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精卫衔木填东海,百转千回夷为田。(1 / 1)张大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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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夜风清徐,如墨玉般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

小柳和尚上完晚课,心情特别得好,找出前几日老员外给的莫干黄芽泡上一壶,坐在寺庙的院子里一边品着茶,一边赏着月。

这铜山寺虽说不大,只是座家庙,可在这十里八村方圆几十里还是颇有名气的。

尤其是张家和李家粘上了亲戚,庄主老丈人的爹是大名鼎鼎的李太白,还专门给写了首诗,好像是这么写的“我爱铜官乐,千年未拟还,举杯回午袖,扫尽五松山”。

庄主他爹让人把诗刻在了寺庙的外墙上,写得好不好先不说,就说这李先人每首诗都透着酒气,这子子孙孙也跟着借酒浇愁,愁更愁,直喝得那庄上的张老爷都半身不遂了,一想到这些,柳和尚就憋不住想笑。

“得了,咱先喝咱的茶吧。”望着明月,听着万籁空鸣,这庙里静得就剩殿檐下那风铃随风叮叮当当的声音了。

铜山寺现在就他一个和尚,原来有个老和尚,与庄主因为寺旁私田收成的归属闹得不愉快,一气之下死了,现今他的骨灰还躺在后山坡上的陶罐里呢。

柳和尚是从寿州盛唐县的驺虞城(六安)老家后来这里的,正好寺里缺人看管,员外见他年轻厚道就留下了,说来待他也不错,常送他几两香茗、几斤新鲜的瓜果吃吃。

但寂寞终归是寂寞,一个人闲下来就想起故乡的原风景了。这不,柳和尚望着满地的月光,又想起王维的那首不知默念了多少次的诗句来,“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想家啊!这本是出家人不该想的,他埋怨自己六根未尽,修行不到家。

“劈啪”一声,石桌上的油灯里跃出一小团灯花,“怎么这么晚啦,还会有夜归人吗?还灯花报信来了。”小柳和尚心里想着,拿起灯挑子拨着灯芯,灯光又亮了许多。

可能是灯花爆燃的引诱,和尚忽见一只小飞虫扇动着翅膀飞落到茶碗中,他连忙口颂佛号,用茶挟小心翼翼地去救水面上挣扎的小东西。

山门外响起“咣、咣、咣”地夯门声,震得石桌也跟着乱颤,和尚刚挟起的小虫儿又脱落水中。

“谁呀?等一下。”柳和尚怨气油然而生,责怪这来人太加的没有教养了,他并未放弃救生的执着,继续为最后一搏躬身挟捞。

“扑通”,“哗啦”从空中飞落一个人,把整张石桌砸翻在地,什么茶壶、茶碗、油灯碎得一塌糊度。

和尚惊得是目瞪口呆,细看地上横卧的男子,却是相识,是东山河上摆渡的韩六子。

他已忘记再念什么佛号了,急忙扶住摔晕了的船工,大声呼唤着,“醒醒,六子哥,你这人怎么这么着急呢?不等我开门,你却自己跳进来了,看把你摔得!”

地上的韩六子此时是半糊涂半清醒,用手指着山门含含糊糊地说:“不,是我。”

“对,是你。不是你,还会是谁?你也太鲁莽了。”和尚感到即好气又好笑。

“砰”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还没等和尚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再抬头看那山门,两扇厚重的木门已是轰然倒地,破碎不堪了。

待尘土散开,暗影里一个六条腿的巨人“哞咩”的一声闯进寺里,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妖怪。

等它们站到月亮地里,和尚方才看清楚,是个大块头的汉子牵着一头水牛和几只山羊。

这汉子高大威猛是个吐蕃人,身穿黑色袍子,枣红脸颊大牛眼,狮鼻阔口,大耳有轮,耳穿海螺大环,一身的腱子肉突突颤动。

吐蕃汉子把水牛和山羊拴在殿前的柱子上,径直走进殿里找到水缸,拿起水瓢咕咚咚地喝起水来。

山门外白光一闪,一老一小两个人快步走进来,从衣着上看是汉人打扮,可细瞧五官,那长者高个子盘着发髻,鹰钩鼻、深眼窝、棕红胡子,眼神锋锐,皮肤惨白,就知道是西域人了。

听他铿锵有力地高声说道:“这是个好地方,山青水秀的,住上几日再走。”

身边的孩子看上去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和大人同样的白衣白袍,腰间插着个红漆的弹弓,听父亲一说也十分兴奋,他吐字不太清晰地说:“老爸,这山里的鸟儿一定很多!我又可以烤鸟给你吃了。”

中年人疼爱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去气冲冲地吆喝着:“你还能不能行?一步三晃的,就你这种走法,什么时候能到金陵呀?”

