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公和老鸨正在堂前收拾东西,他们之前叫姑娘们走,一个个姑娘把细软收拾一番之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现在冷冷清清,剩不下几个了。
这个龟公算是忠心耿耿,跟着老板娘几年,现在这个时候也不离不弃,市井上还有许多重情义的人,有的也许是重情义,有的或许是为了几片金叶子,利益关系说不清道不明。
“今儿个不开张,姑娘们都走光了,爷们儿还是回吧!“龟公走出门便看见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这人看起来气度不凡,应该是个公子哥,龟公不打算招惹这人,也不打算招呼他,所以便轻言轻语叫这人走。
谁知这人不仅不走,还双眼直直地盯着这个龟公,双眼中的光芒摄人无比,直叫龟公心底发毛。
“这不会是个妖怪吧,这刚听说有人被挖了心肝。“想到这里,龟公脚下像是抹了油,朝着后院跑去。
刚才老鸨和龟公说完话就朝楼上走去,一条长长的梯子一直通向二楼,里面正传来窃窃私语。
龟公刚跑到后院,背后那个身影便跟了上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龟公身前。
这时他一手抓住龟公的肩头,把后者吓得不轻。
“你可是清风楼的人,“少年开口说话,沉吟片刻便继续说,“去给我找几个人来!“
说完也不等龟公回答,便朝堂中走去,看样子是要上楼,只剩下浑身抖若筛糠的龟公一人。
人去楼空,往日辉煌的清风楼已经显出衰败之色。这里的七彩装潢现如今随风飘动,若非是大雪已经停了,大门洞开非要让这堂前的地上堆出沒脚踝的积雪来。
龟公名叫二狗,这个名字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叫做李大圣,老鸨之前嫌弃他的名字不好听,就让他换了个二狗的名字,久了大家都不记得他原本叫什么,只记得他叫做二狗。
他没有离开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楼上的一个人,清风楼的头牌薛莹莹。
莹莹是个好姑娘,生得美若天仙,许多富庶的公子哥为了求得与她同床共枕个不仅要一掷千金,还要争个你死我活,可惜没有一个她看得上的,老鸨也为她开特例,她平日里不用招待客人,只需要在珠帘之后奏乐助兴便是。
若非贵客是不让莹莹姑娘弹奏的。
这就是二狗为什么迟迟不肯离开的症结所在,最重要的便是即便他是清风楼的龟公,他也从没有见过莹莹姑娘真正面容一眼。
此时,清幽的琴音飘荡在夜空,寒冬似乎变得稍许温润了一些。
“莹莹,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弹起琴来了,这也没有客人啊?“老鸨问道,她在房间内与莹莹谈分钱的事儿,话未出口便见到面前的人抚琴弄音起来,莫非是莹莹嫌自己给得不够。
“妈妈,贵客上门!“一道声音从珠帘之中传来,这声音如春风化雪,轻柔撩人。
老鸨并未动作,身后的门便被打开。
一个看样子十五六岁的少年走入房中,他衣着华贵,看样子是个有钱人家,不过这面孔有些生疏,老鸨总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咕噜噜——
茶水已经倒在淡青色杯子里,薛莹莹亲自给少年倒了一杯茶。
这时才看清这少年的面容。
上官朗!
