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道:“都留在后边呀。打大仗时才带过去。”
曾册问:“你知道他们都停在哪里吗?”
汉子摇摇头说:“这个不知道,他肯定留给族人了。他们过去的早,现在要么在易州,要么在固安。说不好的。”
曾册觉得从这汉子嘴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于是掏钱买了他三匹马。两人各骑一匹,空着一匹先驮行李,等找到成快脚时留给他骑。关小乙终于卸下了重负,揉着酸痛的肩膀,心里直后悔但嘴上又不敢说。
两人出门时各背了一个沉重的包袱。里面既有曾册的官服官印,也有带的银子。曾册虽然刚刚接到圣旨一天多,但他已经感到官身给他带来的巨大便利。眼下曾册仍穿着常服,与关小乙一路继续向南。
他们一路上陆陆续续地碰见了几拨南下的乙室部骑兵。曾册既然知道了成快脚他们已经到达了边境,也就不去理这些鞑子。两人先往辽国这边的易州城而来。其实原来的易州只有一座州城。州城被柴荣占去后,辽国仍占有易州不少土地,就挑了个镇子扩建一下,仍称易州。也有刺史。只不过这个易州城与宋国那边的易州城差得太远。这里的城墙只有一丈高,跟宋国的堡寨都不能比。州城里的衙门也小的可怜,买卖店铺就更少了,只有一条主街算得上热闹。
曾册他们上次并没有进入这座小易州城,这次来时发现城外已经圈出一大片地区,进驻了不少乙室部的骑兵。曾册一看这规模想要很快找到成快脚也非易事。于是就带着关小乙住进了小易州城。
第二天,曾册换上官服,关小乙就自然成了他的仆役。主仆二人骑上马直接到乙室部的兵营去了。守城门的军官看见了曾册从五品的绿色官袍,连忙向上司汇报。
曾册二人直接往民夫驻地闯,四只眼睛不够使的,把所有人都仔细看过,生怕露过了成快脚。终于有乙室部的百人将上前叉手行礼。跟着,易州小城里的提辖官也来了,前者请他下指示。后者说是上官差遣来请。曾册一概回绝,只说在找人。他把成快脚的模样说了一遍。乙室部在这边的士卒都动员起来四下查找,都没有结果。再问蛮谷去处,都说不在这边,估计已经进了宋境了。
曾册也懒得跟辽国的官僚们打交道,问明了哪里还有乙室部的集结地,就直接去了固安。曾册路上还经过了那座破庙。一个多月前的厮杀战场如今已经是一片焦土残垣,完全看不出有庙的模样。只能从黑漆漆的半截子墙上看出原来建筑的格局。这里的尸骨不知谁都给清理埋葬了。已经找不到任何流血的痕迹了。
曾册跨在马上给关小乙讲述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战斗,讲述成快脚的勇猛。关小乙听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一个劲地抱怨自己没有福气,没能跟曾册他们一块杀鞑子。
看过破庙的故地,曾册解救成快脚的心情就更加迫切了。二人打马继续向东一路疾驰,在天黑城门关闭之前赶进了固安城。
守城军士见有绿袍官员进城,立即向上禀报。曾册二人正在街上寻找客栈的时候,就有州里的一名都头上前行礼询问来历。关小乙就学着长随的样子把曾册的爵位说了。那都头就领着曾册二人到州里的馆驿住下。
曾册穿越过来住过最好的客栈,但却第一次住进政府的招待所。辽国的馆驿是专门招待官员、外国使节的公务宾馆。里面的设施比宋国易州和涿州的民间客栈要精致奢华。最关键的是在馆驿里食宿全部免费,由政府担负费用。这里的伙计也比外面的客栈伙计更标致干净,还都粗通文墨。馆驿还提供喂马、送信,代存贵重物品之类的服务。端得是服务周到,宾至如归的感觉。曾册心想:真是官本位的时代,这个社会上所有最好的资源都在官僚体系手里,来这个时代不当官,简直特么亏死了。
关小乙被安排到了下人的房间,他看到曾册住得跟宫殿一般,而自己那里黑屋子里只有一张小床顿时整个人就不好了,他赖在曾册的房间里翻翻这儿,动动那儿,就是不肯出门。直到曾册提醒:“再不下去,晚上就要挨饿了。”
关小乙这才一下从曾册的雕花大床上蹦起来,二人收拾停当正要去馆驿的餐厅,忽见那名都头匆匆进门,向曾册叉手道:“禀逍遥男,我家防御使大人有请。”
曾册好奇地问:“这么晚了,大人可有急事?”
