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人明明是面露凶色,在他们眼里,只要是违背了当前的利益的人就是敌人,若是对方地位高还好说直接行个方便,双方都有面子,而对方地位低下的话,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直接杀头便是。
“让他过来!”上官朗面色镇定,双眼遥望着远方的高墙,全然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
即便是有人敢在中途劫车,也要先过自己这一关,如果对自己没有自信,他就不会选择亲自押送姜平。
得到了上官朗的首肯,那下人喜出望外,满脸愁容之中终于流露出一点宽慰。
仆人在上官朗马下说着什么,话语间唯恐被人听到,周围的人可以将眼光朝周围散去,对二人的讲话充耳不闻。
仆人的话说完,上官朗眼神闪动,望向了身后的姜平,
午时将近,一队车马临近刑场,东市的牌匾悬在众人头上,虽然近日人心惶惶,但听到有如此重大的消息时,还是涌出了许多看客。
大家都没有见到过一个少年被押到刑场,或许许多的例子都是鸩刑,赐毒酒。之所以要将姜平砍头,还是因为他以下犯上,目无王法。只有让众人亲眼看到他身首异处,才会有以儆效尤之效。这样乃是一石二鸟,既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压下百姓的恐慌让他们不会制造混乱,二来也传播了侯府的威严。
可真正的一石二鸟,只在上官朗的心中。
负责斩头的官员是在淄城权威仅次于上官宏的太守胡承志。
在刑场周围有四十八个侍卫看守四个方位,将四周围成铁桶,水泼不进。
押送姜平的囚车被打开,姜平仅仅六岁的躯体拖着沉重的铁链行进。两个人跟在姜平的背后,防止他半路转向逃窜。
一个肌肉壮硕的大汉站在一块木桩旁,他的手里举着一柄大刀,寒光凛冽,让人遍体生寒。
近来入春,冰雪消融,天空多日放晴。今日更是难得的万里晴空。
正午的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真如十日同空。
姜平站上断头台,四周的眼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那些人都在等着他人头落地,上官朗在一旁不悲不喜地看着他。
“你知道什么,现在我在你临死前问你最后一句,答案是我所想的话,我会考虑饶你一命。”上官朗与姜平四目相对,他从这个六岁少年的眼中读出了愤怒和不甘。
在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双目直直看着姜平,眼中蕴着泪水,他看着姜平的眼神满含着愧疚和悲哀。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卷入了这样的风波之中。
药仲伯紧握拳头,要不是他没有看好姜平,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是现在姜平被说成刺客、反贼,就如同城外的那些山匪一样,现在上去送饭都会被当做同党问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平经受这一切而无能为力。
姜平眼睛红红的,似乎是想起了姜一凡的惨状,心中又泛起了悲凉,现在自己很快也要被斩断头颅,就要见到爷爷和寨子里的居民,他心里想着寨子里的人还会不会接受他。
“午时已到,行刑!”
胡承志将斩头的令箭扔下,刽子手口中蕴着一口烈酒喷出,雾状的酒在空气中弥散,附着在大刀上,他用一块红色的布条擦干刀上的液体。
“现在说还有机会,你知不知道‘魔胎’的事。”上官朗还未离去,他在行刑前必须离开。
姜平眼神坚定,抬头望天:“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不能修成大成去见你们了!”
他的头被按在木桩上,刽子手准备让刀落下,姜平立刻便会身首异处。
药仲伯无法上去搭救,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这道兵卒围成的障壁都无法突破。
天空之中乌云渐渐布满,天边传来尖利的鸟鸣。
刑场突然起了大风,刮得人睁不开眼。
刽子手尽量不受风沙的干扰,将大刀高高举起,势大力沉,一刀朝着姜平的后脖颈砍去。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
刽子手的大刀被直接震断,一道赤红的身影降临在刑场之中,那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
光芒之中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就好像悬崖峭壁间矗立的一块巨石,任凭狂风暴雨的洗礼。
“南荒神候恳请太守刀下留人。”叶吴从鸾鸟背上跃下,手中持着南荒神候令,他的身后出现了圆光,那是南荒山岳的缩影,那印证着他是被九州选中的神候亦是南荒所认可的神候。
神候,便是一个地方信仰的神灵,在人们的朝拜中多被神话成各种不同的形态。
在庶民眼中的神灵,是超越了他们理解的修士。
上官朗眼瞳紧缩:“你终于来了!”
太守胡承志眼看着那枚令牌,连忙走下看台,跪在叶吴的身前。
他颤巍巍地讲到:“凡子叩见神候,见神候如见帝王,臣淄城太守胡承志有失远迎,还望神候恕罪。”
神守社稷,在古时人们的心中,那些“神灵”守护着天下,也守护着他们的性命,即便是在今日,神灵依旧是不可侵犯的存在。
众多的市井庶民纷纷下跪,他们眼中的叶吴圣洁而不可侵犯。
姜平眼中,叶吴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疲惫,不像以前那样神采飞扬。
“孩子,你受苦了。”叶吴走到姜平身前,手碰触到铁链的地方宛如利刃切割一般,铁链应声断裂,随后化成了飞灰,束缚着姜平手足的铁链终于消失不见。
鸾鸟乃是神鸟,从南荒的边界飞到淄城不过半日的路程,叶吴足足飞了三日,途中一定遭遇了些许异事。
当姜一凡逝去之后,姜平已经成为一个大人,他知道此后的一切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如何生活,如何见到自己的父母都要完全依赖自己,可一见到叶吴却又发现自己只是个小毛孩子而已,他的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可是他忍住了。
姜平努力镇定地说道:“爷爷去世了!寨子里的人也……”
说到一半,姜平努力镇定的话音变得有些哽咽。
叶吴的眼光仿若林中的浓雾,也像是霜冻的江面飘零的细雪,长期的修行让他的面貌如同少年,他已经与上官宏同岁了。
“都是我的错!”叶吴摇头道,“若不是我将你托付给姜族长,今天就不会有如此多的人遭受苦难。”
“叶吴前辈,晚辈倒是见过真的神候令,可前辈手上的神候令晚辈并未仔细观摩过,不知是真是假。若是有人假冒神候劫走重犯,倒是我们淄城办事不力。”上官朗与众人一同屈膝,这话听起来倒是于情于理。
叶吴面色冷漠道:“如假包换,你的父亲也有一枚公侯令,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不会质疑我手上神候令的真假。”
神候公侯,两者间只有公侯拥有实权,但在地位上两者平起平坐。
“晚辈只是一说,前辈既然不愿让晚辈验出真假,那么还需要在这里等上一等。”
上官朗话音刚落,便听到疾驰的马蹄声。
“紫云候到!”
随着上官宏的亲驾,四面的高墙纷纷竖起了紫面云纹旗,城墙上人头攒动,回返淄城的人大致有七百。
“孩儿参见父亲。”上官朗不动声色,跪在上官宏马下。
上官宏似乎并未见到上官朗,径直朝着叶吴走去,鸾鸟抬起眼眸,盯着这个朝自己这方走来的人类,对方身上的气息沉稳而清扬,如同林海一般。
孙郎眼光落在上官朗身上,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