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里安看段青把坛子举过头顶连忙大喝一声:“慢。”
段青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瞪向没里安。没里安抬手挠着头皮,他真担心那坛子油浇到绸缎上,即使不用烧也是没法卖了。还有茶叶也是不能沾油的。现在必须做出决定。
曾册道:“我们只是三个普通人,放过我们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的。”
曾册最后的这句话终于帮没里安下定了决心。他要的是货,杀掉这三个人只不过出一口气而已,不会增加任何收益。商人永远讲求的是利益!
想通了这一点,没里安对大殿喊道:“放下油坛,我叫他们下马。”
段青将信将疑地将举起的坛子慢慢放下抱在怀里。没里安大声喊了一句契丹话。只见那些契丹骑兵一起看向为首的队将。队将跟没里安交谈了两句后,就朝骑兵们挥了挥手。30名骑兵列队向破庙东侧的一处小树林走去。到了树林骑兵们下马将马拴在小树上。尔后转身回到庙前。下了马的骑兵再没有那种凌人的气势,再也没有居高临下的傲气。他们现在就是一队矮个子罗圈腿并排地站在雪地里,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其实这些骑兵下了马绝不仅仅是变得滑稽了,实际上他们已经被解除了武装。这些骑兵所配带的长武器诸如长矛之类只能挂在马鞍桥上,还有像箭壶、水囊之类的也都由马匹驮负。骑兵们身穿的铠甲在马上不显沉重,一旦两脚落地就会觉得重压在身。连腰挎的弯刀都适合在马背上劈砍,在地面上则显得刀身过长,挥舞起来并不方便。
即使有这么多的不利,没里安仍是强命这些骑兵下马,足见这批货物对没里安的重要性。曾册看到眼前的一幕时,脑子里想起来的是一句成语:“利令智昏。”
没里安坐在马上向曾册摊开了两手说:“我按照你的要求都做到了,你现在离开那里。”
曾册现在已经吃定了没里安了,他竖起一根食指道:“最后一点,我还有最后一点要求。”
此时没里安的脸色都变成了猪肝色,他简直就要气疯了,他指着曾册吼道:“你,你,你刚才不是说我们下马你就走么?”
曾册道:“是的,我们马上就走,但是还有一条,让我的人过去牵三匹马过来。我们骑马走。”
没里安暴躁地把自己的皮帽摔在地上,他指着曾册吼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令冲锋,把你们剁成肉酱。”
曾册呵呵一笑道:“你们骑兵都下了马,还差最后这一点点要求么。我再说一遍,我们只想活命。我们就是怕你们追上来。”
没里安一直被这少年牵着鼻子走,就连让骑兵下马的条件他都答应了,再退让一步,眼前三个人就都走了。不过是多损失三匹战马。咬了咬牙,没里安再次用契丹话下达了命令。立即有三名契丹兵跑到树林那边解下三匹马,又将马上的武器都卸下来,把马一直牵到了大殿前面。骑兵在马屁股后面拍了一巴掌,三匹马温顺地跑到了三人跟前。
曾册心里大喜,他努力克制着激动的心情立即告诉段青,叫他带着快脚上马,又交代快脚抱死马脖子千万不能勒马缰。曾册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油坛,始终盯着没里安他们的动静。等到二人上马曾册大喊一声:“跑。”
话音刚落,段青一夹马腹,同时一扯快脚的马缰二人的马就冲出去了。完全在同一时间,曾册将油坛重重地摔在大殿台阶前的篝火堆旁,将火把投到火中。顿时篝火堆上腾起一股黑烟和烈焰。曾册身体一纵两下就蹿上了那匹马紧跟着段青就冲向破庙外面。
站在地上的士兵们刚一抽出刀来,就听见没里安用契丹话大叫:“快去灭火,不要管他们,快去灭火。”
那些士兵这才还刀入鞘,笨拙地跑向大殿把篝火堆向大殿外面推,赶紧把火源跟货物堆隔开。没里安跳下马来一路冲到货品堆前看见货堆上面没有一星火苗。他心里这才安定下来。没里安立即向那名队将下达命令:“留一半守在这里,其余的赶紧去追。一定要把他们抓回来。”