“老爸,白叔叔是不是又犯花瘾了?给他吸两口芙蓉花粉吧。”孩子不忍地为其讲情道。

“不要叫他叔叔,他是杀害你姑姑的仇人!说你多少次了,你怎么记不住呢?赶快把他给你的那个破弹弓扔了。儿呀,别在贪玩打鸟啦,还是加紧练习自家的功夫吧。你可别小瞧了那几张纸,那可是我爷爷、二爷牧羊时得到的天书,博大精深,这才有了我们白驼山庄。让你练你还不练,说金蟾功的姿势不好看,等遇到仇人了,看你拿什么给你姑姑报仇。”

父亲厉声地训斥着,他转脸去看那后来的人,“花粉是不能再给他吸了,越吸他就中毒越深,没等我报完仇他就毒死了。”

那落在后面病病歪歪的中原人也不说话,有气无力地靠在山门旁捣着气。

吐蕃壮汉拿着庙里的斧子走出来对西域人说:“师父、师弟,床铺整理好了,进去歇歇脚吧。我这就做饭去,殿里有供果你们先吃些。”

说完他向山门走去,搂起一堆破木板,拿到院子中央“咔嚓、咔嚓”地劈起来。

吐蕃人劈完柴火,走到和尚、韩六子跟前,直视着他们一会,莫名地笑着说:“出家人,你是什么宗的?我就不信你们那一套,什么大乘教法、小乘教法。还是我们西域的摩尼教说得好,正义一定战胜黑暗,邪恶的终会遭到报应!有仇必报,无需再忍,可他们是吃素的,这点我可干不来。你们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借用贵宝地休息几天,我们就会走的,让我们山门里的那位病人养一养,你们没见他都快不行了吗?”

他看着这两个惊魂未定满是恐惧的胆小鬼,抑制不住蔑视的心情仰天狂笑。

他笑了一会,望着天边的那轮圆月,蛮有感情地问院子里的西域人,“师父、师弟呀,也不知道咱师娘在天山是否也在看着月亮吗?咱们白驼山庄的月亮看起来比这儿的要大,比这儿的更圆!”爷三个都深情地遥望着天空中那明亮的大玉盘。

吐蕃壮汉熟练地架起了木架子,指着韩六子说:“你,过来,给我拽着牛尾巴。”韩六子哪敢怠慢?使出吃奶的力气扯着水牛的粗尾巴。

这老牛也知道情况不好,拼命地挣脱着,壮汉没容它耍性子,运足掌力,朝它天灵盖劈头就是一掌,只听“咔嘣”一记闷响,水牛扑腾一声当场倒地毙命。

“师兄,你这韦陀掌可真厉害呀!”西域孩子佩服地大声夸奖着。

“和师父的金蟾功比起来这不算什么,只要记住师父教的要领集点轰之,合力迸散,以静待动,化气为力就行了。师弟,你看我这手式和别家门派是不同的,仅这就需要练上几年嘞。”壮汉伸出掌式让他看,确实是不同于一般掌式,五指的前一节是弯曲的。

“别愣着,扒皮去!”壮汉向韩六子一瞪眼,又命令着和尚,“看你是出家人,去挑桶水来。”

这边壮汉麻利地从牛腚开始扒起,几下就到了颈部,剁头去四肢,大块大块地分解开。那边大锅里的水也翻起了花,肉丟到锅里,盖上盖子焖起来,炖上一个时辰庙里飘满了肉香。

柳和尚咬着牙暗自诅咒着,但看着那握在手里明晃晃的斧头,真是敢怒不敢言啊。

这几个强盗可能是走累了,吃饱了倒头便睡,大殿里鼾声如雷。

六子偷偷地一捅和尚,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地想逃出去,可刚摸到大殿门边,“呜”的一声,一柄雪亮的短刀从耳旁飞过,插在门框上震得乱颤。

