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曾册进入到张大郎的房间,才弄明白张大郎之所以不给自己保镖,是因为曾册把张三娘拖入危险之中。凭借镖局在易州经营多年的人脉情报网络,曾册所作所为都被张大郎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能容忍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到张三娘的人。然而,让张大郎没有想到的是张三娘竟为了曾册找上门来,请求他为曾册保镖。自从张三娘的丈夫段洪死后,张大郎曾经想过那么多的办法想弥补自己的欠疚,但张三娘始终不见面,不联络。可是她竟然为了曾册主动找上门来。这对张大郎来说极为震动。张大郎不得不改变对曾册的态度。
张大郎对曾册的态度很纠结,迫于张三娘的因素张大郎只能尽全力帮助曾册。但从他内心中对曾册却是很排斥,甚至是有些敌对的。但张大郎是个格局很大的人,是个能容能忍的人。帮助曾册逃过没里安的半路抢劫也事关平安镖局的利益。因此,张大郎听过曾册的计划后立即点头同意。二人当场确定了诸多操作细节之后,就当众表演了一场翻脸大戏。
就在当天晚上,张大郎把曾册的那十二辆马车货物全都调包,换上了拒马寨急需的食盐、棉麻布、粮种菜种之类的物资。在最外层用些丝绸和茶叶作了伪装。第二天一早就将调包了的货车赶到了镖局外面。张大郎和曾册自然知道没里安会在车夫和力工中间安插眼线,就故意安排几次货物破损漏馅,让眼线毫不怀疑货物的真假。
与张大郎这边安排妥当之后,曾册就跟孙重进商量好到拒马寨搬兵救援兼带接货的计划。在商队启程前孙重进就向涞水县知县告假探亲,离开涞水县城直奔拒马寨。他们约定的联系方式就是信鸽。
至于大小商队行进的线路都是张大郎亲自规划的,他长年走易州到辽国的线路,对沿途的地形极为熟悉。刘无为在岔道口逼迫曾册改路,段青引小商队夜宿破庙都是张大郎的预先设计。
眼下,孙重进听完曾册的讲述,眼珠子几乎要蹦出来了。曾册居然让30名精悍的契丹骑兵下了马,间接的解除了他们的武装。要知道,没里安率30名精锐契丹铁骑出动绝对出乎曾册他们的意料。如果是这30名铁骑与孙重进率领的拒马寨骑兵马上相逢,契丹铁骑完全能以少胜多将拒马寨的人杀散。但是,偏偏是这曾册在孙重进他们赶到之前的时候,刚刚好把契丹兵全都诓下了马。最可怜的还是没里安他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曾册他们的货早已被调了包。
孙重进、曾册他们率着50多名骑兵缓缓向破庙行进。长途奔袭,孙重进他们的马匹需要恢复体力,人也要调整状态准备战斗。随着孙重进的呼喝,拒马寨骑兵缓缓排开了队形,呈一道弧形横队从三面向破庙逼进。矛尖闪着寒芒直指敌阵,刀锋映着白雪在风中啸鸣,铁甲铿锵,阵列如墙。杀气引而未发,压迫着契丹骑兵的心理。
一直从草原驰骋到中原罕有敌手的契丹铁骑此刻却如被剥去衣裳丢在地上等待着凌辱的妇人一般,他们都已拔出了弯刀,眼睛齐齐地望向他们的队将。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中再没有了凶悍和残忍,剩下的只有惶恐和期待了。他们期待着队将能想出好办法脱离困境。
契丹队将暴躁地盯着逼上来的骑兵来回在队伍前走动着。忽然他看见了没里安,这家伙秃着头顶竟然跨上了他的马朝四下张望。队将怒不可遏的冲上前去,单手就将没里安掀下马去,挥刀用刀背砍在了他的头上。没里安还没叫出声来就被打晕。
队将翻身上马朝着手下的士兵大喊一句契丹语。那些士兵立即转身向后面跑去。孙重进他们此时已经逼近到三四十步,见到敌军异动,他立即大喝一声“放箭。”
只听四外一阵嘭嘭嘭的弓弦响,一丛羽箭直射向纷乱的敌阵。只一轮齐射敌军就扑倒十余个人。其余的也都背上插着箭矢。也不待孙重进继续下令,拒马寨的骑兵一轮接一轮的攒射,只要还有能动的契丹士兵,羽箭就如飞蝗一般追逐过去。
那名队将夺马之后立即弓身藏在马背上,两腿一夹战马直冲孙重进而来。孙重进看见大喝一声:“放他过来,某来取他首级。”
说时迟那时快,孙重进已经摘枪在手,矛头直向那队将的咽喉戳去。队将用刀一格,两马相交刹那他回刀顺势一抹斩向孙重进的小腹。孙重进将枪竿立起挡住刀锋反手用长枪抽向队将的后心。那队将见他力大伏身躲过。他再也不敢回头,纵马继续前冲,突出了包围。如果这队将纵马逃走,孙重进恐怕只能用弓箭送他最后一程了。可这队将冲出包围望见自己的战马就在不远处,马上还有他的长矛。队将掉转回头冲向马群,嘴里还打了声响亮的口哨。
