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说的话若是真的,那么这群人来这个地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这里是南荒的边陲,荒无人烟,即便这里之前是适宜人们居住的地方,现在也成了一片死人住的地方。
这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乔盖以多年落草为寇的经验之谈很容易就猜测出这群人的心思,再考量阿牛的话,这里很可能是一处阴司必过的地方,那些鬼魂看起来对阴司一点儿也不害怕就说明它们与阴司之间的交集不少,至少有着某种联系。
不知怎的,乔盖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两个人不知道的是活人要想看见鬼魂除非到达一定的修为,否则只能借助外力或者是天赋神通才行,两个人既然能够看见满街的鬼魂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暂时开启了天眼,能够洞悉这鬼蜮。
“谁!”那白无常突然发难,看向墙外。
乔盖来不及反应就被头顶的一只黑色手臂抓住了胳膊,那东西仿佛是铁钳一样制住了自己,仍由乔盖怎么动弹也无济于事。
“老大,有人偷听咱们说话,要不我们把他们给……”那假扮黑无常的人是个满脸刀疤的汉子,看起来比常人高出一头,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只见那“白无常”动作更快,几个闪动就到了乔盖与姜平身后,两人猝不及防地被逮了个正着。
前者没有丝毫迟疑,从腰间拔出一柄弯刀,上面寒光闪烁,这一击准备了结乔盖。
情急之下,姜平从地面一跃而起,那黑袍家伙显然对这个小孩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抓住的小家伙竟然有小牛犊子的力气。
一个小周天在姜平体内运行,仅仅如此他就能感受到非人的灼热在四肢百骸涌起,姜一凡说过,姜平虽然对于火有十足的天赋,但这种天赋的代价即是对身体的损耗,姜平如果不修行水系心法,总有一天就算不是爆体而亡也要七窍流血而死。
他仅仅是炼精化气的境界,那白无常根本不放在眼里,手中的匕首转而刺向姜平。
眨眼之间,匕首已经刺到了姜平的位置,就他们的距离来看,匕首的位置应该是姜平的心脏。
可是手中全然没有插入别人心脏的感触,反而脸颊一凉。
“消失了?”白无常久久与死人打交道,很久都没有真切地感受过死的临近,对此他认为自己已经麻痹了。
可现在,却清晰地感知到死亡的靠近。
“老大,他在你背后!”姜平背靠着白无常,喘着粗气,浑身都冒着热气,不停地咳嗽。
刚才强行运气,已近引发了焚脉之毒,现在正是焚脉发作的时候。
那观战的黑无常一下子愣住了,他急忙走近白无常道:“这小子有点邪性,我去杀了他!”
说着,黑无常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对海碗一样大的拳头,他的拳头上面布着老茧,看样子应该是练外家功夫的。
“慢着!”白无常用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指上是殷红的血迹。
“你打不过他!”白无常摇头道。
此时姜平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随时都有可能昏厥过去。
刚才的动作乔盖也看见了,只是看见姜平冲了过来,之后他就一下子消失了,莫不是从二人之间穿过去了,就像是鬼魂一样。
一柄长刀横在姜平的眼前,乔盖拼了命想要挣脱束缚前去救姜平,可发现为时已晚,刀已经落下。
在昏死过去的最后一刻,姜平听见了锣鼓的声音。
又是一声锣鼓,密集的鼓点让姜平察觉到异样。
他在黑暗中醒来,这里弥漫着浓浓的香味,是熟食的味道。
伸手感觉到自己的手上有铁链缠着,脚下很冷,失去了知觉。
“你醒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黑暗中一双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姜平下意识想要躲开,可是脚完全使不上力。
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它的主人一定干过很多粗活。
“吃点儿东西,别饿着了!”那人将一块馒头塞到姜平的嘴边,“我叫段一身,叫我段伯就好。”
这人将馒头留给自己然后径直朝后走去,这时听见一声木门的吱嘎声,门外是强烈的光芒,随着段伯走出,姜平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他的腿完全不能动了,那两刀砍断的不是他的喉咙,而是他的脚筋。
