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最为复杂的便是上官朗,他刚从南荒深处回来,派去人员的是紫云候,他不能怪罪上官朗没有把人带回来。而上官朗也算是唯一一个从兽潮中活着回来的人,他见证了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那些野兽极其古怪,仿佛不似凡物。
寻常的人只把魔族妖兽之类的话当做是神话志怪,南荒的人不一样,他们距离旷野最近,敬鬼神而远之,他们对于这些感受最为切身。
“魔族没落于时间已经有三百年,世人大多活不到十载,谁又真的见到过魔族。”风万里说道,“倘若魔族真的如同神话之中传闻吞吐日月精气,吼声震动河山,恐怕以凡人之力难以抵御,我等都乖乖等死便是了。”
风万里话音未落又继续说道:“可是据我所知,天地剧变,魔族气数枯竭,人族如日中天,乃是人间界的主宰,即便是魔族重临,我等也不必惧怕。”
“只怕事情未必如此简单!”紫云候摇头道。
而风万里出此言也并非是狂妄倨傲,人族的祖先的确与魔族大战过,而最终存活的的确是人族,魔族销声匿迹。
“人族先祖与魔族大战,已近成为传说,我今日口出狂言并非是泛泛之谈,人族之所以人丁兴旺是因为我们更符合天地的法则,繁衍生息,六道轮回,魔族违背天道,自然气数将尽,而且人族的工巧、律法及战略的兵法都是不断从战乱之中化零为整,成为兵书,师出有名,三百年也是我人族强盛的时候。”风万里一番言论激昂壮阔。
人族并非是无所作为,开垦河道,兴水利,创建皇朝,天下太平,依然将人间从蛮荒变为了真正的社稷。
魔族所追求的天下不过是无穷无尽的血食,再根源便是生存下去,可是如此悖逆天道,而人族与世长存,世世代代繁衍生息,讲求生存的法则,与世相处的章法,如此才会大为兴盛。
即便是魔族真的夺了天下,它们也始终不能长久,只有人族能够实现长治久安。
上官朗自幼跟随公孙学研习古史,对此有所耳闻,不过古史与传说既相连又分离,关于传说的部分在正史上一笔带过,在野史中却有浓墨重彩,传说也属史书的一部分,不过多数的传说加有民间百姓的杜撰,不可尽信,所以真真假假谁也无从得知。
上官朗听到此言便道:“洪荒时期,人族畏惧天道,信封图腾,对于超脱凡俗的事物心存畏惧,便把一些东西当作神灵,比如超出寻常的怪蛇,而如今修士能够飞天遁地,大能能够入归墟,已经接近人心目中的神灵,可能所谓魔族修为也只是泛泛才会被人族打败!”
“住嘴!商议大事岂容你等黄口小儿能够插嘴!人魔相争,生灵涂炭,不是能够妄自揣度的!”紫云候横眉怒目,对于魔族未知之事他尚有一丝敬畏,而两者相争,轻敌是大忌,他想这个道理,上官朗竟然不知道。
“我只是说说……”上官朗当然知道紫云候的意思,也不再多言,悄悄闭上嘴不再言语。
风万里为上官朗辩解说道:“少年心气,年轻气盛而已,你我当年也未必就是稳中求胜的角色,自信乃是取胜的要因,自信为内因,谋略为外果,方能取胜,沉稳与激进并非水火不容,能运用自如才是大智慧,小侯爷已经得了其一,若二者兼具,可以成大事。”
紫云候听完不仅不舒心,反而眉头更紧,年轻人切忌心浮气躁,这风万里也不是蠢人,怎么一直和自己抬杠。
“既然护国公为小儿辩解,我也不再多说。”紫云候只能如此说。
那少年郎忍俊不禁,看着二人的对台戏好生有趣。
上官朗见紫云候总是有意打压自己便告退回了房。
“风兄为何一直有意吹捧小儿,他本就年轻气盛,近些惹了不少麻烦,再如此下去,恐怕会捅出大篓子!”紫云候见上官朗走远便道。
风万里大笑,他轻轻摇头:“这哪里是我的主意,这是太……”
言及少年郎,风万里闭口不谈:“这是泰公子的主意,他说阴盛阳衰之道本来就是世间常理,若只观世事表象只是虚妄,阴盛阳衰,否极泰来,你我一个红脸一个黑脸,想要小侯爷收敛心性推波助澜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听闻此言,紫云候不禁哑然,没想到如此少年竟然讲出这样一番话,不过按常理来说风万里的性情耿直,不一定会做出这样的谋划,而且他如此尊崇少年郎的计策,已经说明后者并非常人。
“我们此行带来了一只凶兽,让你手下的人把铁笼子抬进来吧!”风万里继续说道。
这才是他此行来的正题。
紫云候在手下耳边耳语几句,那下人点头,郑重其事地告退。