“公子,用茶!“薛莹莹轻声说道。
话未说完,楼下依稀传来脚步声,莺莺燕燕的声音便传来。
“哟,今儿来了什么贵客啊,莹莹都要出面迎客啦。“
只见上官朗身形闪动,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抹鲜血撒在门上,有些许落在了房间里。
老鸨的确见过许多大场面,但那些并非是直接冲着她来的,今日这番场景却发生在几步之前,着实有些骇人。
“这清风楼的生意果然好啊,哈哈,哈哈哈哈!“上官朗的声音低沉嘶哑,完全不像他平日里的声音,仿佛是另一个人。
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在门口,满是殷红的鲜血。
薛莹莹眉头一皱,老鸨却直接叫出声来。
二狗在楼下看到一个手里正沾满鲜血的家伙正在啃噬人的身躯,看样子极为恐怖。他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地上躺着的不只是一个人,刚才被他叫过来的人全都在这里了。
上官朗胸前的衣服完全被弄上了鲜血,整个人宛如正从血泊之中走出。
他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面上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你们吸食人类的阳气,看来积蓄不少嘛,这味道真让人怀恋。“这声音从上官朗嘴中发出,他的喉咙里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听闻几百年前,人族魔族两个大族立下了誓约,人族大胜,将魔族赶到了南荒之外的极尽之地。“薛莹莹淡淡地说道,她的样子似乎没有一点点儿地害怕,就这样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上官朗诡异地笑了。
门外两个巡查的士兵走过,他们之前看见有人走进了清风楼,见门庭大开,便向内一望。
走入房中便看到上官朗的身影。
此时,上官朗心神一动,眼中红光大盛,两只手各掐住这两个士兵的脖子。
片刻,他眼中的红光消失,剩下的是无比地惊愕。
“这!“他的声音,回复如初,看着自己衣襟上的鲜血,他抱头蹲在地上。
那两个被掐住脖子的士兵已经死了,成了两具冰凉的尸体。
“小子,是你想杀他们的,你害怕事情泄露,所以想要杀了他们,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小忙。“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回荡不绝,“而且我知道你心里想要什么,只要你按我说的做,要完成霸业,指日可待。“
“别说了!“上官朗歇斯底里地咆哮着,他虽然有些纨绔,但从未真的想过要变成黎明苍生的祸首。
“今日的事,谁敢说出去,我绝不饶他!“上官朗对身后的几人道。
若是自己今天在清风楼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是他,就连紫云候也会受到牵连,九州明面上风平浪静,内里的暗潮涌动谁也琢磨不透。
而且身体里的那家伙似乎在对自己输送力量,他有种能够开天辟地的错觉,这就是每次实力增长之时最为直接的感受。
身体为器皿,有室之用,内里装着的是五行六道之气。
妖气芜杂,如若藏于人身,则会飘散于体外。
之所以那团藏在上官朗体内的魔气能够精确地找出淄城之中的妖气源头便是因为妖气的特质,妖气特制为滞重,凝聚而不散。
寻常的修士也会察觉出清风楼的气场不同,但普天之下修道道场数不胜数,光是淄城中就有好几个门派,他们不惜财力物力将自己的道场修成洞天福地,便是为了吸引修士,谋取财帛,有异象的道场尚且至于能够清气围绕,一个气场奇异的清风楼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不过魔气妖气尚属近似,两者感应更加敏锐,魔族通常感知天地异象胜于人族,因此能分辨出清风楼芜杂气息之中藏聚的妖气。
城门大闭,许多城外的村落都荒废了,兽潮出世,传闻都传开了,都说是魔族要重新降临,那些个盗贼乘着这个时候洗劫村寨,乘机掠夺牲畜粮食。
盗贼可不管什么人情世故,他们只要饱腹,现在告诉他们以后没有可以抢的庶民了,他们就只能抢这最后一把,搞得整个南荒人心惶惶。
南荒现有的船只有数百条,至多一次能运输五万人,一个淄城就有几十万人,就算通知距离最近的南山派来渡船,最多一次也只能运走十万人,算上剩下人的造船,怎么也要半年之久。
半年的时间,对于庶民岌岌可危的处境来说完全是让人绝望。
一只白鸽从城墙一角飞出,咕咕地叫着。
姜一凡想要进入淄城已经不能从城门走了,只能寻求他路,若不是在城里还有熟识的药商老板,他可能只有从城门硬闯或者攀上城墙。
药仲伯穿着粗布衣服,他东张西望,生怕巡逻的士兵看见他进了巷子,这个时候正是宵禁,被官兵抓住可是会掉脑袋的。
手上的动作不快反慢,这里东城墙距离药家百步不到,却有几十户人家,若是吵醒了他们,引来官兵到时候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