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册问孙重进:“我看这位哥哥眼熟的很。”
孙重进和来人相视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道:“可是跟我相似么?”
曾册闻言回头一看竟然是段青,仔细看时果然二人长得十分相像,只不过段青比那人要年少一些。
孙重进道:“他是段玉,拒马寨寨主,段家老大。”
曾册这才知道他就是段青的大哥,也就是张三娘的大伯子,于是又躬身唱个肥诺道:“见过段兄了。”
段玉连忙上前扶起曾册道:“刚刚听了段青说了你的手段,真是有勇有谋,神机百变。段某实在佩服佩服。”
孙重进也笑道:“若不是你把契丹兵诓下马来,拒马寨的弟兄不知要折多少人马呢。”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拒马寨的人就已经把破庙的现场清理干净。有人上前叉手问:“寨主,这些人怎么办?”
曾册他们这才注意到刘把头和醉金刚的手下们还全绑在一边。段玉略一沉吟问曾册:“曾册兄弟,你下一步如何打算?”
曾册道:“我跟快脚去涿州找胡家商队去。”
孙重进问:“这一场杀伐不会招来祸事么?”
曾册摇摇头说:“去了只管说半道遇上强人,我们逃出来便是。”
段玉听了“强人”二字,呵呵笑道:“曾册兄弟,不想跟我们去做个强人么?”
曾册笑答:“以后是要去的,眼下还有事。”
段玉道:“若如此这里就不能留下一人了。”
曾册以为他要大开杀戒,连忙说:“段兄不要杀了他们。”
段玉哈哈笑道:“我又不是魔王哪有那么好杀。我寨上缺不少人口,统统带回去分派差遣。若有不从就不能客气了。不能让他们害了曾册兄弟的性命。”
曾册听段玉这般安排,知他是个杀伐果决,思虑缜密的人。可还是忍不住提醒他说道:“我们这一场祸事闯的可不小,辽国必会来报复,段兄可要提防的紧些。”
段玉望着那堆已经被剥掉盔甲的契丹士兵尸体,眉头也不由皱紧道:“拒马寨立寨以来大小二十余战,至今未尝一败,都因为山川险要,易守难攻。除非辽朝起10万大兵前来否则休想破我营寨。我们只怕官军封山锁路,不许出入,山寨里的日子就难过些。”
段青指着残破大殿里堆的货物说:“这些盐、布、种子也够山寨里用上一段时日了。鞑子不会一直围困山寨的。”
几个转身看时,见拒马寨的人们正在给刘把头他们松绑,那些人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听着寨上人们的安排。刘把头看向这里就想走过来,被寨上的人拦住。刘把头就叫曾册:“小官人,小官人。”
曾册连忙上前,还没等他走近,刘把头已经跪在雪地上给他磕起头来。虽然听不见头碰到地面的响声,但看他那架式也是用尽了气力。抬起头时额头上沾着不少雪渣。刘把头边磕头边说:“谢小官人救命之恩,谢小官人……”
曾册急忙跑过去,一把将他拉起道:“刘把头快起来,曾某受不起。”
哪知,跟着刘把头身后的那些车夫力工们也纷纷跪下一齐给曾册他们磕头,嘴上都说着感恩的话。刘把头大手握住曾册的手说:“如何当不得?若不是小官人我等就被卖到北边做牲口。”
他们正说着,段玉、孙重进就过来。曾册连忙指着刘把头说:“段兄,这是胡家商队的刘把头,一路上照应得十分殷勤,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段玉笑着说:“委屈刘把头先跟我们回寨上吧,不然也是生死难料。以后鞑子不纠缠的时候,把头去留随意。”
刘把头忙拱手道:“老刘晓得,多谢寨主收留。我们师徒愿为山寨效命。”
刘把头的几个徒弟也跟着刘把头一道向段玉行礼。不远处忽听有人惊叫:“不要跑,否则格杀勿论。站住,休要走了他……”
众人一齐看向喊声处,只见一人正快步向树林中飞跑,只是雪厚他跑得十分吃力笨拙。众人正吆喝间,只见一名寨兵骑马冲了过去,一刀背将其拍倒在地。甩下绳套将他拖了回来。
段玉、曾册他们几个上前观看,只见那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嘴里只说“大王饶命,大王饶命……”旁人再问也不回答,只管叫饶命。
此时,一位个醉金刚团伙的土匪过来叩头道:“大王,小的认得这厮,他是醉金刚的队将,平时欺压兄弟最是歹毒。眼下他是怕兄弟们报复。”
那人闻言更是抖成筛糠一般。曾册对段玉道:“刚被解救的人里有一拨是商行雇下的车夫和力工,有一伙是跟着醉金刚来劫货的。段兄对醉金刚的人还要多加小心。”
段玉听罢点头,挥手叫过一名寨里的头目道:“把这些人五人一伍,十人一什编队。告诉他们逃一人杀全伍。让他们快些装车准备回寨了。”
头目领命去了,就见寨上的人们吆喝着将人编队,督促着他们套车装货,现场忙而不乱。曾册见天已过午,就要跟孙重进、段玉兄弟告辞。段玉等人纷纷尉留,无奈曾册执意北行,众人与他依依惜别。
曾册与孙重进道别时催问道:“都头什么时候投开封去?”
