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来凄惨，

何必有生。

无童年之乐，

无父母之爱，

甚无天地之容，

我既已为马，何必再给我人的记忆，

那血淋淋、充满痛苦的记忆......

小白马施展技能，可以让人化纸，这是它的天赋神通，对它来说消耗不大；但栗子如果自己化纸，则需要消耗巨大的神魂之力。但栗子毫不吝啬地全力催动仙云纹法，让自己化为纸人，以便于可以紧紧抱住小白马，用他的身躯给予小白马真实的依靠和温暖。

栗子不知道该如何让小白马能够减轻痛苦，内心充满了愧疚与焦虑，同时又无比的心痛。足足折磨了一个时辰，小白马可能是疲惫了，渐渐陷入了昏睡之中，而外面的暴雨依旧铺天盖地。

栗子轻轻将小白马放在树洞里，紧了紧身上的衣衫，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艰难地驱动轮椅飞出了树洞。今日栗子的神魂消耗巨大、身躯疲惫不堪，但他有不得不出去的理由。

树洞外，塞林手持重剑，紧紧盯着前方，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这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脸颊上稚气未尽，一双大眼明亮有神，眸子闪烁着剑一般的锋芒。小男孩的背上有一把如同玩具般的小木剑。

栗子缓缓驱动轮椅向着远离树洞的地方离去，塞林犹豫地望了树洞一下，但看到小男孩已经跟着栗子离开，也只好跺跺脚跟上。让塞林一个人面对小白马，他还不敢。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脸颊，那里蹄印渐褪，但依稀还有痕迹。

栗子在暴雨中转过身来，身躯已经完全湿透，密集的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但他的眼睛依旧直视着那个看起来稚嫩的小男孩。在小男孩的身上，栗子感受到了一种无比锋锐的气息，就仿佛那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剑。

塞林气喘吁吁地追上了小男孩，望向栗子的眼神充满了仇恨、怨毒以及得意，在他的眼中，这个瘫痪在轮椅上的家伙今日必死，还有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小白马。

“师兄，你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魔，可是我看他心神通明、性情平和，不像是恶魔啊？”小男孩不理解地望向塞林。

“哎呀，瑾瑜小师弟，你还小，你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你看他的身体充满了驳杂的血液。那可不是他自己的血，他是吸血恶魔啊。”塞林连忙向小师弟瑾瑜解释，同时催促道，“要不，我们先将他制服，然后你再询问他就是了。”

说音刚落，塞林就冲了出去，巨剑如飓风般席卷天地，狠狠劈向栗子。

栗子驱动轮椅平移，一朵云花在雨幕中盛开，片片花瓣如锋利的刀芒旋转着扑向塞林。塞林引剑横出，剑芒上充斥着狂暴的风之力量。然而栗子并不与之正面相撞，云花忽地散开，无数花瓣绕过巨剑继续向前飞舞，同时轮椅前方再次升起一朵云花，将巨剑风芒拦下。

塞林高高跃起，身躯飞快旋转，重剑顺势回收再劈出，纷纷将花瓣刀芒挡下，但一时狼狈不堪，险像环生。瑾瑜焦急地跺了跺脚，身躯一纵而起，如流星般飞向战圈，半空中小男孩抽出小木剑，顿时一股无可匹敌的锋锐气势仿佛割裂天地。

瑾瑜的速度奇快，小木剑看似不强大，但每次点击都恰好击碎一枚云花花瓣，仿佛一阵旋风，眨眼漫天花瓣就消失一空。栗子闷喝一声，带着轮椅倒退了数步，脸色更加的惨白。

“都停下。”瑾瑜一剑破云花，也略略有些气喘，但还是拼命地拉住了塞林。

塞林的眉毛拧成了结，眼神中充满了不满与阴沉。

“师姐说，凡事要知其因、究其理，若因正理直，一切皆可出剑。”瑾瑜皱着眉头望着塞林，“师兄等我片刻，我用剑心感知他一下。”

“瑾瑜师弟，那么你是不相信我了？！”塞林瞪着瑾瑜，“你可知道我是猎魔公社的猎魔人，猎魔人专杀天下可杀之魔，难道你还不相信猎魔公社吗？”

“这...”瑾瑜到底是个孩子，对猎魔公社的传说有着近乎崇拜的心理，听到塞林这么说，一下子陷入了犹豫。而这时候，塞林趁小师弟为难之即，重剑再次呼啸而出，这一次剑芒这上盘旋着三道巨大的龙卷风。

