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三人皆是沉默,薛收沉浸在为老父担忧痛苦之中,崔浦和李元恺默默思索,各怀心思。
葛通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拱手低声道:“启禀戍主,属下有事禀告!”
神情委顿的薛收勉强打起精神,轻声道:“既然李戍主有要务,那么薛收就不打扰了,告辞!”
说着薛收就要起身回避,李元恺忙止住,笑道:“伯褒兄无需见外,我这泸河堡对你而言又没有什么秘密,但听无妨!”
“老葛,有何事,说吧!”
薛收嘴角露出一个淡笑,也没有坚持离开,重新振作精神坐到一旁。
至于崔浦,就更没有主动回避的自觉,老神在在地端着茶盏喝得有滋有味,来到戍堡居住这两日,似乎比在柳城还要轻松惬意些。
葛通拱手肃然道:“属下斥候队弟兄发现近来有一批形迹可疑的外来人混入堡内,他们以走卒商贩或者江湖戏班卖艺为由头进入戍堡!属下查验昨日和前日入堡的记录,三五人一行入堡的数量明显比之前多了些!”
李元恺眉头皱起,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一批人不怀好意而来,并且化整为零混入堡中?这些人大概有多少?现在落脚点又在何处?”
葛通硬着头皮苦笑道:“属下失职,请戍主责罚!这批人数量在二三十左右,进入戍堡后便隐匿不见,属下已经加派人手查探!至于这批人究竟是何目的,属下也无从得知,只是经由底下弟兄提醒后,凭直觉属下认为这些人形迹可疑,不可不防!”
李元恺浓眉拧在一起,盯着葛通看了好一会,威势浓重的目光让葛通低着头冷汗淋漓。
“老葛,你是五人中办事最稳妥的,我希望你不要犯术里兀的错误!我知道你精于追踪之术,直觉更是惊人,但今后,我更希望你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和事实,而不再是仅凭直觉办事!你是泸河堡防护第一道关卡,今后,我希望你能将敌人的风吹草动提前摸清楚,而不是等人混入戍堡后,才来告诉于我!”
葛通咚地一声跪倒在地,匍匐拜首,咬牙自责道:“属下失察,有负戍主重托,该死!”
李元恺脸色泛冷,久久凝视着葛通没有说话,气氛很压抑。
薛收在二人间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微微点头,李元恺年纪不大,但御下之术颇有门道,除了自身实力超群慑服众人外,宽严相济之道也拿捏得十分有火候,恩威并重使身边下属敬服。
突然间,薛收对于李元恺的过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想知道,李元恺来到辽东之前经历了些什么,又是何人传授他一身武艺和治人之道。
崔浦放下茶盏,笑呵呵地道:“元恺也不用那么紧张,说不定只是一场虚惊!那些个走江湖卖艺的戏班本就靠凑热闹过活,哪里有庆典哪里人多就都会蜂拥而至!想来或许是辽东河北一带的江湖艺人,或者是周边胡人部族那些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如今堡内胡人也有不少,不足为奇!”
李元恺摆手示意葛通站起来说话,葛通垂头立于一旁,一脸懊悔沮丧,显得很是自责。
李元恺略一沉吟,说道:“酉初之时,关闭四门,但四门守卒不可撤走,就地驻扎!另外,去告诉咬金,调派人手进驻各大作坊,马场牧场以及垦田尤其重要,万不可有丝毫懈怠!所有戍卒驻扎地可以摆宴,但决不可饮酒,违令者斩!”
葛通急忙抱拳应诺,想了想又道:“戍主,如此一来兵力分散,恐怕堡内人手有些不够!”
李元恺沉声道:“如今情况不明,这批人是好是歹无从分辨,周遭有没有人接应也无从得知,只能处处小心!堡中有我亲自坐镇,只是其他地方,就要由你们几个带人守卫了!让沙木拓带一百人留在堡内,其余人马全部散出去,咬金看守马场牧场,你率领斥候队加紧查探,尽快摸清这批人的底细!”
“喏!属下遵命!”
葛通重重应了声,朝三人拜礼后匆匆告退离去。
崔浦笑道:“你小子还真是小心谨慎,如此慎重其事,会不会有些兴师动众了?”
李元恺摊手苦笑道:“泸河堡底子薄弱,家小业小,刚起步经不起折腾,还是小心为妙!”
崔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李元恺防备的是谁,只是他觉得就算李元恺和怀远堡那边不和,也不至于发展到短兵相接,暗中阴谋破坏的地步。
临近堡中流水宴开席之时,李元恺三人离开宅院,往正中长街走去,那里早已是人头攒动,无数张桌案拼接成长龙从街头摆到街尾,一眼望不到头,众多军屯百姓相帮,大伙脸上洋溢着新奇兴奋,欢声笑语不断,气氛十分热烈。
李元恺和崔浦一家还有薛收的位置,安排在长街正中,两条主干街道相交宽阔地,临时搭建了一个主台,等会这也是歌舞和杂耍表演,为大宴添乐的地方。
本来还有程咬金和戍堡几大管事同坐主台,只是现在情况有变,程咬金等人只能离开戍堡各自带领人马戍卫各处紧要地,只有沙木拓挎刀披甲留在李元恺身边,他手下一百亲卫护卫在高台四周,同时也负责维持长街大宴的秩序。
李元恺站在台上,望着一片忙碌的长街,嘴角露出笑意。
不管怎么说,虽然这次开市庆典不算成功,但能让戍堡军屯百姓高兴,也算是犒劳大伙小半年以来建设戍堡的辛劳。
泸河堡热火朝天干了这么久,军民上下都有些疲倦了,大伙需要这么一个机会放松庆贺一下。
周俭有些费劲地登上主台,歇了口气,急忙走到李元恺身边拜见。
“呵呵,周伯,等会就留在台上,与我们一同饮宴吧!”
周俭慌忙摆手,咧嘴笑道:“多谢戍主好意,小老儿一介白丁,哪敢跟太守同席!还是去跟以前堡中老人坐一桌,就在那,隔得不远,这样也自在些!小老儿今日可是打算要好好痛饮一番呢!”
周俭朝台下长街靠前的几排桌案指了指,笑得十分开心。
“小老儿等人商量了一番,等会要带着堡中后生娃娃向李戍主敬酒,感谢李戍主让我们这些戍堡老人,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当年的盛况!也感谢李戍主让这些辽东贫苦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元恺笑道:“大伙好意我心领了,我身为戍主自然有重建戍堡的责任,也是靠着大伙支持出力,泸河堡才有今日之样!周伯就不用费事了,安安心心吃酒,看看热闹就行!”
周俭又连连摆手,一脸正色地道:“要的要的!没有李戍主,泸河堡还是那副荒废样,哪有如今的场面!我等白丁百姓无以为报,只有当面诚心感谢李戍主,这样才能安心!”
说罢,周俭不等李元恺推辞,长揖拜礼,拄着木杖佝偻着腰身走下主台。
李元恺望着他颤巍巍的背影摇头笑了笑,心中也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