说玉儿姐姐不是……哼,这臭蛤蟆嘴里没几句真话,也只有伊妹妹信他的话。”鬼玉儿笑道:“妹妹,风铃没有骗你,他见我之时,我确实心智尽失……”她望着吕丁,吕丁道:“这就从风铃离开之后说起,风铃走后……”
风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烟雨中,许久,吕丁欲转身进屋,却听谢晓峰道:“吕丁,难道你真的不想再拿刀了吗?”谢晓峰伫立门口,一直望着风铃离去的方向。闻言,吕丁愣了一愣,不知谢晓峰为何突然这么说。默然了半晌,道:“谢前辈,吕丁早已不是刀客了,拿不拿刀没任何区别。”谢晓峰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一气,厉声道:“你身来就是一名刀客,不管你活着,还是死了,都逃不出宿命。”吕丁嘴角泛起一丝惨笑,道:“那又怎样?现在不是很好吗?吕丁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前辈,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这种生活可遇而不可求。名和利早已在吕丁心中灰飞烟灭。”
谢晓峰点点头,朗声道:“不好名者,斯不好利;好名者,好利之尤者也。你能认识到这点,足以证明你还是一名刀客,一名真正的刀客!你可知我能够明白这些道理是因为有多少位英雄牺牲,多少人家破人亡换来的?”吕丁默然不语,谢晓峰又道:“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要重新拿起刀。”话音未落,谢晓峰闪至吕丁身后,右指猛戳吕丁背心。啊!吕丁发出一声惨叫,惨叫声却把睡觉的鬼丫头吓醒。鬼丫头跑出屋外一瞧,见谢晓峰左手提起吕丁,吕丁脸色惨白,她惊恐不已,大叫道:“放开大哥哥,放开大哥哥……”鬼丫头跑上前拉住谢晓峰,可谢晓峰右手一拂,鬼丫头飞身撞在墙上,头重重地落在地上,立马昏厥昏过去。随后吕丁惨嚎声又起,回荡在整个山村……
数点雨声风约住,朦胧淡月云来去。不知昏睡了多久,吕丁悠然醒来。只觉周身软弱无力,疲惫不堪,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他瞥见谢晓峰站在床边,冷目盯着自己,嘶声道:“鬼……鬼丫头呢,她没受伤吧?”谢晓峰冷声道:“她很好!如你所愿,老夫已将你内力散去,自此之后再无拿刀的可能。”吕丁目光呆滞,神色惨然。他苦笑几声,道:“好好!”眼角却有泪珠滑落。谢晓峰怅然道:“你好好休息吧!”言毕,转身离去。吕丁怔怔地望着床帐,心中五味乏陈。一阵疲惫感觉陡然袭来,又让他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吕丁努力让自己清醒,却于事无补,他又昏睡过去。
“吕丁、吕丁,你醒醒!”一阵轻唤声将吕丁从沉睡中唤醒。吕丁睁眼一看,不是鬼丫头还会是谁?只见她凝视着自己,神色忧虑。吕丁问道:“鬼丫头,大哥哥睡了多久了?”鬼丫头思索片刻,道:“三日。”吕丁道:“爷爷呢?”鬼丫头道:“爷爷出去了。”吕丁轻哦一声,道:“你别乱跑,等会儿爷爷会给你带糖葫芦回来了。”鬼丫头默不作声,脸上无半分喜悦之色。吕丁道:“鬼丫头,怎么了?爷爷没带你去不开心?”鬼丫头摇摇头,吕丁道:“鬼丫头莫难过,等大哥哥能走了,给你放风筝好不好?”鬼丫头依旧不语。不知为何,吕丁陡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经脉四窜。剧痛使他眉毛拧作一团,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着,牙齿咯吱咯吱,恨不得咬碎。吕丁双手紧紧抓着床单,汗水早已打湿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胡乱贴在额头暴起的青筋上,鬼丫头从来没见过这架势,她恐惧地抓起吕丁的手,只感到他的身子不住地战栗,骨头在身体里一点点碎裂,身体里的闪电一阵阵外冲,激荡起吓人的青筋。啊!一声惨嚎,吕丁又昏厥过去。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吕丁感觉额头一丝冰凉,他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鬼丫头正给自己擦拭额头。鬼丫头见吕丁醒来,轻声道:“你……你醒了?”吕丁望着鬼丫头,凝视半饷,道:“你……你好了?”鬼丫头点点头,道:“你还是叫我玉儿吧!”吕丁惊道:“玉儿?你记起自己的名字?”鬼丫头又点点头,吕丁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可体内的剧痛让他每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鬼玉儿急忙放下手巾,搀扶着他坐起身来。吕丁又凝望着鬼玉儿,半饷,吕丁感慨道:“因祸得福,天意啊!”
