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一凡轻轻搬开盖住城墙裂缝的稻草,这里以前是个狗洞,守城的官兵雁过拔毛,有时候直接将进城易物百姓的钱财搜刮走,若是他们胆敢上告就打断他们的腿,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即便上官宏是个清廉的大官,但他手底下的人却不怎么安分。
姜一凡经常来淄城换东西,他和药仲伯一直各取所需,姜一凡带来灵药,药仲伯给他一些普普通通的材料,两者的交易还算牢靠,为了躲过酷吏,他们便在狗洞这儿动了手脚,之后再用稻草盖住洞口,两年来相安无事。
“姜老弟,这里不便说话,还快和我一起到家中去。“药仲伯压低声音,他看见东市的几队人正在汇合,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姜平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和姜家寨子完全不同,地上铺的青石板,还有人们的衣着,和那次的上官朗很像,原来这些人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地方。
三人快步到了药家门口,这里原本是药铺,只是现如今商铺歇业,就连这间药铺也开不下去了。
正巧路过的士兵走过这条街道,他们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并没有高声呼喊,只是静悄悄地观察,近日里的传言是有吃人心肝的鬼怪作祟,风万里虽然把一只猴子挂在城门上说那是吃人心肝的妖猴,这话百姓相信,这些兵士却不怎么相信,所以此时不敢做声,悄悄跟了上来。
姜一凡发现背后有人跟着,是两个实力不高的家伙,他们一前一后分头行动,钻到了两侧巷道之中,下一步可能就是跳出来抓住他们三个。
彼时,姜一凡带着药仲伯与姜平轻轻一跃便到了屋瓦之上,让他们屏息凝神,别被那些人发现。
两个士兵走到近处才发现刚才看到的几个身影已经消失,地上并未留下什么痕迹。
其中一人说道:“奇了怪了,你刚才看没看见三个人在这间药铺前面,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溜走了,不会是……“
“我呸……“另一个人扇了这人一耳光说道,“瞎说什么东西,这门上的锁看起来好好的,他们一定是逃走了,暂且在没有声息之前告诉其他人,而且我看其中还有个小孩儿我们分头找一定能找到。“
士兵火把的光亮已经着凉了姜平的半张脸,他手上的瓦片湿滑,险些抓不住。
两个人不敢落单,便一齐去向头头汇报。
这两个人刚走,姜平便抓不住瓦片向下滑去,姜一凡眼疾手快,一把把他的手拽住。
姜一凡爷孙对视一眼,与药仲伯一跃而入药家后院。
片刻之后,一队人马约有数十人在药铺门口集合。
“搜!“为首的一声令下,两个手下人冲上去就朝着门口踢了一脚,一脚下去,门栓应声而断。
在后院睡觉的药家夫妇闻声赶来一看,两个人睡眼惺忪,衣服看起来歪七扭八,明显是急急忙忙穿着衣服到前堂来的。
这些士兵没有说话,直接朝着后院赶去。
为首的将领叫做蒋士杰,凡是巡夜的士卒都统称为执火军,是军中的上中下三层分层级选拔出的人,为首的大多都有一身本领。
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掸了掸身上的飞雪。
药齐氏夫妇站在原地瑟缩发抖,不敢直视面前的蒋士杰。
而后者的眼神飘忽,似乎有意无意地看向门外。
“大人,后院除了一些杂物和药以外什么都没有!“搜查的两个人面露疑惑,他们之前亲眼看着有人影在这儿,难不成真的是撞邪了。
蒋士杰瞥了两个家伙一眼,他并非是听信了两个人的一席话就让附近几条街道巡查的士兵集结来抓几个莫须有的家伙,而是有两个巡逻的人失踪了,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就在今晚,所有人都被告知了要谨慎行事,在他的管辖之内竟然出了这种岔子,和他脱不了干系。
“过来!“蒋士杰朝两个人摆了摆手。
