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凡一直未曾说话,他握住自己叔父的手,霎时间难以接受一个亲人的离世,却又不能放声嚎啕,只能愣在原地。
寨子里的人大约都聚集在姜氏一族的寨门之前,其中不少老弱妇孺见此情形都悄悄地抹眼泪,而大伯也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走到姜一凡的身旁。
“族长,咱们去哪儿?“
没有人看见姜善水临死之前的唇语,他告诉姜一凡三个字:“活下去!“
姜一凡振作精神朗声说道:“族中所有人,老弱妇孺在前,一齐在山洞前聚集,我们今夜赶往鹰岭。“
这一夜里寒风在料峭的群山之中穿梭,树枝上光秃秃地,已然吹不响飒飒的声音。
杀手回到之前的密林,那里还有八十余铁树岭的土匪已经化作冰雕,包括一种马匹,即便是内脏散出也已经被白霜覆盖。
“赵大人!小人不才,失手于一荒野村夫上,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将之击杀。“
杀手所说的赵大人便是李参生之前带进山中的副手,他直立在寒风中,面容未有丝毫变化。
噗通——
原来那副手早就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杀手眼神圆睁,静静地看着自己胸膛穿出的一柄赤练剑,伤口在不断地灼烧,皮肉焦黑。
“我之前告诉过他不要有闪失,否则死的就是我,我不想死,只能是你们替我死。“赤练剑收回,杀手倒在地面,变成和马老三一样的死人。
血液在赤练剑上蒸发,李参生面无表情,他甚至不用擦剑。
他的赤练剑很少出鞘,即便有人知道这伤口的来源,也不一定想得到他。
寨子里的三百多号人排起长龙,姜善水已经被埋进了墓地,他履行了守护祖地的诺言。
姜一凡带着所有人先找在山洞里待着的那些老人们,等到集结之后便一齐朝鹰岭进发。
南荒的都城淄城,公侯府。
紫云候已然将巨大的陨星归置在自己侯府的后院里,一群人围着这块陨星探看,若不是没有口谕下来,他早就把这个陨星一分为二看看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这个石头说来也怪,表面黑黝黝的看上去实在是品相不高,但却光可鉴人,不知是什么稀罕材料形成的。
“我平生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白须老人从长廊里走出,身旁有一个书童搀扶着,头上乃是青色的纶经,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见到这位老人,众人不由拱手,而紫云候更是上前去行了晚辈拜见长辈的礼节,双手平放在胸前,躬身一拜。
“公孙先生!”紫云候恭敬地对公孙学拘礼,两者之间有着莫大的渊源。
而且公孙学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的祖上曾经编著了奇书《原始天谶》里面记载着时间不知多少奇闻异象,尤为世人所信服。
公孙学为了为自己的家族正史,一生也要为这个传承所终。
所以,紫云候将这陨星从大荒之中带出,便要请这位老先生过目。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公孙学啧啧称奇,“没想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看见天意,天降光华,南荒流火,国运昌盛。”
片刻,公孙学有蹙眉沉思。
众人只道他是看出了什么端倪,都在屏气凝神地望着他。
“这石头漆黑如墨,内似有黑气流动,水尚黑,莫不是水相。”
想到这里公孙学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水火水火,水火不容,即便是天降流火,但是天降之物竟然是属水相,那岂不是打了皇家的脸了吗,在打皇家的脸之前也在打自己祖宗的脸。
“公孙先生,可有什么蹊跷之处?”紫云候问道。
公孙学正在思忖,片刻之间没有回答紫云候,反而是上前触碰这块陨石,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在这块陨星上面摸索着。
这陨星圆有十人合抱之粗,高有一丈余,比起寻常人的身形是个巨物。
杂役穿过重重的回廊,最终走入后院之中,他悄然在紫云候的身旁说了些什么。
“说!”紫云候示意他不要遮遮掩掩,直接在众人面前说。
“启禀紫云候,公子回来了!”