这是紫云候担心手下其余人误事,所以让他们不要掀开盖住笼子的黑布。如果在公侯府掀起恐慌,这件事传了出去恐怕整个淄城都会闹得人心惶惶。
十几个士兵站在一起,他们面前立着一块大黑方,方体被黑布所笼罩,里面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众人议论纷纷说是大人物送来的礼物,里面一定装着什么奇珍异宝,或是珍稀的兽禽。
带头的人嘱咐里边儿的东西不能碰,搬的时候大家都小心一点,不要大起大落磕碰到。
十几个人在最底下架起竹棍,这种竹棍有两丈长,竹节密集有秩,外表虽然还能看出点点青色,但内里的水分已经被烘干,这种直挺挺的竹竿两根绑在一起,四周都绑上竹竿,交织着宛若轿子一样,十几个人在前后一起用力。
巨大的黑色物件便被众人抬起,离地有五尺之高,铁笼子本来就有几尺高,此时被众人抬起,从别的地方都能看见这个铁笼子的顶部。
不出一刻,这块铁笼子被搬到议事堂,整片湖心平静安详,不是有点点波纹扩散,那是藏在枯叶之下的鱼游走的迹象。
高墙之外很少有灯火,整座淄城安静异常。
当这铁笼子靠近之时,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不同起来,紫云候之前便察觉到异常,只是说不清道不明,那铁笼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他并不清楚。
搬东西过来的下人不敢多说,纷纷退下。
等到周围只剩下紫云候的心腹之时,他又遣散自己的心腹,并嘱托他们通知下面的人,不要靠近后花园。
“本来今天舟车劳顿,我还要让你给我接风洗尘,咱两本该好好叙叙旧,可是眼下还有更为紧要的事,所以必须要跟你商议!”风万里正色道。
看来之前的事并没有直接到正题上。
风万里猛然扯下黑布,黑布十分巨大,落在地上,占了很大的地方。
紫云候屏住呼吸,只见牢笼之中空无一物,风万里自己看见紫云候的脸色也顿觉不对,往身后一看,面色一沉。
三人对视一眼,他们的目光扫视着周遭的房梁,从地面角落,到屋瓦上再到角落处的斗拱。
四周静谧,除却风声,只剩下三人的呼吸声。
目力所及,四周黑沉沉的,池塘里其他动静。
“嘘!“少年屏息,风声里传来很不寻常的声音。
他的鼻翼微微扇动,空气之总涌现出些许的血腥味,愈加浓郁,直到让其余的两人都轻轻皱眉。
“是搬动之时它乘机钻出笼子?“风万里不解道,虽说如此,他的手脚不慢,在狭长的通道上飞奔,一跃而起便抓住通行府内冗长走廊的屋檐,翻身而上,身形快的如同一个少年人。
随是迅捷如电,但他力度掌控得当,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个声息遥隔几间屋舍,不易被察觉。
“不对!“少年说道,他察觉到此事绝不简单,并非是简单的脱逃。
紫云候快步跟上风万里的步伐。
越往里走,血腥味就越是浓重,直到让风万里紧紧皱起眉头。
一番骇人的场景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猴儿不知什么时候在一处庭院前,两只爪子抱着黑漆漆的一团东西正在啃噬,样子十分沉醉。
察觉到有人靠近,一双红色的眸子便转向风万里,后者心知它的眼睛有蹊跷,便移开双眼,不再与它对视。
就是这片刻之间,庭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只猴头已经消失踪迹,只剩下地面的惨烈场景,之前抬动铁笼子的几个人已经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风万里前脚刚到,后脚紫云候便赶到当场,他眉头紧缩,地面还残留着点点血迹,循着血迹他移步向前,现如今依靠血腥味辨别方向不能拿捏准确,地上的血迹倒是指路明灯。
紫云候挪步,风万里心中便明白有之前留下的痕迹,跟着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处于屋舍高处,风万里见到另一间屋舍上正有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灵活地腾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