可是那名队将听完他的命令却没有动,眼睛望向不远的小树林。只见曾册、段青二人策马冲到了小树林,正在挥刀砍断系马的缰绳,一直躲藏在不远处山包后面的范有也冲了过来,跟着二人一齐砍马缰往大路上驱赶马匹。队将大喊了一声。20个骑兵立即朝小树林冲去。可是他们那两条罗圈腿踩在深深的雪窝子里,活像是一群企鹅一般一路跟头把式的朝前滚。
从破庙的大殿到拴马的小树林距离仅仅40步,要是在马上,这些契丹骑兵只是一夹马腹,战马两三个起跃就能到达。可现在他们身披重铠,踩在没膝深的积雪中,要想跑完这段距离非要花上几倍的时间不可。
可在小树林那边,范有拖着长刀在拴马的小树上一拖,那些缰绳迎刃而开,曾册和段青连踢带打地把马赶向远他们的来路。成快脚双手紧抱着马脖子不敢松手。他的那匹马跟随着无主的战马跑上了大路,跑向了他们来的方向。
追到小树林的契丹兵们望着树干上拴着的半截缰绳无不气愤地捶打着树干。树杈上的积雪被摇晃下来洒了这些骑兵满头满身。
此时,更令这些骑兵惊异的事情发生了。远处传来隆隆的马蹄声。不是已经跑向东面的辽军马匹,而是从西面传来的马蹄声。那声音极为沉闷,但却震得这些骑兵心口发颤。他们是久经沙场的骑兵,他们熟悉马匹就跟熟悉自己的身体一般。他们都听得出来西边来的隆隆的马蹄声是呈密集队形快速奔驰而来,数量超过50匹。
队将脸色已经大变,他立即下令回到破庙去,准备应变。于是这群倒霉的无马骑兵再次踩着雪窝笨拙地往破庙跑。正准备打开货物包装准备检查的没里安也听到了不祥的马蹄声。他一脸茫然地直起身来,眯起眼睛向西边的雪原望去。此时还不到正午,明亮亮的太阳当空照耀,雪原白得刺眼。西边的雪原上腾起了一股白色的雪雾,远望过去就像一条白色的银龙紧贴着雪原迅速前行,银龙的头部是并排的几匹战马正在奋蹄狂奔。
没里安头顶如同响了个巨雷,他已经看见正快速冲来的骑兵不是辽军。他身边一直镇定稳健的契丹骑兵们也见之色变,他们紧握着刀柄看着往回逃跑的同伴们。他们的心里正如同眼前的冰雪,一凉到底,他们现在没有了马匹就等于赤手空拳迎战强敌。
其实最先听到马蹄声的还是曾册,在他确认马队是从西边冲过来的时候,他立即叫住正驱散契丹战马的段青和范有。三人一齐向西边眺望。不一会儿段青就叫道:“是拒马寨的人,孙都头他们来了。”
曾册喜不自胜,他立即叫道:“快,咱们赶上这些马去跟他们会合。”
段青和范有都是骑兵中的好手,他人俩驱动胯下战马不一会儿就将四处乱跑的契丹战马赶到一处朝西面赶去。
两边的人马很快会合在一处。为首的一员披甲战将正是孙重进。与平时乌纱皂袍的孙重进不同,此刻他头戴乌亮的铁盔,盔顶上插着高高的红色缨络。他身披着黑色鱼鳞甲,外罩着青色的斗蓬。胯骑着一匹黑马,手提一竿丈八长矛。矛头上的红色长缨分外醒目。一路奔驰,孙重进和驰来的马队个个浑身裹挟着白色雪片,人和马都大口大品口地喷着白色水气。孙重进原本英俊的脸此时挂满白色冰霜,俨然如白须老人一般。一看见曾册,孙重进立即策马冲过来大叫一声:“曾册,孙某来也。”
跟在孙重进身后的五十多名骑兵迅速与段青几个会合一处。曾册向孙重进讲述了眼前的情况。
原来,两天前曾册判断没里安要在辽国境内抢劫货物后,孙重进就要护送曾册他们到涿州榷场。曾册跟孙重进一起分析了敌情,觉得孙重进护送根本就不可行。孙重进又打算去找张大郎求情。曾册又否定了由镖局保镖的方案。曾册的理由是无论平安镖局派出多少镖师,他们都处在明面上,没里安都能调集更多的兵力截击。
眼看走投无路了,曾册再次开动了他魔术师的思维。魔术归根到底是让观众只看魔术师准备的假相,而真相完全操纵在魔术师手里。想要破解没里安半路抢劫的难题,曾册必须准备好一个假相。
于是,张大郎盛怒之下拒绝保镖就成了天赐的道具,这个道具可谓神来之笔,毫不做作,没有任何人怀疑。前提是曾册要说服张大郎配合自己完成这个复杂的计划。
但是,一向自负霸气的张大郎如何会听从曾册的差遣呢?当时的曾册根本就没有答案,他也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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