队将那马日夜与他厮混,熟得不能再熟,立即扬起四蹄奔向主人。队将自幼生长在马背上,马术极是娴熟。只见他一按胯下马的鞍桥,身体已经飞起直落在自己的占马背上。队将扔了弯刀,取下长矛立即如鱼得水一般,摇枪大叫着冲向追来的孙重进。
孙重进方才还觉得自己用长矛欺负他刀短,总觉胜之不武难下杀手。眼见这队将已夺了战马,正好施展手段。他抖了个枪花挺枪就刺向队将咽喉。队将举枪拨打。孙重进的矛尖已经变幻了方向直戳进队将的肋下。那队将惨叫一声就被孙重进挑落马下。孙重进兜马回来挂好长矛,拔出腰刀纵马过来割了队将的脑袋。
再看破庙当中,还是有四五个契丹兵逃到了破庙后面,他们解开了拉货车的马骡骑上就逃。遇见拒马寨人拦截挥刀就砍,也不敢恋战,只想逃得一命。但他们的马骡自比不得战马,跑不出多远就被射杀了。
曾册一直在马上观看着战事进程,没有了马和弓箭的契丹士兵无论他们如何勇悍,如何纪律严明也只能做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拒马寨的骑兵们轻松的如一场射箭比赛一般,就将30个契丹铁骑杀个干净。可如果让这30名契丹兵骑上马张开弓,恐怕拒马寨这50来人还不够他们杀的。
拒马寨的人都已经下马清扫战场了,对个别身中数箭还未死透的契丹兵就给他一刀让他少受点罪。他们有说有笑地将契丹兵的尸首都拖到一处,把他们的盔甲都剥下来收好。要知道盔这么完好成套的盔甲对于寨上的人来说实在珍贵难得。被箭射穿的甲叶回到寨上让匠人修补一下就如同新的一般。那30匹战马还有马上的武器都是寨子上急需的。他们满脸喜色地清点着战果,不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
曾册走到没里安跟前翻身下马,见他双目紧闭没有一丝声息。曾册伸手按他的颈动脉感觉到了跳动。于是他抓了把雪在他的头上脸上一搓,没里安喉间就发出一声呻吟。没里安睁开眼睛看到曾册,眼神里没有恐怖和怨恨,流露的全是凄凉和绝望。
曾册问:“这些契丹兵是哪里来的?”
没里安艰难地道:“答应我,我一个条件,我都告诉你。”
曾册点头说:“你说说看。”
没里安说:“一会给我个痛快的。”
曾册这才注意到,没里安除了脸上的眉眼口舌能动,其余部位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原来刚才队将对没里安恨入骨髓,虽然没有用刀砍下他的脑袋,却是刀背砍下的力量用上十分,没里安的颈骨已经断裂,放在后世能救活的话,也是个高位截瘫的命了。没里安已经试过几次,浑身不单是动弹不得,连点感知都没有。
曾册点头答应了没里安的条件,没里安就把皮雄催逼他多交利润,不许耽误榷场,安排醉金刚抢劫,再派兵剿灭醉金刚这一系列的经过都说了个清楚。没里安说得断断续续,曾册心里已经是明明白白。他最后又问了个问题:“那个冯将军是谁?他去易州做什么?”
没里安道:“他是辽国固安防御使,去秘访易州刺史公干。其余我也不知。”
他说罢深吸一口气问:“那个勘合,是你盗的么?”
没里安此时眼里流露出一种渴望,这也许是他在人世间最后的一个谜题了。曾册默默地点了点头。没里安的神情一下松驰下来,他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嘴里叨念道:“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
曾册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他已经完全没有了那种战胜敌人的喜悦,他心中只有悲悯。曾册拔出刀来轻声说了一句:“忍着点。”然后他也不看没里安,手中的匕首往他左胸口一刺。他感觉到那具躯体一阵痉挛,尔后就平静下来。
此时孙重进领着一人来到曾册跟前,他指着曾册说:“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曾册。”
来人立即唱了个肥诺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曾册连忙回礼打量着来人,只见他身材挺拔,脸方嘴阔,眼细鼻直,也是铁盔乌铠,青色斗蓬,身上带着一股威仪。曾册只是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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