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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否认了……印长明不是“顾斐”?那么他到底是谁、又究竟在这个书中世界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目送着记忆中的冷冰冰的人走进村长大宅后,被扔进自己的神识之中、被迫观看起自己的回忆的顾斐,又一次绞尽已不存在的脑汁,重新思考起这些已被过去的他反复思考过N遍的问题。

印长明的话是能衍生出歧义的,他否认了自己是“顾斐”,却不想把话说清,想法不同的人对他所述的事情都会有不一样的理解,既然如此,那就会诞生很多很多的可能性。

例如,假设他顾斐在原世界里改个名,以另一个名字、比如说“顾霜”这样的名字活着,再跳桥自杀而穿进《仙界创世录》里,又同样顶替了“顾斐”原主的身份、成为了书中世界的“顾斐”,那么他也可以逢人就讲“我不是顾斐”——毕竟他在原世界中的名字是另一个,留存在他心中的、需要被他时刻谨记的他的“真实身份”并非书中这名为“顾斐”的炮灰反派角色,而是原世界里那个叫做“顾霜”的人。

也就是说,印长明或许便是那位在他刚穿过来时,系统口中所说的“真正的闯关者”、“真正的系统宿主”,就是那个被他“抢走”了这谁也不要的穿越名额的幸运儿。

也许在第一、第二、第三或是第五世界中,系统没有找错人,在那些世界中,顾斐自杀后实实在在地死去了,并没有穿书;既然系统没有犯错,那么因为某些因素而被选中的“正确的闯关者”就会进入书里,完成任务、再获得奇迹般的奖励。

不清楚印长明在原世界里叫什么,或许就叫“印长明”,但他穿进书里后,则被按上了“顾斐”这一名字——那“顾斐”之名于印长明来说只是个不必当真的“称号”罢了。

如果这一假设是真,印长明自然可以称自己并非“顾斐”,他在世界变动时也经历过死亡,自然能通过直面死亡而窥得天机、然后知道世界“不止一个”而且还在不断轮回、相同的事件在不同的世界里依然不可避免地发生的事情。

印长明口中的“你可以相信我”和“我不会害你”,可能就是已经脱离了剧情、成为了旁观者的他幸灾乐祸地对由于世界“重启”、被重新筛选出的和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穿越者表示出的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同情”。

再出于本质上是享受优越感、本质上是“傲慢”的“怜悯”之心,他把一些于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透露了出去,用这些不知有用无用的消息“发自真心”、但并不是“好意”地帮助自己之后的闯关者。

再者,还有可能印长明就是“顾斐”,却已放弃了“顾斐”这一身份,不承认自己曾经的“顾斐”身份。

这一可能性还蛮大的,随着世界的变动而来到了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并走上了另一条有着光辉璀璨的未来道路的印长明,完全没必要再对一介倒霉的炮灰反派的身份依依不舍、恋恋不忘。

他可安安心心地去做那受人瞻仰的“清虚宗掌门麾下的首席大弟子”,哪会稀罕原主无法修炼、不可悟道的悲催仙途。

当然也有印长明压根是在说谎的可能性在,但是这一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这位性情古怪但在某些时候却异常耿直的修士似乎不怎么看好那些说谎的人,自己也不屑于说谎。

谎言本身是一种能侵染他人并污染自己的、害人害己、伤人更伤己的“恶意”,无论说谎者是有意无意,也不管那是善意的谎话还是纯粹的邪念,他们说谎的瞬间便会被恶意缠上,之后的事就要看这些人自己的造化了。

不过这种事也是有两面性的,满口谎言且说谎已成为恶习的人或许会因周身的恶意而被邪灵和魔物盯上,被魔物视作目标,若是普通人便等同于死亡,但走魔修途径的修士却能以此反吸取魔物的力量、获得极大的利益。

没了躯壳限制后,顾斐倒是能想到更多的事情了,作为二十多年来训练的结果,他基于已知现实作出联想的能力本就很强,现在这能力似是得到了进一步强化。

在考虑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后,他借着现在的自己的特殊性,把这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可视化”后平铺于自己面前、一个接一个并“津津有味”地打量着看、并逐个分析起这些可能性的大小与合理性。

他从没想过要将这些可能性们从自己已失去的大脑中一一排除,就任着它们留在了自己的神识中,毕竟他现在的胡思乱想只是在打发时间、他也只是在等待现实中的自己的魂火完全融入顾霜的躯体、等待着看似是“顾斐”实则仅是一缕意识的他彻底消失罢。

顾斐能想象到,他的神火应该已被肩头火剥离,他在外界的肉/身也应该已经化作了一块瘫/软的血肉、并完全成为了复活阵图的祭品,而这些躯壳崩溃后留下的肉块,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变作复生者躯壳的一部分。

祭品越多就更有利于复生者的复活,所以对自己会成为顾霜复活的“素材”、与顾霜“融为一体”这一事,热爱着顾霜的顾斐自是不会感到任何的恐慌或是反胃感。

他还有些兴奋,他很高兴能遵守自己生前的诺言,将自身的一切都献给自己的爱人、并看着所爱之人接纳自己的一切——甚至还产生了一种“我可以为了霜儿付出一切”的“愿意无私付出生命、自我牺牲”、实际上却只是自我感动的大义感。

等到他的意识完全消失的时候,他想,他的霜儿就能复活了。

重获生命后,顾霜就能和另一个他、和施先生一起生活在这个虽然很苦却永不会再遭遇劫难的谢仙村中,施先生也会遵守自己生前许下的承诺,给予顾霜她想要的一切,并无比幸福地看着“霜儿”得到幸福——不管是哪一位“顾斐”,他们都会永远地守护着他们的霜儿、再以一介永生者的身份接受现实,看着自己的妹妹和妹妹的爱人、以及妹妹的家庭慢慢老去、看着对方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最后安详地离开人世。