这时,谢晓峰走了进来,冷声道:“身子还在痛?”吕丁黯然点点头,谢晓峰道:“我魔盟功夫与中原武功截然不同,你的身子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了老夫内力,再等三五日便会有好转。”吕丁神情一震,颤声道:“谢前辈,你……”谢晓峰颔首道:“老夫已将毕生内力传授于你,吕丁,你可要好好珍惜。”吕丁惊啊一声,嘶声道:“前辈你……”谢晓峰沉声道:“吕丁,老夫已是一只脚踏入棺材之人,这身内力留着有何用?”吕丁默然不语,谢晓峰又道:“八十年前,魔盟中有一宿老,他的刀法超群,古今罕有。生死双魔联手也败于其刀下,其一身功夫可与天魔比肩。待你恢复之后,老夫将其刀法传授于你。无极刀叶已长成,麒麟火鳖也该现身了。老夫传你内力,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希望你能重新拿起刀,结束这场浩劫。”
吕丁说至此,月无血、田思思赞许的目光投向谢晓峰,田思思举杯道:“谢前辈,思思敬你一杯!”谢晓峰欣然喝下。田思思放下酒杯,望着吕丁、鬼玉儿,笑嘻嘻地问道:“吕丁,你跟玉儿姐姐怎么情投意合的?”谢晓峰哈哈大笑道:“孤男寡女日久生情,这道理你和无血不懂?”田思思脸红耳热,偷瞥了一眼月无血,低声道:“才不是这样呢……”月无血道:“玉儿嫂子,吕丁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之人,你可不能让他……”田思思怒斥道:“玉儿姐姐,你瞧瞧,他就是跟风铃呆久了,变的油嘴滑舌。”鬼玉儿脸边红如桃花,娇羞地道:“我跟他还未成……何来嫂子一说?”月无血见自己说错话,一脸羞涩。田思思怒目瞪着吕丁,厉声道:“吕丁,就究竟让我玉儿姐姐等你到何时?不如今夜拜堂成亲,我俩也喝喝你们得喜酒。”吕丁面有难色,尴尬地道:“这……这……”
谢晓峰却道:“风铃呢?”月无血道:“已赶去南边。”田思思道:“伊伊也跟着去了,同行的有公公,干爹,酒丐,还有少林武当五岳剑派。”吕丁惊声道:“七大门派也去了?我师父他……”月无血沉声道:“神秘剑客就是令师姜……”见吕丁面色陡然大变,月无血便把前前后后发生的所有事一一告诉了吕丁。听完之后,吕丁神色黯然,吕丁虽对姜十三豆的行径不齿,不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还是希望师父能善终。谢晓峰叹道:“哎,世人皆为名利所累,终日烦忧苦苦追求,谁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螂捕,唯有天知晓啊!”他望向吕丁,道:“你准备何时起身?”鬼玉儿身躯一震,双眉紧锁,担忧之情油然而生。吕丁沉吟片刻,望着鬼玉儿道:“五日之后。”鬼玉儿急道:“我也跟你去……”吕丁面有愧色,道:“此行凶险,你还是留下来照顾谢前辈。”鬼玉儿忧道:“可……”谢晓峰沉声道:“玉儿,你放心,他定会平安无事回来的。”声音不容半分质疑。
吕丁望向月无血、田思思二人,道:“如今无血、思思也在,吕丁想请你二人做个见证。”他血满脸通红,深情款款地望着鬼玉儿,轻声道:“玉儿,吕丁想让你做我的妻子,你愿意吗?”鬼玉儿闻言,稍稍一怔,眉目含情,轻轻点点头。吕丁顿时激动不已,抓起她的手,不禁泪湿眼眶。谢晓峰笑道:“好,既然玉儿叫我爷爷,老夫就替你二人做主,明晚替你二人举办成亲仪式。”田思思大为感动,哽咽道:“吕丁,要是以后敢对玉儿姐姐不好,我田思思第一个不放过你……”说着,便在趴在月无血肩上哭起来。谢晓峰哈哈笑道:“本是喜庆之日,何必哭哭啼啼?来,我们喝酒……”月无血举杯道:“吕兄,恭喜恭喜!”吕丁却道:“你和风铃的喜酒我都没喝上,今晚,你得给我补上,定要喝个一醉方休。”田思思小嘴一撅,叱道:“哼,耽误了大事,我饶不了你。”她又望着鬼玉儿,道:“姐姐,要是以后吕丁不老实,你就告诉,我替你收拾他。”谢晓峰、吕丁三人望了一眼月无血,又哈哈大笑起来。