孙重进迟疑道:“寨上的兄弟强留我过年后再走。”
曾册摇摇头道:“都头不要儿女情长了,大丈夫功业为重,还是早些动身则个。正好在节日间方便人情说向。”
孙重进点点头道:“孙某听你的,只是你们此番去涿州甚是危险,你千万小心。”
孙重进说罢,手重重地拍在曾册肩上,眼里也都是真诚的不舍。曾册知道这个时代的北国男子们不会太多的情感表达,只从手上的力道就能感受得出他们彼此的珍重。
曾册和成快脚二人换掉身上的血衣,背上包袱,各拎一根哨棒在雪地中向北步行。身后的破庙此刻已经烈焰滚滚,段玉他们连同破庙里的老僧一并裹挟回拒马寨去了。在空旷的雪原上,曾册和成快脚两个显得孤单而缈小。
曾册他们按照段玉指引的道路,绕开了官道贴近山脚行走。路上果然清静无人,但路确委实难走。有了哨棒提在手上还能不时探探雪窝深浅,一有不慎就会摔到坑里,虽然雪厚伤不到皮肉筋骨,但滚在雪窝里也甚难爬出。
二人也不贪赶路程,只按照段玉交代的在日暮前就在一家猎户屋里借宿了一宿。那猎户姓王,生得短粗有力,为人十分豪爽。他家就在山下的庄子里,平时务农,冬天就进山打猎彩药换些活钱。这间老屋是个纯原木搭起来的窝棚。一半借山势,一半用原木封顶安门。借了一截半洼进去的山洞,窝棚里面空间还比较宽敞。
曾册拿出了五斤盐和一包茶权当房钱,王猎户一再推辞,在曾册的坚持下才喜孜孜的收下。这是他忙碌两三个冬天都得不到的收成。王猎户兴奋地把埋在雪里的野兔、野鸡刨了出来,放在火上烘烤化开洗剥干净,在铁锅里化了雪水,放上各种蘑菇药材就炖将起来。怕二人干等无事,他还取了坛酒,取了些干野枣、松籽、核桃之类的干果与曾册他们闲聊。
成快脚平时话就少,白天又杀又打,早已不支,靠在熊熊的灶火旁打起盹来。曾册好奇心重,爱听王猎户拉家常,从如何辨别猎物脚印,到山中哪些药材珍贵。从一年缴田赋多少到知县衙门里的各种传闻。曾册听得津津有味,他还特别打听鞑子的事情。
王猎户听他称“鞑子”就神情严肃地道:“小官人以后莫在人前称鞑子,否则要有祸事的。”
曾册问:“那你们如何称契丹人呢?”
王猎户答:“辽国这边都称国人。我们称汉人。还有渤海人和奚人。”
曾册问:“你们见到过契丹人抢宋人回来卖的么?”
王猎户道:“当然见过,每年都有好多回呢。”
曾册问:“一个宋人能卖多少钱?都是什么人买?”
王猎户道:“价钱多寡不一。身体健壮能识文断字的价钱最高。听说幽州那边能卖到四五贯钱一个。一般的劳力,就像我这样的,两三贯钱。粗使的丫头婆子一两贯钱。再就是半大孩子。半老的有病的最少二三百文钱就能买下。跟一只羊的钱差不多。”
曾册皱眉道:“人怎么能和羊相提并论?”
王猎户道:“老人、病人还不如羊呢,羊要是死了还能吃肉剥皮。人若是死了还要搭人去葬掉,岂不折了本钱?”
曾册听得顿时语塞,这番话与他的价值观完全不搭,但在辽国的价值体系里却完全能够自成体系。算啦算啦,我又不是杠精,跟眼前的猎户抬杠也没有任何意义。曾册想通了这一点,就有一搭没一搭地继续跟他聊天。
曾册问:“老伯村子里可有人买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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