两个家伙面色诧异,心里想莫不是大人要怪罪自己,连忙赶到蒋士杰身旁俯首帖耳。
“你们看这两人是不是和你们之前看到的一样?“蒋士杰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
乍听之下众人有些疑惑,唯一有些变了颜色的人便是药仲伯,他可能被这两个家伙看到了,要是说出去,会被以“犯夜“的罪名直接处决的。
两个家伙朝着药仲伯和他的妻子药齐氏仔细打量了一番,在药仲伯身上停留了很久,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其中一个家伙微微咋舌,砸吧砸吧嘴便说:“我看不是这两人。“
药仲伯脸上冷汗直流,听到这番话稍微松了一口气。
蒋士杰没有停顿便继续问:“是否有其中之一。“
此话一出,药仲伯面色骇然,似乎被人戳中了死穴。
两个报信的家伙对视一眼,眼光继续在药仲伯身上打量,两人感觉有些不对,一人正要用手指出药仲伯,他旁边的人连忙按下这人的手指。
“我看应该是搞错了,这里没有什么我们要找的人!“他笑着说道,之所以他要掩饰他们看到过药仲伯的事实是因为药仲伯身为医者,对于许多淄城的百姓来说可谓是医者仁心,这个事实谁都知道。
如果因为自己看错了什么而冤枉了药仲伯,恐怕他这一辈子心里都过意不去。
见着晾晒的药材都被打翻,蒋士杰亲自环顾四周,他并未发现那些明显的印记,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他的眼色不太好看,今夜虽然没有百姓丧命,但他麾下的两个小卒现在都没有来通报巡视情况,照着计划,他们在每个时辰交接的时候都会在东街的市集口碰面,距离那两个卒子没有消息已经有一个时辰余两刻。
原本蒋士杰打算对他们处以军法,可现如今却连人影都找不到,若是此事传出去,恐怕满城都不得安宁。
蒋士杰带人离开了药家铺子,一队人分散开来寻找那两个失踪家伙可能出现的每个地方。他蒋士杰就不信那两个家伙活的人见不着,死尸也找不到。
一队人离开之后,药家夫妻惊魂未定,药仲伯还未平复心神便让自家媳妇把大门关上。
药齐氏出门瞧了两眼,那些人已经走远,这才拉下门栓。
姜一凡察觉动静自顾自将头冒出水面,姜氏一族的呼吸法让他们能够像乌龟一样在水下待上一时三刻,这当然是夸大,姜一凡能够在水下憋一炷香的时间,也就是一刻,没想到最显眼的地方那些人竟然瞧也不瞧一眼,门旁的两个大水缸没有一个人靠近。
也许他们看到过,可是没想到有人能够在水下呆这么久。
姜一凡察觉事情有些诡异,照理说姜平虽然会些水性,但他的气息自己是知道的,绝不可能憋这么久,走进水缸一看,他才察觉姜平的脸已经泛白,神情扭曲,已经在水下昏了过去。
药仲伯发现姜平昏了过去,面色大变,急忙将他从水里抬了出来。姜一凡怔怔呆在原地,他的脑袋像是被铁锤猛然敲了一锤。
这个只有六岁光景的小孩儿为了不让他们行踪暴露,宁愿自己遭难也绝不吭一声。
两行热泪止不住落下,姜一凡仰天长叹。
时间急迫,药仲伯在杂家医书上曾经看过许多拯救溺亡者的法子,灰埋、行牛、倒挂等等等等,这些法子有的不合时宜,他只能将姜平倒挂过来,两脚心朝上,自顾走动,须臾,姜平将腹中积水吐出。
面上虽多出许多痛苦的神色,但相较之前的面如死灰已然恢复些许神气。
姜一凡还在筹划自己的复仇计划,他不打算隐忍下来报仇,上官朗并不长期出没在南荒,若是错过了此番时间,他的血海深仇恐怕永远都报不了。
而要想刺杀上官朗,几乎只能够在紫云候府内动手,那里不禁戒备森严,还有一个紫云候坐镇,成功的把握连一成都不到。
夜色诡秘,紫云候府之中死寂一片。
大多数兵卒被外派夜训,此时府内并没有多少人,上官朗走入自己的房中,掩好房门,只见仰面看着房中的一副书画,将手伸到画卷之后。
只听到机括转动的声音,积纳书卷的架子朝着一侧打开。
一处石梯展露出来,这地方是专门为他建造的练功室,极为隐蔽,全城知道这个地方的除了他的双亲与修建这里的人以外,再无其他人。
上官朗面色阴沉,一步步走下石梯。
他的身体此刻有两股力量正在争斗,其中一股青色的气息被黑色的气息团团围住,黑气仿若在戏耍那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