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田思思望着鬼玉儿,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兰性喜如春,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袅娜如花轻体,窈窕嫣姌美仙家。田思思忍不住赞道:“玉儿姐姐,你真美……”玉儿轻启红唇,道:“哪有,跟妹妹的花容月貌一比,姐姐不及妹妹半分……”她抓起田思思的手,道:“姐姐谢谢你!”田思思嬉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这是妹妹应该做的。姐姐能寻得好归宿,妹妹高兴还来不及呢!”玉儿道:“姐姐亦痴亦傻二十年,未曾想……”说话间,鬼玉儿低头哭泣起来。吕丁呢?此时此刻,恐怕他也未曾想得自己的意中人会是自小就认识,而且失去心智二十年的鬼玉儿吧!
田思思急道:“姐姐,今晚是你大喜之日,不哭不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鬼玉儿轻嗯几声,门外传来月无血的声音,只听他说道:“思思,吉时到了,快……”田思思怒道:“你着什么急?我俩成婚之时也没见你急成这样。我还有事儿要跟姐姐交代,叫吕丁一边等着吧!”月无血被训得哑口无言,悻悻离去。鬼玉儿抿嘴轻笑,道:“看来也只有无血才受的了你,换做别人呀,恐怕早就……”田思思笑道:“哼,换做别人,那人也没那个胆。”田思思将红绸替鬼玉儿盖上,扶起她,莲步走到门口,高声道:“新娘子来了!”言毕,牵着鬼玉儿的手缓缓步入堂屋。
堂屋正中央墙壁上贴着一个喜字,桌上一对大红柱,火光摇曳煞是好看。虽无乐师奏乐助兴,宾客道贺观看,依旧温馨无比。谢晓峰正襟危坐,笑盈盈地望着四人人,或许他更未想到此生还有机会经历这等美事。吕丁见鬼玉儿莲步走来,怔立住了。田思思叱道:“愣着干什么?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你看的。”吕丁尴尬地笑了几声,接过同心结,二人来到堂中间。三拜之后,礼成!谢晓峰朗声道:“愿千秋岁里,结取万年欢会,恩爱应天长。行喜长春宅,兰玉满庭芳。”月无血笑道:“恭喜吕兄!”吕丁热泪盈眶,连连道谢。月无血、田思思送二人回到房中,吕丁道:“无血,今夜不能陪你痛饮,咱们明日再一醉方休。等会儿替我敬谢前辈几杯!”月无血点点头,田思思识趣地道:“好了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无血,我们走吧,忙了一天,我肚子都快饿扁了。”说着,拉着月无血出了新房。
红烛高烧,照得新房如梦般香艳。吕丁关好房门,转身凝视着鬼玉儿。鬼玉儿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吕丁心中怦怦乱跳,深吸一口气,柔声道:“玉儿……”鬼玉儿轻应一声,细若蚊蚁。他踌躇片刻,走上前将红绸掀起,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鬼玉儿抬目望了一眼吕丁,又慢慢低下头。吕丁坐到她身旁,轻轻把她揽入怀中……
五日之期,转眼即来。这几日来,吕丁经过细致考虑之后,决定让月无血护送鬼玉儿、谢晓峰回鬼谷,待他返回中原,就去鬼谷寻二人。谢晓峰将毕生功力传授与吕丁,而鬼玉儿不会武功,留在此地吕丁不放心。谢晓峰也想会会这位中原奇人,便答应了吕丁的请求。鬼玉儿虽有不舍,但怕让吕丁分心,也只好答应吕丁。四人依依不舍与吕丁告别,吕丁一人独自南往。
月无血、田思思送鬼玉儿、谢晓峰回到鬼谷,不做停留,便赶往极北之地。历经二月长托跋涉,到了极北之地。可不久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