“公子回来了?”紫云候面色微微讶异,他没想到远在九州的上官朗竟然回了南荒,要知道他不久前可是收到了中山阁的书信说上官朗将入中山阁。
众人也知道了上官朗回到侯府的消息,公孙学是上官朗的老师,他有了这个得意门生如今应该高兴高兴,可是现在陨星摆在面前,不由得他分心。
况且这陨石当中似乎有黑气流动,竟然有活动之象,莫非里面有活物。
“诸位好兴致啊!哈哈!”上官朗展开折扇,上面搬山移海四个古字赫然映入众人眼中。
人群中若有惊呼之声:“搬山移海,莫非是中山阁的门训,中山阁自上古便立足于世间,造化通玄者能够搬山移海。”
“朗儿,你回来了!”紫云候道。
“孩儿参见父亲!”上官朗刚要跪地,紫云候便忙着把他搀扶住。
有人刚要问上官朗在中山阁之中可曾见到过什么奇异景象,可上官朗话锋一转,问起了这块石头。
一旁的仆人解释道:“回公子,公孙先生受邀前来一观这陨星,陨星降世可是百年一遇的声势,故此众人都想来看看。”
上官朗微微摇扇,黑发轻轻飘起,一个十六岁的儿郎,生得面若冠玉,唇红齿白,俨然是一副少年英杰模样。
他并未接近陨星,只是淡然说道:“怪不得,昨夜我看到南荒宛若白昼,想来就是这个东西,如今整个淄城都传遍了吧!”
公孙学一心一意地感受着陨星当中的黑气,突然一阵轻微的震动,黑气似乎要迸发而出。
“有活物!”公孙学倒退三步,险些栽倒在地。
“怎么会有活物?”众人哑然,这陨石当中有什么活物,难不成天上的神仙就是这样下凡的。
众人又议论纷纷,连同上官朗也不禁失笑。
紫云候上前搀扶住公孙学,这位老先生才缓缓站住脚跟。
“所言非虚?”紫云候手上一加力,公孙学算是清醒了过来。
他面色古怪:“大家不可听我一面之词,这陨星中若当真有活物,周身怎可能一点开凿痕迹都无,除非真有石胎一说,不曾打开之前不可盖棺定论。”
公孙学原本是个有些沉稳的性子,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三思而虑,更何况这种牵扯重大的事情,更不可怠慢。
紫云候在拿回陨星之前便有一开的念想,可是没有口谕自己无法轻举妄动,只有等信使从中州快马加鞭赶回,在南
海一去便要两天,加上八天的陆路,来回一共二十天。
“徒儿上官朗拜见公孙老师!”上官朗与紫云候一样行的是晚辈的礼,足以见得公孙一族的名望。
“快快起来,我的好徒儿,几年不见,果然成了个英姿飒爽的少年郎,不负我的眼光!”公孙学将地上的上官朗扶起,满眼的欣慰之色。
众人无法将这巨石劈开一探究竟,只能留它在后院,让重兵把守着。
天色已经大亮,姜一凡领着众多寨民行了一夜的路,许多老人都在叫苦不迭,姜一凡只能让众人在一片山林之前歇息。
大雪封山,若不是鹰岭与天声庙之间地势开阔平坦,他们这一队人恐怕难以靠近。
鹰岭本来就是个地势开阔的地方,青山绿水,若不是有骇人听闻的大鹰,恐怕将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
饿了一路,姜平一晚上没有吃东西,肚子早就咕咕大叫,而且离开的时候也没带干粮,只能空着肚子赶路,只是捎带了点儿随身物品。
大伯在远处看着姜平饿得没精神,将自己带着的一块大饼分给他,这大饼是村民进山的时候吃的,有时候遇见危情,靠着这个大饼可以撑三四天,瓷实。
“大伯!”姜平还记着之前的事情,已经不能够和以前那样与村里人毫无隔阂的亲近了。
他咽着口水,呆呆地看着这块饼,手似乎不听使唤要慢慢地去拿。
大伯看见这幅景象,也是忆起村里人之前的嘴脸,现在又要说些什么也不知道。
大伯不由分说地将饼塞到姜平怀里。
“让你拿那就拿着吧,之前的事大伯道歉,大人的事儿和小孩子应该是不能挂钩的,你永远都是姜家寨的人。”说完大伯便转身离开,姜平嘟囔着小嘴,心里的结似乎并没有完全解开。
姜平沿着一队人一直走到最前,看见爷爷的背影,将一块饼分成两半,将一半递给爷爷:“爷爷,这是大伯给我的,也有你的一半。”
姜一凡刚想转头回绝,但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快拿着吧,爷爷,我吃不下这么多。”说着姜平又把自己那一份掰扯成两半,加上之前的一起递给姜一凡。
桀——
远处穿来尖利的叫声,是雄鹰展翅时的尖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