听得供桌上那杀牛的恶声威胁道:“再跑,也扒了你们的皮,乖乖地滚回来睡觉。”

后半夜发现的事情更是恐怖,约摸是子时,柳和尚因为害怕,本来就没睡实,再加上是睡在大殿的地上,只铺了一层干草,越睡越觉得浑身发冷。

他正在半梦半醒之间,突然那红胡子从床上鲤鱼打挺两脚倒立而起,一个空翻下了地,手足并用,似一只金蟾弹跳着出了大殿。

和尚虽说恐惧,但也揣着好奇,像壁虎一样爬到大殿窗边向外窥视。

见那人趴在地下,双手弯与肩齐,嘴里发出咯咯叫声,宛似一只大青蛙作势相扑。

他先伸肘引体向前探出,头向上抬起,口中向外呼出一口带着磷光的蒸气,两手两脚尖皆触地不动,再屈肘引体向后,同时鼻中吸进一口气,两腮一呼一吸,腹部一收一放,反复演练,后来又改用五指、大拇指、食指、中指撑地。

唰地两脚竖起,两手交接成勾,用腕部撑地倒立。他呼吸频率加快,腹部越涨越大,向着配殿的廊柱子推手发力,飞沙走石,遮天蔽月。

震耳欲聋的断裂声之后,两根大红樟木的柱子硬生生被折为两段,配殿的一角轰然塌落。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屋里的徒弟和儿子应声冲出,就听红胡子老泪纵横地说:“这功是练成了,可功力越增这经脉却越阻,现在倒好!完全闭塞啦,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的双腿也不听使唤啦。大仇未报却成了废人,老天啊,你还有公道吗?”

两个人把他扶进僧房,为他推拿按压,可还是无济于事。

第二天,和尚与六子同样是忍气吞声地侍候他们,可能是昨晚的事使得壮汉心情不爽,稍不如意就会拳脚相加。

他又对庙里的泥像发生了兴趣,从大殿看到了配殿,见慈眉善目的铜官端坐在殿堂正中,手举铜锭,脚下撒满铜钱,双眼俯视众生,一幅财富满满的样子,他撇上一眼出去了。

东配殿里供着地藏菩萨,这大愿地藏王菩萨单腿盘坐于山石之上,面形圆润,神态安详,身着袈裟,左手持摩尼宝珠,右手持锡杖。身侧立二弟子,左为闵长者,右为道明和尚,仪态端庄,安静祥和,李白有诗赞道“本心若虚空,清净无一物。焚荡淫怒痴,圆寂了见佛。五彩图圣像,悟真非妄传。扫雪万病尽,爽然清凉天。赞此功德海,永为旷代宣”,那吐蕃汉子拜了一拜又去了西配殿。

这西殿供的是观士音大士,塑的是菩萨怀抱男孩,右手拿着一枝杨柳,左手捧着一个水碗的送子观音像,他也拜了拜。

当看到菩萨身后的护法韦陀时,他的眼睛一亮。护法手里的那根金刚降魔杵在朝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用手指弹了弹,是纯铜打制的,不是泥塑的,他左左右右地端详着。

壮汉急切地喊来和尚询问详情,和尚无比自豪地说:“这是本寺的镇寺之宝,是当年用铜山的铜晶锻造成的,此处独有,别无二例。”

柳和尚正兴致勃勃地述说着,“咔吧”铜杵被那人从韦陀的手里拔了出来,用手掂了掂,留下一句,“正合适。”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和尚为如此暴力的举动吓呆了,当他省悟过来后,自己恼恨地扇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自从吐蕃壮汉得了铜杵真是爱不释手,没事就在院子里舞上几下。

那孩子在僧房里陪着他父亲,而病歪歪的汉人如果你不仔细找寻,是注意不到他的,不定在哪个阴凉处躺着呢。

几次柳和尚示意六子伺机逃跑,可一提这事船工就两腿抖若筛糠。

正当和尚又一次下定决心蠢蠢欲动时,山门外突然来了个老叫花子,几缕银发飘散脑后,头顶发迹稀疏,方头大耳,满脸的坑坑包包,身上穿件破旧的麻布袍子,腰里系着酒葫芦,还拄着一支竹杆蹒跚地走了进来。