脚筋一断以后只能用拐杖走路了,除非是大罗金仙下凡,否则谁也救不了他。
刚才的老伯走得很慢,似乎在黑暗里摸索着什么。
这是间柴房,堆着许多柴禾,看样子隔壁就是厨房,这里应该是那假扮黑白无常的两个家伙的老巢,这里也许不止那十余人。
姜平即便是在刑场上也从未感觉过如此真实的绝望,他躲过了上官朗的追击,在数次生死关头活了下来,而现在却只能缩在这小小的柴房之中,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外边儿的景色,也许明天等待自己的就是死亡。
他没有哭泣,没有悲哀,平复心情吃下了那个馒头,入嘴是一片甘甜,他许久没有吃东西了,就是一块馒头也能让他感觉是珍馐。
“阴阳两仪,天分四象,世间鸿蒙,唯与心明。”姜平盘坐在地上,他的脚还在,只是后跟的筋腱被挑了去,不能走动。
在九州,有一种专门的刑罚叫做膑刑,便是砍去凡人的双脚,让他不得走动。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只知道按照自己修行的时间,和自己的作息,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天之中,他与看守的段伯熟稔许多,虽然二者之间并没有太多言语,但姜平知道他也是被困在这里的人,也许是从自己这么小的年纪就被囚禁起来,也许更小,他专门司管那群人的饭菜。
在一次下毒被发现之后,他的一只眼睛被毒瞎,另一只眼睛差点也瞎了,不怎么看的见东西,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下过毒,那时候他还是十六岁。
姜平听说了他的故事之后不知道怎么安慰,可段伯表现得十分平静,他告诉姜平不要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贸然想要逃走,他们的马能够很快追上逃走的人,而且对于逃走的人那些家伙的手段异常残忍。
而当姜平问起乔盖时,段伯说他从未在这山头上见过一个叫乔盖的人,那次回来就只带了他一个人回来。
也许,最坏的事情便是乔盖也死了。
他害死了所有人,爷爷死去,姜家寨的两百人,还有叶吴生死未卜,连帮自己逃脱的乔盖也付出了生命。
或许他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他摸手边还有一个碗。
柴房里传出清晰的响声,碗碎成了一片片的尖角,姜平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他的父母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这也许只是一个谎言罢了,也许他的父母也因为自己死去,他就是罪人。
一切的苦孽都由他一个人承担。
柴门外的段伯听到声音之后很快赶来,他的听觉十分灵敏,打开柴门正看见姜平准备动手割断自己的喉咙,他冲过去一把拉下了姜平的手,自己将碎片紧紧攥住,鲜血从他的手掌间流了下来,段伯的袖子下边儿都是深深的刀痕。
姜平看清了他的脸,双眼之中是浑浊和怜悯。
“你不该死的,你还小,你还只有六岁,长大以后还会到更远的地方去,不该这样,不该这样!”段伯的眼中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姜平双眼之中已经丧失了许多活气,看起来已经丧失了对生的渴望。
看守的土匪也看见了这番场景,他们狠狠把姜平打了一顿,之后再将他扔进柴房的时候是五花大绑,就连给他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哟。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姜平的眼眶深陷,双眼已经干涸了。
段伯说他今天就可以走出柴房,姜平竟然有些欣喜,他竟然还可以看到外边儿的场景,这回第一次他露出笑容。
段伯虽然看不清姜平的样子,但他对这种感觉深有同感,今日的餐饭相比以往丰盛了许多,自上次以后,姜平的心境变化了许多,他不再渴望去死,反而希翼活下来。他知道自己之前不过是对于未来无尽的恐惧,对生的恐惧已经超过了死,而现在他应该活下去。
那么多人为了保护他付出了生命,自己还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
而且,在爷爷教授的心法之中是有关于能够医治自己腿伤的方法的,只要突破体气念心四个小境界,常人的身体便会轻盈许多,这才有了飞檐走壁的轻功,在入道境之后,在洗礼境,人甚至能够起死回生,生死人肉白骨。
洗礼境能够让他洗经伐髓,比之前更加强壮,甚至能够治好自己的焚脉之毒。
要想恢复行走能力,也许第一步是要突破“气”,然后再突破“念”与“心”两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