都头道:“我家大人说是逍遥男的故人。”
曾册忽然想起,冯渥好像就在固安,他试探着问:“难道是冯渥?”
都头连连点头道:“大人刚刚听说逍遥男驾到,即刻派在下来请。”
曾册犹豫着道:“等我们用过餐之后再去如何?”
都头笑道:“冯将军已经摆下酒宴,逍遥男就不要担忧了。”
当冯渥看见曾册穿着一身绿袍官服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他半开玩笑地向曾册拱手道:“逍遥男久违了。”
曾册立即拱手还礼道:“冯将军见笑了。”
冯渥手搭在曾册肩膀上上上下下打量着说:“曾老弟,穿上官服以后更是威风了。”
二人寒暄了一会宾主就入座开始吃喝。冯渥笑着问:“你刚刚获封逍遥男就跑这里来干什么?”
曾册也没瞒他,把自己弟兄被乙室部的乱兵抢到这边的事说了。一提起乙室部的乱兵,冯渥也是一肚子气。他大骂这伙鞑子就是一群疯狗,见什么抢什么,弄不好就伤人。曾册把涿州皮雄杀人以及乙室王报复的事情都告诉了冯渥。冯渥先前也接到了通报,但都比较简单。现在听曾册细说,额头上的青筋就鼓胀起来。
冯渥也不避讳曾册,立即叫来自己的书记吩咐,多准备些牛羊鸡酒准备犒军,马上在城外给乙室王的中军准备一处营盘,派出斥侯盯着撒合中军,随时报告他们的位置。最后是全军戒备,严守城池,不得随便放鞑子进城。
那名书记一一记下,又在冯渥耳边小声嘀咕。冯渥摆摆手说:“书记有话尽管说来,不妨事。”
那书记道:“将军,乙室部现在比较缺民夫。若任由他们随便乱抓,周边农夫就难逃了也不知道这仗能打多久,误了农时就是一年的收成。”
冯渥不耐烦地摆摆手说:“你有什么主意就快说吧,别总绕弯子。”
书记道:“在下以为可以让我们的步卒去充当民夫。一来能保护农夫,二来打顺风仗时也能捞上一些,作战不利也能全身而退。”
冯渥支着下巴想了下问:“派多少人去?鞑子看出来怎么办?”
书记道:“在下这两日在城外观察,他们抓了一些民夫,但数量不敷使用。在下觉得再派上1000人足矣。我们的士卒不带衣甲兵器,就说将军为助南征,提前征的民夫即可。”
冯渥点点头说:“多挑老弱送去,整齐的精壮人家要疑心的。多派几个得力的都头、虞侯、节级去。关键时刻能抱成团。”
那书记一一记下就匆匆出门去了。冯渥笑笑说:“尽是些俗务。来来来,喝酒喝酒。吃过酒我这有件好物什让你见识下。”
曾册听了方才冯渥的安排,觉得找到成快脚的把握更大了些,于是心情也就放松下来。两人很快酒足饭饱。关小乙被节级他们拉到另屋去吃喝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就得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上下有别在所难免。
冯渥喝得脚步轻快,拉着曾册到了一架柜子边上,从里面取出了一只一尺见方的锦盒。冯渥手捧着锦盒说:“这可是冯某花重金求来的宝贝。估计你都没见过。”
说完,冯渥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曾册一看险些笑出声来:原来竟是一副骨制牌九。只不过做工比张三娘带给他的那副更精美。冯渥如捧至宝般将骨牌全都倒出来,从盒子里面还取出一本刻版印刷的说明书,介绍牌九的玩法。
曾册看得发呆,他真没想到张三娘居然这么快就搞出了说明书,而且看骨牌的做工已经提升了一个档次。曾册非常好奇地问:“将军,如此宝贝要花钱几何?”
冯渥笑眯眯地道:“冯某是托朋友买到的,这副牌花了一百二十贯。”
曾册听罢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心想还是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副牌九张三娘竟然开价到这么高,难怪冯渥如获至宝呢。冯渥见曾册挠头发呆,更加得意地道:“逍遥男,别看你是太平王的新宠,那你也拿不到这宝贝。听说现在匠人那边排队订货已经订到了今年秋天。你最快也得等上半年。”
曾册拿过说明书仔细阅读起来,他发现不仅是自己当初告诉张三娘的几种玩法,张三娘她们还研究出很多新颖的玩法,还给各种牌型起了名字。一看就是请了读书人,里面全是天干地支、五行八卦、奇门遁甲的概念。说实话,曾册已经感到有点陌生了,眼看他竟然落后于张三娘发展牌九运动的步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