“老乡,给口吃的吧。”壮汉放下架势看了乞丐几眼,倒是客气地拿来些凉牛骨头让他在院子里啃。

乞丐正吃着,小孩搀扶着失明的红胡子走出屋子,坐在石凳子上晒太阳。

“巴桑,来外人啦?”师父问徒弟。

“一个老叫花子,挺可怜的,我给了他些剩骨头。”说完他又呼呼地舞起杵来。

红胡子点了点头,咂吧着嘴同情地感叹道:“在外不易呀。”

老乞丐放下手里的骨头回应说:“是呀!生活艰辛呀,老弟,你这眼睛是怎么啦?”

“瞎了。”红胡子先低头后又抬起头迎着阳光苦笑着,“老哥,听声音你比我大,我就叫你老哥吧。”

乞丐放下碗站起来说:“既然你叫我声老哥,就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如何?”

西域人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循声偏过头来诧异地问道:“老哥,你还会治病?”

“略知一二,你把手伸给我。好,你等一下我把把脉。”乞丐捏着对方的手腕,轻轻地点着头讲给他听,“你这是脾经气血上冲腹部受阻于带脉,而后气血逆转下冲使下肢麻痹。你的眼睛也是因你行功太急,致带脉堵塞,腹部气血不足,冲脉自上灌入致使头脑亏空,双目缺血而失明。急功近利是疾症之表,蟾蜍之毒才是众症之源。如果不能化解毒素,你终会暴毙身亡的。”

西域人听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低声神秘地告之,“老哥果然高明,我这金蟾功是家传绝技,先祖没有人能练到七层功力的,都是中途暴死而僵,我这病不知老哥能否医治?”

乞丐犹豫着半天没说话,思量再三才说:“你怨气太重,暂时是医好了,但最终怕不能救你,反而是害了你。”

红胡子没有隐瞒坦然道:“是呀,血海深仇啊!老哥,这个你也能看出来。我叫欧阳琢玉,是西域回鹘人,世代居住天山。我有个妹子嫁了个好人家,妹夫是回鹘保义大王的仆射,夫妻俩恩恩爱爱生活在漠北,还有了孩子。可祸事从天而降,那年他们奉大王之命出使大唐,行船走到黄河孟门被水贼给劫了,强盗图财害命,就连我那刚过百天的外甥也不放过,一把火都给烧了,灭绝人寰,天理不容啊!”

西域人双手紧紧抓着袍子有些哽咽了,“我听到消息已经是半个多月以后了,老哥,你说我是啥心情,我日夜兼程只有一个念头,报仇!为我世间最亲的妹子欧阳成璧报仇,为我可爱调皮的小外甥顿不言报仇,为我那忠厚重义的妹夫顿其里报仇。我一路寻访来到中原,用重金打探到是浊浪五贼干的,没有什么好说的,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可你没有那么残忍,你并没有杀他们,对吧?”老乞丐打断了他。

红胡子大吃一惊地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没杀人?”

乞丐不慌不忙地回应:“我就是个要饭的,走南闯北,爱听个张家长李家短的,你说的二十六年前那回鹘商船被劫的事,我刚好在风陵渡,有人传是浊浪五友他们干的。”

“是浊浪五贼!”西域人切齿地打断了老乞丐的话。

“好,是浊浪五贼。他们劫了船,一把火连人带船都给烧了,我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们这样无情不仁,赶尽杀绝呢?这不是以往的江湖手段呀。后来又说老大水鹰子鲁寻风全家都被蒙面人给杀了,老二钓鱼郎白可长的父母及全村人也让神秘人焚了尸,老三赤链蛇薛大德、老四点水燕子柳吉辰、老五帆上雀陈瑶之尚无家小,更不知家乡何处,故躲过一劫,现都只身逃亡在外,音信皆无。杀死这么多人的不会是你吧?”

红胡子好像还在回忆,下意识地摇着头说:“不是我做的,我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可能是别的仇家做的!”

“官府!准确的说是北衙和回鹘的人。”乞丐不容置疑地下了结论,皱起眉头又自语道,“不知道这五贼和朝廷又有什么瓜葛呢?”