栗子面色凝重，轮椅如流星般穿梭于虚空，但那巨剑及龙卷风有如灵物，始终不依不饶地追在身后。栗子知道跑不掉，原本就虚弱的神魂已经渐渐枯竭。栗子在半空中霍然转身，眼眸中突兀地燃起蔚蓝的火焰，轮椅抚手中一柄铁枪射出，半空中突然急剧加速，带着撕裂虚空的尖啸扑向塞林。

铁枪势不可挡，刺碎三道飓风，重重与巨剑相撞。只是相持了数秒钟，巨剑崩飞，铁枪犹自向前冲刺，强大气势锁定了塞林，让对方完全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直奔胸膛，眼里充满了恐惧。

瑾瑜惊叫一声，身躯弹丸般弹射而出，小木剑上锋芒乍起，斜斜刺在铁枪之上，将那铁枪刺偏。栗子驱动轮椅滑至，身躯突兀地从轮椅上飞扑而出，他的双臂吃力但疯狂地握住铁枪枪柄。

这一刻，风雨乍起、雷电交加，铁枪四周仿佛变成了无形的巨大刺猬，锋利的气流如箭雨般扑向塞林与瑾瑜，让两人的身躯流出无数细流般的鲜血。

栗子的嘴角流出大片鲜血，但他的眼神坚定而清明，铁枪上锐风呼啸，重新修正好再次刺向塞林胸膛。此时的塞林已经完全被铁枪气势禁固，带着无限惊恐看着那枪尖靠近。

铁枪未至，锋利气息已经将塞林的衣衫震碎，胸膛上出现一个血点，然后疯狂地扩大。

瑾瑜震惊地望了一眼栗子，双眸中骤然化做疯狂旋转的小剑，然后他的身躯再次跃起，小木剑四周霍地衍生出一柄透明的雕刻着巨龙的大剑。风收，雨收，皆入龙口，巨龙在大剑上仰天咆哮，带着诡异而疯狂的颤抖扑向了栗子的铁枪。

“轰！轰！轰！”天地间传来三声连续的惊人轰鸣，漫天的暴雨在这一刻倒卷向天，狂暴的气流如刀芒散开，斩碎无数巨木岩石。

栗子闷哼一声，身躯倒飞而回，砸倒了身后的轮椅，跌落在冰冷的大地上，一大捧鲜血在雨幕中盛开又很快冲刷干净。

轮椅横倒，

白骨孤伶，

天地似磨盘，

风雨如剔刀，

纵心有千雄万志，

无奈云花凋落，

满地伤痕......

栗子浑身无力地躺在雨地上，仰头望着天，流露出一丝疯狂的笑容。

塞林与瑾瑜纷纷吐出一口鲜血，狼狈不堪地从泥地上爬起，艰难站了起来。塞林的胸口有一巨大的豁口，鲜血直流，但没有生命危险。瑾瑜的小木剑炸成了碎末，身上衣衫褴褛，双臂似乎已经骨折，无力地垂在两侧。他眼眸中的小剑散去，但变得更加的清明透彻。

塞林的脸上浮现出疯狂的狞笑，他拾起巨剑缓缓走向栗子。瑾瑜吃力地上前阻挡，但虚弱的身躯直接被塞林踢倒在数米开外的泥浆里。

“师兄，我刚才剑心通明，他不是坏人，绝对不是。”瑾瑜吃力地翻过身，焦急地出声呐喊。

然而塞林根本不加理会，巨剑已经抬起，狠狠刺向栗子的头颅。

“小栗子~”风雨中传来小白马凄厉的叫声，一道白芒扑向了泥土中的身躯，泥土中的身躯疯狂地向纸人转化，然后出现在小白马的脊背之上。

“扑~”巨剑狠狠刺在小白马的身躯上，带着栗子连滚带爬地摔落在泥土里。

“娇娇！”栗子抱住小白马，心里涌起滔天之恨。小白马为仙云纹纸所化，此刻纹纸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洞，但就是这个小小的洞，让它的生命力在急速流逝。

“我没事。”小白马勉强冲栗子咧了咧马嘴，然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没有了小白马的术法坚持，栗子难以保持化纸身形，重新恢复成人类身躯。他双手怀抱着小白马，眼眶炸裂，鲜血直流：

“既然你们非说我是魔，那么我就成魔！总有一天，我会踏平玉剑天！杀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