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吴,你的名头早有耳闻,没想到皇上已经将南荒神候令传给了你。”上官宏眼看着叶吴脑后的圆光,那是南荒的主峰渊山,渊山不同于能够被人说出名姓的山峰,例如不庭山种种,它处于群山之中,百谷生长处,周围群山环绕,亦然有万丈深渊。
神候令之所以不为权势象征是因为修士被山之精魄选中承认在线,神候令被赐在后,叶吴早就被南荒的山魂所选中,然而他为了苦心寻找解脱姜平天生焚脉的方法所以一直未曾接受神候令,时至今日,为了解救姜平,他不得不选择借助皇室的力量。
“叶吴见过紫云候。”叶吴宠辱不惊,并为流露出一丝怯意。
两者的修为在此前相近,可是叶吴身上的气息现在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仿佛又精进了一番,在上官宏所处的教主境界上寻常人可以延年益寿,而再上一个境界可以活出两三百岁,鹤发童颜,人间界之中的黎庶将之称作为活神仙。
上官宏并未流露出袒护上官朗的神色,他此前并未在淄城之中,这件事的始末还未了解清楚,在未了解情况之下就下判断,那是最武断的行径。
胡承志将此案的卷宗取来,姜平还未签字画押。
胡承志见上官宏面色阴沉,唯恐上官宏见此案未审便草草了断犯了大忌。
“卑职不敢僭越,但凡人命一事定要布告全城,要城主的亲笔笔书,可是事发紧急,这案犯又是人证物证俱在,若不是小侯爷武艺高强,定然被他们所谋害,还望大人谅解。”
这话之中虽然破绽百出,但并未流露出一丝这件事是上官朗属意。
“哼!糊涂,你竟然如此武断,若是审错冤狱岂不是要断掉一个无辜百姓的人头。”上官宏义正言辞,在大义面前,他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上官朗依然在不远处跪着,他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过。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胡承志悻悻道:“况且他们一介平民,不说闯入侯府杀了一干官兵,在如此情形之下,还行下犯夜之罪,已然是重罪,不可轻饶。我们要以儆效尤啊!”
话锋一转,胡承志便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递给了上官宏,后者听完便沉默片刻,不再理会胡承志。
两者之中,定然有一个人的决定要被采行,要么,今天神候叶吴带走姜平,要么上官宏凭借一城之力扣下姜平,待到案件清晰明了再做决断。
上官宏思量再三道:“我昨夜收到加急文书,今日便快马加鞭赶到,之于有罪者,我严惩不贷,之于清白者,我必然还他一片清白。”
僵持不下,上官宏出言消解。
姜平并未离开脚下的地方,他已经不期待命运的眷顾,不会将赶来的叶吴当做救命稻草,在他心中,和自己有关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即便是叶吴强大至此,他也不希望让自己这位舅舅当保护伞。
叶吴轻笑,他收起神候令,脑后的圆光消散,在众人眼中,他变回了一个仙风道骨的寻常人。
“我今日来带走姜平,若是谁拦着,便是与我为敌。”叶吴从山林之中走出,一路凭着魔侯所给的修炼功法修为突飞猛进,至今已经站在了南荒的高点。他的亲人就是被所谓的道所拘走,那是他太过弱小,如今不会再让当年的事重演。
整片刑场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你是想与南荒为敌,或是与九州为敌?”上官宏冷声道。
“劫就劫了,哪里来的废话!”叶吴回击道。
在不远处观望的风烜暗自较好,他为叶吴的果决凌厉较好,也为这场好戏叫好,两个教主境界的对决,就是九州也未必能见到多少。
现在随时诸侯分据一方,但明面上也要交好,可是叶吴全然不吃那凡俗的一套,光是这一点,风烜就觉得浑身舒畅。
“少爷难道不制止他们吗,依照他们的修为,恐怕今日整个淄城都会大乱。”风万里环抱胸口,他在思量要不要出手制止。
“我会在关键时刻出手,至少不会殃及池鱼。”风烜道。
百姓之中有不少惊疑声传出,一方公侯与一方神候哪个都是地位尊贵,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少年剑拔弩张,大有出手之意。他们曾经听说过有人能够掷出百步飞剑取人项上人头,殊不知真正的修士能够使出更大的神通,动辄遮蔽天日,勾动天精,能够移石搬山,大能者如中山阁的训言,移山填海,上天入地。
叶吴手中暗自结印,俗言多云虚张声势是这些大人的常态,他们顾忌争斗付出的代价,可是叶吴不同,他为姜平夺回天命已经耗费了太多的心血。
“我要保住他的命,天也收不走!”叶吴手中的指诀结成,乌云蔽城,黑云蔽日,整片天都被遮住了。
“你不怕遭天谴吗?”上官宏沉声道。
“若天只会处罚悖逆者,那天运也不会永昌了!”叶吴郑重道。
两者间气息猛然交错,上官朗光是处在周围便觉得心口一闷,喉咙之中似乎有股腥甜即将涌出。
“你可以带他走!”上官宏朗声道,这话音让周围的所有人都能听见。
就在这话语刚出的时刻,上官朗感觉仿若压在身上的千钧之力一下子卸掉。
他三步并两步冲到上官宏身前,神情已然不镇定:“父亲,他们背着人命,今日若是放归山林等同放虎归山,他日若是借机扰乱我南荒大局,恐怕后果不可估量,况且就在昨日,府内的陨星已被盗走,我想这两件事不无关系。”
上官朗想到过上官宏会暂时收手,没想到尽然如此干脆。
上官宏将眼光收转,没有因为上官朗的言语而动摇,他闭上双目,深深呼出一口气。
“若是杀人偿命,要偿命的何止他一人。”
上官宏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上官朗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低头不语,刑场之中只剩下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南荒殿的一处庭院。
南荒殿处于淄城西二十里的高山之上,上官宏并未为难两人,反而在自己的住处之中安排了姜平与叶吴二人的歇脚地。
在二人入住之时,上官宏说过二人在此案尚未定论时无法离开南荒,还需要让事情真相大白。
姜平除了在刑场之中对叶吴说过一句之外,再无其他的语言,他对于姜一凡丧生一事触动极深。为此叶吴将姜一凡的尸身从城楼前取下,带着姜平将他安葬在了天声庙。
“有一天我也会离你而去,有些事你终究要独自承担!”叶吴从未语重心长地与姜平说过这样的话,在姜平的记忆之中,叶吴永远都是那个一人独占在高山之巅,孑然于世俗的人。
“是我的错,我给大家带来了灾难!”姜平将所有事都归结到自身,“他们早就知道了,应该将我放到山林里自生自灭,和那些野兽一样。”
叶吴看着姜平稚嫩的面容,一语不发,他轻轻抚摸着姜平的头发,这个孩子孤独得仿佛与谁都有着一层不可触摸的隔阂。
他很想用“道”来开导,来引领姜平,可是他知道但凡一个人必要经历的,都是他的命数,有的人永远都在和天斗,却也逃不出天命的掌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即便是一方的神候,在四海八荒之中也不过是个漏了漏面的毛头小子,在那些巨挚面前,他渺小不堪。
两个人在修为上虽是云泥之别,但在此时都有同样的命运。
姜平不能救下爷爷,叶吴当初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离开。
“从今以后你跟着我修行,我会带你到南极万年冰寒之地去。”叶吴看着渐渐睡去的姜平道。
在淄城之中,灯火渐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