红胡子不耐烦地摆着手说:“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知道我妹子一家三口是死在他们手里的。到目前为止,我连他们的毫毛也未碰过,只是放了几把火。而且还知道五贼中只死了一个,水鹰子鲁寻风的崽子也没有死,被他大伯黄河灵鸠鲁寻波给救走了,这五个人必须死!我在黄河边上发过誓,一定要让他们为我妹子一家人抵命。”

他激动地用拳头擂着前胸,可突然停住了,极其消沉地说,“可现在完了,眼睛瞎了,腿又瘫了,成了个废人,还能干什么呢?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恨他们这些畜生,也恨我自己成了废物。天亮了我豁然开朗终于想通了,我还有愤儿呢,我没有完成的他可以接着报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个月听说在玉山有个小孩使出弹指神功,天底下只有黄河灵鸠鲁寻波会这门功夫,我就带着徒弟、儿子出天山奔江南一路寻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在沙洲敦煌碰上了这钓鱼郎白可长,他已染上了芙蓉花瘾,就剩半条命了。那时他正在沿街变卖我妹子的首饰,想去换花粉吸,被我们碰个正着。我把他一同带来了,等找到鲁寻风的崽子一并押到孟门给我妹子祭坟。”

老乞丐听后叹了口气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你们这是去哪里呀?”

红胡子阴险地笑道:“去金陵,我们在玉山打听出,那孩子是和一群贩私的在一起,那伙人半个月前为官府运完粮食就去洛阳贩私盐了。我计划好了,在金陵以逸待劳候着他,决不能让他漏网。”

乞丐又长叹一声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给你治病不难,但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不再伤害无辜就好。”

他走到其身后,沿西域人的腰间带脉穴、五枢穴、维道穴依次拍打,又示意那徒弟和孩子注意观看,“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络带脉。你们一个时辰如法拍打一次,再喝上我这葫芦里的蛇酒,不到明日此时,他自会恢复如初的。”

他解下葫芦送于红胡子,让其喝上一口,并再三叮嘱一日内不得行功用力。

那徒弟和孩子感激地下拜道谢,被老乞丐一把托起,“不必行此大礼,你们一定要记住回天山后,一定要自配七蛇高粱酒自行化毒,否则不能继续练功。这七种蛇是依《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五步蛇、眼镜蛇、竹叶青、赤练胎蛇、金环蛇、银环蛇、蝮蛇,以鲜蛇剖腹除肠杂后泡在高粱酒里,封藏一年方可饮用,只有身受巨毒者才可使用,正常人饮用滴酒即毙,每日一口不可贪恋。”

“我看见了,我能隐约看见影子了!”坐在石凳上的西域人惊喜地喊道。

见此情景那做儿子的高兴得手舞足蹈,徒弟快步跑入下屋。

白衣孩子一会咧着嘴看看父亲,一会笑着看看老乞丐,他不知说什么感激的话可好,充满感激地一个劲地问:“老伯,您贵姓啊?”

老爷子想了想回答他:“我那爱捅娄子的孙子姓庄。”

“喔,您是庄老伯!”那孩子感到弄明白了。

不多时从下屋走出吐蕃汉子,端着热腾腾的牛肉汤,双手奉上真诚地说:“大叔,没什么好招待的,先喝点肉汤吧,晚上我再露一手,烤只全羊给您吃。”

老乞丐也没有客气,接过碗来大口地喝着。乞丐把汤喝净放下瓷碗,用手抹了一下嘴巴,起身告辞道:“吃饱喝得啦,羊就不吃了,我还有重要的事,各位就此告辞吧。”

那三个人再三相留,请他吃完晚饭再走。见乞丐执意告辞,西域人在儿子的搀扶下站立起来,坚持要亲自相送。

趁这个时机,柳和尚也顾不得六子了,悄悄地溜到殿后,想翻墙逃脱。可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这两条腿就是使不上力气,身体悬在墙上,腿就是攀不到墙头,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咯”的一声,他看到右脚边的墙上嵌入了一块房瓦,正好可以借力踩踏,也容不得多想,伸脚踩住立足稳了,一使劲撑起全身爬了上去。

和尚回头留心向院内一看,殿后的墙根处那病歪歪的汉人正面朝里躺着,他的头底下枕着两块同样的房瓦。

小沙弥哪敢言语?心里暗自说了声谢谢,纵身跃下围墙,使出吃奶的劲向石谷村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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