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平在混沌中又想见了一个道人,那人的身影比之前来得都更加清晰,嘴里总是说着各种各样繁复的字眼,自己似懂非懂。
七天之中,姜平将整个水潭的活水变为了死水,让这口潭水活看起来像是温泉。
他并未像是其他修士一般演化出亲密五行的命兵,随着他的入道,身体上的魔纹更加清晰,在运功发作之时,那些凶兽宛若会被释放出来一般咆哮着,这些他自己都并不清楚。
而积累的力量宛若山洪一样蓄积在体内,他的经脉喷张,双眼从紧闭猛然睁开,湛蓝的眸子在水中发亮,瞬间,他一跃而起,从水潭底部直飞上半空。
“呵!”速度虽然极快,但他很快就受不了这种强行释放气力的状态,累得大汗淋漓。
他还想要再更进一步,可刚刚强行提气,胸口的一股郁气便涌了上来,腥甜在喉头翻涌,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来。
毫无疑问进入入道境之后的他已经不能与之前同日而语,刚才的速度即便是箭矢也达不到,这是他的极速。束缚着自己修为的东西也更加强大了!
他从半空摔落到岸边,眼角看见了一条浮在潭面的蛟,样子尤为可怖。
一个时辰之后,姜平面红耳赤地站在潭水旁,他刚才下水猛然将这头蛟拖了上来,由于实在太饿,他尝试着用一旁的锋利的石皮将这头蛟割成碎块,但后来却发现普通的石头对这只怪物根本不起作用。
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这只蛟的牙齿上,看样子这只蛟还未完全从一只水蟒演变为蛟类,单看它的牙齿还像是蛇牙一般,费了番功夫把它的牙齿砸了下来。
将蛇牙拔下之后他看清了这尖锐的东西,上面的尖端还有点点血迹,根据自己身上留下的两个印记来看,它在自己昏迷的时候应该想吃了自己,而没能得逞,最终陨落了自己的性命。
捕猎的猎人都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他们都崇敬着山林中的那些野兽,对于伤害人族性命的野兽他们会宰了祭天,而他们自己捕猎的那些野兽则会做一个简单的仪式来祭奠它们,与其说是祭奠它们,不如说是信仰天神。
姜平三拜之后以尖牙将这只蛟的皮直直划开,露出里面粉色的肉质,它的皮肤不像是蛇类一样冰冷坚硬,而是像一些寻常野兽一样柔软而温暖,此时已经死去多时,所以已经僵硬了。
当割开它的外皮之后,皮肤下的肉冒着腾腾的热气,香味一下子弥布开来。
这味道让几天几夜都没有吃过饭的姜平如获至宝,两眼放着绿油油的光芒,一嘴下去便咬下一大口肉,鲜嫩的汁水从嘴角溢出。
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这香味已经传遍了整片森林,若不是这片潭水是蛟的领域,恐怕其他的怪物已经侵入了此地。
这肉味道的确鲜美,姜平越吃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越热,随后他的后背就像是被灼烧的热铁般赤红。
他不由朝天大吼,声音让周围栖息的飞鸟一下子惊醒,纷纷四散。
身体热得像是在火炉里炙烤,随着温度的升高,他的脚踝处的伤痕迅速开始愈合,在溪流中破损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最后回归最初的原样。
姜平躺在地上不断翻滚,地面上留下了人形的焦灼痕迹,但凡是被他身体触碰的草木都被烧成了焦炭。
最终他一跃跃进了潭水之中,用龟息术又呆上了一天一夜。
而几个盗贼拿着姜平的一缕残衣复命,黑白无常二人按照手下的说法将事件前前后后复述一遍,夏千秋有疑问处便让那个一胖一瘦两个人上来答疑。
“你们亲眼见着他被黑蛟吃了?”夏千秋沉声道,他的双目紧紧逼视着两人。
自上一次他被欺瞒之后,他确信月山内部有外边的暗桩,这个暗桩在自己这里已经安插多年,现在应该拔出这只肉中钉。
“那黑蛟修为远在那小娃娃之上,先前他一拳轰在我手下的一人身上,连内伤都未曾留下,看样子至多有‘气’的修为,应是刚刚过了炼虚合道的毛头小子罢了。”黑白无常在一旁说道。
若是夏千秋怀疑他们,那他们的性命便会不保,这说得又是真话,即便是黑白无常二人都到了那片潭水旁,也不能从黑蛟手里把姜平给抢出来。
且不说黑蛟的等阶,妖族的实力多多少少都按照血脉种族来划分,这样体型的蛟类力大无穷,能够轻易绞碎精铁,而且外皮经过蝉蜕,看似柔软,却能耐得刀枪冰火。他们对付不了。
也正是能够耐得冰火百年化蛟,被姜平体内的无名火直接煮熟,最后成了一顿美餐。
“暂且信你们一次,他既然落在了黑蛟手里,也不用我亲自出手,下去吧!”夏千秋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在门人眼中的夏千秋此时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他此前虽然气质凌冽,但并未有如此汹涌的煞气,这股煞气比厉鬼都要骇人,众人已经产生了恐惧之心。
魔修,会慢慢改变修炼者的心性,但凡是接触魔气的人,最终都会变得嗜杀,最嗜杀者以杀证道,最后化茧为蝶,遁入魔之大道。
而且它会勾动修炼者心底最深的欲望,而夏千秋的欲望便是让月山变为南荒的第一大教,到时他一手沟通阴阳,成为南荒真正的主宰。
“说!是不是你把他放出的!”一声声鞭笞的响动从左三峰传来。
姜平离开之后,段伯被左三的门人拴在房梁上不断鞭打,他们被惩罚之后就拿段伯来撒气,对于众人来说,这个所谓的段伯不过只是一个渣滓而已,他们想杀就杀,至多再从山下抓一个便是。
这个老人一声声哀嚎,有几次险些喘不过气来昏死过去。
他的涎水顺着嘴角留下,不间歇的鞭笞让这个七旬老者不堪承受,他的意识依然模糊,双眼浑浊,而脑袋无力地低垂。
“饶了我,月缺那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的声音一次比一次低,到后来已经是细若游丝。
黑白无常走来,他们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悯。
“老段,我也是你看着坐上这个位置的,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黑无常张晓生伸手将段伯的头发往后一扯,完全没有同情之意。
白无常吴子觉双眼死死地看着段伯浑浊的双眼,一字一顿说道:“你不会是埋在我们月山的暗桩吧!”
听闻这句话,气氛逐渐凝滞,这句话代表着他们已经起了杀心。
重伤成这样,段伯即便真的隐藏了修为也无法反抗。
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脑袋因为害怕痛楚朝后仰去,张晓生害怕自己的手被夹伤于是松开,只听见段伯的脑袋磕在柱子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因为疼痛,他的面容扭曲无比,两行浊泪从眼角落下。
“我不是!”段伯的声音嘶哑,嘴唇在不住地颤抖。“我不是暗桩,我想过逃出去,很多次,都失败了……”
众人见段伯一副惨样,倒也没了折磨他的心思,只道无趣,便留了两个人看门,纷纷回去歇息。
当众人远去之时,原本昏沉的段伯瞬息变得精明起来。
从未见过的清明在他的眼中浮现,这个七旬老者将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的一面在此刻释放,他将气息调匀,刚才潺潺的流血渐渐止住。
段伯轻叹一声笑道:“恐怕这时候那小家伙已经离开这里很远了,我的事倒也办完了,只是这月山的禁制着实是个问题。”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他轻轻呢喃了两个字——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