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最是顾忌自己的天威和颜面，断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放低身段哄谁开心。

顾宸钧和顾南星的关系僵着僵着就演变成了互相不理。宫中最不乏的就是势利眼和爬高踩低之辈，顾宸钧在顾南星面前已经宛若空气，底下的下人奴才也就将他看成空气，时常让他缺衣少食。

顾宸業和言公公大概是唯二两个看见顾宸钧在父皇面前从最宠爱的皇子变成落魄皇子，对其的态度却一如往常的人。如今想来，顾宸钧性格的变化也是在灵妃过世后才有的——虽然一如既往爱死扛，但是长大后的他整个人更冷清，也更不愿相信别人。

那时候为了看顾顾宸钧，沈越凌和顾宸業时常在宫里碰面，三个小孩儿也是那时候玩到一块儿的。

有一年顾宸業生辰，皇后大摆筵席，宴请很多官宦子弟参加三皇子的生辰宴。顾宸業虽苦苦哀求母后许久，但最后的邀请名单中仍旧没有顾宸钧。沈越凌感到不满，也撕了请帖不去赴宴。

这日午时刚过，沈越凌正在校场练剑。他那时候才十几岁的样子，师从齐渊也不过几年，孤云在他手中就能翻转出漂亮的剑花儿。

顾宸钧来到校场的时候显然没有和他打过招呼，他是偷偷溜出来的。小小一个孩子，就躲在校场中的木棉树后偷偷看沈越凌练剑，木棉树冠上一片绯红如火，纷纷扬扬的样子就像是母亲走的那天的梅花雨。

突然间，沈越凌听到树后传来一声“咔嚓”声，好像是树枝被人踩断的声音。

“是谁？”沈越凌刚准备一剑刺过去，却看见顾宸钧从树后跑出来，赶忙收了剑势。

“小宸，你怎么来了？”少年单手把剑负在身后，孤云上泛着的白光和冷意都被这扑扑簌簌的木棉花给冲淡了。

总觉得见着他就不那么悲伤了。顾宸钧脸上浮现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很重要吗？”沈越凌歪着脑袋问他。

“嗯。阿凌你先闭上眼睛。”顾宸钧每每不好意思的时候说话就会带上一点儿小奶音，惹得沈越凌心痒痒的。

“好。”沈越凌果真将眼睛轻轻闭上。

眼前黑茫茫的一片，一双柔软冰凉的小手覆上了沈越凌的脸颊，沈越凌刚想开口，却被一个同样带点冰凉但是却是很清甜的吻堵住了声音。

沈越凌猛地睁开眼，引入眼帘的是顾宸钧那张带点稚气未脱的脸。此时的他双眼紧闭，耳朵上染了一点粉红。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呢？他长长的睫毛覆下来就像是孔雀的尾羽，一抖一抖的，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想到此处，沈越凌的手指也微微蜷起，自己也和他一样，是第一次做小人书里看到过的情节。不过，顾宸钧嘛，他从来不看小人书，身边也没什么玩伴，他是怎么学会的？

顾宸钧踮起的脚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沈越凌就看着他这样微微喘气，越看越可爱。小人书后面的事情是怎么做的来着？完了，刚刚脑子一热完全不记得了。

“阿凌，谢谢你。”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说谢谢？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你回来！”沈越凌将剑扔在地上，一把拉住顾宸钧的袖子，把他按到木棉树上，道：“怎么？欺负了本大爷就想走了？还跟本大爷说谢谢？”

“啊？不然还要怎么样？”顾宸钧微微泛红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在沈越凌看来只是赤裸裸的勾引他犯罪。

“不需要怎么样，你也把眼睛闭上。”

听起来倒也公平。

“那好吧。”顾宸钧听话地闭上了眼，却感觉一个柔柔软软又湿湿热热的东西进到自己口里。顾宸钧向来最爱干净，却也不推开沈越凌，任由他将舌头伸进自己的嘴里把自己的神智搅得天翻地覆，任他的牙齿撕咬啃啮自己。他的吻，是甜甜的，又带一点强悍。

直到沈越凌将温热的手掌伸到顾宸钧的亵衣里，他才一把推开沈越凌：“大胆！”然后逃也似的跑走了。

留下愣神的沈越凌，半天没有收回手。等他反应过来时，一个巴掌拍到自己脸上：“沈越凌你究竟是在干什么？”之后就发狂似地继续练剑。

直到掌灯时分，福伯过来告诉沈越凌：“小将军不好了！宫里出大事了！”

“福伯，什么不好了？”

“唉，这……这要我怎么说呢……”福伯急的直跺脚，却也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言语。

“您倒是说啊，是关于小宸的事情吗？”沈越凌直觉一样感觉就是顾宸钧生了什么意外。不会是他被自己欺负了回去正哭吧？或者是做了什么傻事？

“您快说，不然我就只能进宫一趟了。”

“小将军，你还是进宫看看吧，说不定你去求求情，皇上还会听进去。真是造孽啊。”

沈越凌来不及跟福伯告辞就骑马直奔皇宫而去，到午门门口，新来的小侍卫因沈越凌忘带腰牌，正拦着他不让他进去。里边言公公和安龙卫总督走出来喝道：“那是小将军，不长眼的！你拦谁也不敢拦他的路啊！”

沈越凌将缰绳交到近旁的一侍卫手上：“不必管这么多，你们二位快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那安龙卫总督是叫陈彦斌，早年不得志时，曾受过灵妃的帮助。如今成了安龙卫统领，不论怎么说这里头都有灵妃的举荐之功，顾宸钧出了事，他也是坐不住想要帮忙的。

陈彦斌道：“小将军，我们路上说。”

“好。”

三人朝着朝阳大殿走去，一路上陈彦斌和言公公已经将事情经过说了个七七八八，也让沈越凌的心如坠冰窖。

原来他没有缘由跑来亲自己只是想做个练习？好去把自己的吻像送礼一样送给顾宸業？

怪不得……怪不得他要说谢谢……

他究竟把自己当什么？

不过当下容不得沈越凌因为自己初吻被夺而愤懑纠结，因为此时的顾宸钧正因为此事，被打得奄奄一息。

沈越凌见到浑身是血的顾宸钧时，什么不满什么不解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眼前这个人好好的。执刑的太监走上前来道：“小将军，这还有四十鞭，您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