或许施先生会耐不住寂寞,忍不住悄咪咪地传授给本是要做一辈子普通人的顾霜一些混杂有修仙秘诀的故事,期望对方能学习那经不住毒蛇诱/惑的夏娃,自此走上修真道路而后延长寿元,这时候创世神的心火和神火便能派上用场,确保顾霜的修真道路能一帆风顺。

假若那时候神明仍不愿舍弃人心,顾霜还能借自己身上的创世神心火来获得神明的庇佑。

尽管长生者和永生者从根本上就是迥然不同的存在,修真者活的越久、人性越淡;凡人活的越久,只会疯狂。也许施先生永远都不会改变自己对妹妹的心意,他对这唯一的亲人的爱意或许会帮助他抵御疯狂而保持清醒,但谁也说不准从小姑娘变成天山童姥的顾霜会变成怎样,也不知她会不会在创世神的庇护下保住人心。

但这些都是凭施先生来定夺的事,和他顾斐关系密切,却无关。

“哎,说起来,关于印长明的真实身份还有一种可能……”早已不复存在的大脑在顾斐残存意识的“想象”中飞速运转着,三心二意地想着不同事情的顾斐用想象出的眼睛扫过平摊在自己面前的“可能性”图,这时候,他突然听见自己的记忆中闪过一段话,“心”中蓦地一动。

“啊……是比较麻烦。”

所谓新的一种“可能性”,就是将前面几种可能性糅合在一块而诞生的“混合体”,毕竟先前几种可能性之间互相并不冲突,合在一起看反而能更容易地解释一些事来。

对于这一新的“可能性”,简单说,就是印长明与顾斐来自同一个“原世界”,印长明就是系统口中那真正“被选中”的闯关者,他被系统拉进书中世界后、便成为了书里的“顾斐”。

或许在一段时间内他也老老实实地扮演着“顾斐”的身份、贯彻一作死反派的指责迫害主角,可他还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在,他的三观绝不会像顾斐那般混乱,在他看来,听从系统安排去完成任务也绝不是为了让自己早死,而是要让自己活下去。

于是在得到了某一契机、或是和系统达成了某种共识后,他和系统一起扭曲了任务,一个没有守本分地去赴死,而是像另外的一些穿越小说主角那样对书中的主角避而远之,一个帮助宿主开挂、利用可以调整成功率的能力让宿主能万事顺利。

他们离开了主角,躲得远远的,然后再在暗地里悄然发展起自己的势力、努力修炼到能在神明手下支撑几回合的境界。

或许,系统会在一开始时对他顾斐问出“正常人一般都会考虑接下来自己该怎么活下去吧”这样的问题,就是受到了过去所经历、如今却已遗忘了的某一世界的影响,比起死了但又活过来、所以仍然是人类的闯关者,已经不是人了的系统有能力计算出世界的异常。

“……”

让自己的思绪随意“飘散”开来后,似是发着呆的顾斐沉默地看着面前这新生的“可能性可视图”,不由想起了在和印长明对话时、对方告诫他的一些事。

印长明告诉他,某件事不能过早地放手离开,亦不要拖延太久,因为就算是神明耐心也有限,以及、有些选择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正确,实则是最为错误的错误。

“这是经验。”那时候,这位清虚宗的首席大弟子面色凝重地如是说道,随后则用一种玩味的语气,和也因为他先前的话而严肃起来的顾斐讲述起了一个故事。

“在已成为过去的某一世界中,有一个来自清源山的修士自作聪明,觉得除去了创世神转世后就可让轮回停止、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能以这种方式来挽救重要的人的性命、并保住自己同样重要的家园。

于是他在创世神转世还未得到清源山‘路引’而踏上仙途前,先下手为强,砍去了对方的头颅,再将其埋在了清源山下、用清源山的本源灵力来压制可能存在的神力的反扑。”

“……”

哪怕故事的讲述着刻意隐藏了故事中主角的身份,顾斐听第一句时就猜到了那是童邢。

“清源山的那位弟子选择了一条捷径——那一世界的童邢选择了一条成效最快的路径,天机上也述这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闯关者在已一切开始前作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也救下了自己视作珍宝的‘那个人’。”

“天机中称那是‘取巧之辈的迷梦’。”讲述着故事的青年修士在说到这里时,抬眸瞥了眼有些发愣的顾斐,话也稍有停顿,但很快又继续说了下去。

“当找到了捷径且果断地作出抉择后,取得了一时的成功与胜利果实的清源山弟子沉迷于过去的自己的所作所为中,他和他所尊敬的‘重要之人’在一起平静地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的结局是,两人一同死在了妖怪、亦或是魔物的袭击之下。”

“这是必然,创世神的设局,不会有偶然,就像另一个故事中妄想不断变强而超越神明的魔修,他的成长已完全超出了神明的预想,所以他一定会死——已和神明一般强大的他,最后死在了自诩正义之人手中。”

“……”

“……”

在看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猜测后,所有的回忆在顾斐的驱使下慢慢沉淀了下去,青年人残缺的神识再用意识毁去了那些可视化的“可能性”图,独留他一“人”待在虚假的漆黑之中。

身处一片虚无之内,反倒能更加地清醒。

——印长明鄙视说谎者、亦不屑于做这等事,所以他所述的话并无虚假,可他也没必要把真话说全。

——事实上,他仅是回答了一个没有根据的问题而已,他什么都没说,只等着听到回答后的有心人自己脑补、并让对方把一件简单的事情越想越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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