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直在幽州台上待到了中午时分,要不是韩家仆役上前探问,三人不知还要聊上多长时间。韩氏兄妹一齐邀请曾册到府上一聚,曾册婉言谢绝,答应等画好父母的画像后再到韩府叨扰。
曾册回到城里立即去找黄朗。上次他已经留下他家的新住址。曾册找到时见是一处独立小院,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净利落,家里还添了一个伺候他们夫妇的老妈子。看见曾册来,黄朗激动得黄脸泛红,忙叫老妈子出去叫些酒菜来。黄朗的浑家也忙着煮茶。曾册也不客气,拉着黄朗口述父母妹妹的模样,叫黄朗现场就画。
黄朗这人画画的手段很是高强,他先仔细打量了曾册一番,再根据曾册的描述几笔就勾划出模样。三番两次的修改,很快就让曾册满意。此时,黄朗的浑家端上茶,然后羞涩地说了声要下厨做春饼去。
曾册想起后世的春饼,顿时嘴里多了口水,他连忙问了当下春饼的做法,一听不禁有些失望,就是烙好的面饼裹上些豆芽鸡蛋。曾册见黄朗给父母妹妹画像,就跑来厨房指挥着黄朗的浑家先泡好一把细粉条,再活面擀出薄饼,然后在饼上抹上一层油,把薄饼一层层摞起来放进笼屉里蒸熟。这时老妈子叫酒菜回来,曾册立即吩咐她到外面再买些新韭菜、豆芽和熟猪肘子回来。
等到食材备齐,曾册开始备菜。在这个时代,人们吃菜多是煮、烤。还没有人炒菜。黄朗的浑家和老妈子看见曾册在灶间,把铁锅刷干直烧时,心里都在叫苦,以为曾册公子哥儿不会烧饭,烧干锅会把铁锅烧坏。眼见铁锅烧得热气烘脸,曾册才将一勺油脂倒入锅中,然后再放入切成细丝的葱姜,随着嗞啦一声油响,香气顿时满屋。曾册先将鸡蛋炒成金黄色的蛋饼盛出放在一边,再将韭菜、豆芽和粉条一起炒,最后放入鸡蛋翻炒几下出锅。曾册再拿过刀来将酱好的熟猪肘肉切成细条。然后从蒸锅里取出一张薄饼,将菜和肘子肉卷成卷。美美地咬上一口,顿时,曾册真想大喊一声:卧槽,妈妈的味道!
曾册吃了两口,忽听背后咕咚一声巨大的咽口水声,他一回头,看见三人六只眼睛瞪得溜圆一起在咕咚咕咚的吞口水。曾册拿着自己的春饼连忙起身退后,嘴里嚼着春饼一边让着:“你们吃你们快吃。”
黄朗二话不说抓过一张薄饼,学着曾册的样子把菜一卷,狠狠的咬了一口,顿时嘴里发出“嗯——嗯——”的心满意足的声音。两个妇人也不含糊,都是手脚麻利地吞吃起来。
饭桌上的酒菜还没有动,曾册鼓捣出来的春饼却连个渣渣都不剩。黄朗夫妇满眼小星星地盯着曾册问:“读书人不是说君子远疱厨么,逍遥男如何会这般手艺?”
曾册吃罢自己炒出的菜后,再吃外边酒店叫来的菜顿觉没有滋味。他一脸臭屁地说:“我自己悟出来的法儿。还行么?”
黄朗夫妇把头点得像鸡啄米,连声道:“当然行,非常行,特别行。”
黄朗夫妇交换了一下眼色,怯生生地问:“逍遥男,小可有件小事相求不知行不行?”
曾册道:“有话尽管说。”
黄朗说:“若逍遥男不介意,我们想开家店面,雇个师傅按照这法子做吃食卖。逍遥男的味道是小可吃过最好的味道。必定可以红火。”
曾册打量着他们夫妇,发现二人真是这个时代的奇葩,曾册随便教他们一门手艺,这两个货都能变成小买卖赚钱。动漫那么高尚的艺术,竟被这两个货拿来画出活春宫。自己一时嘴馋,又被这两个货盯上,估计炒菜的法子很快就从这两个货的小店里传遍幽云十六州,然后再是大宋境内,然后全体华人从此吃上炒菜……
黄朗见曾册半晌不语,于是侧头与浑家交换了个眼色,然后仍是怯生生地道:“逍遥男若是心疼,我们可以给你算上一份本钱。以后小店赚开张,每月都给逍遥男结算一成利钱,如何?”
曾册见黄朗真个是做生意的天才,才这么短的功夫连技术股份都想出来了。
曾册连忙摆手道:“算啦算啦,我不会要你们的利钱。你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不过曾某有个条件。”
黄朗才浮现出来的笑容瞬间就冻在了黄脸上,他紧张地盯着曾册问:“什么条件?”
曾册道:“以后曾某生意做起来,你必须跟我干。答应么?”
黄朗听了喜出望外,用力地点点头道:“我答应,我答应。”
其实黄朗想的是求之不得呢。
曾册吃饱喝足,又叫黄朗的浑家画了几张副本。时间不长她就画出来两份。曾册以为她画得必定缭草,可拿到手上一看,虽不及黄朗的线条流畅,但却十分精准,把黄朗画出的人物特点都画得清楚。曾册心里暗赞这对夫妇真是天造的一对。曾册在画像上写下了他们的姓名、原住址、年龄等信息,然后把画一卷就匆匆告辞而去。
韩府的规模比萧府还要大不少,主要是因为韩府中共有两家。东边的院子现在是韩匡美的府第,西面的院子是韩匡嗣的府第。当年韩知古辅佐太祖皇帝功高位尊,在上京临潢府和幽州城都修建了府第。兄弟二人也跟随父亲在两地居住。
韩知古死后,长子韩匡嗣因善长医术成为辽国首屈一指的御医。耶律皇族与萧氏后族都将他奉若上宾。因此他长年留在上京行走。弟弟韩匡美只爱诗词歌赋,无心仕途,于是就长年留在了幽州府第。所以韩府中是东院里人丁兴旺,每日里热热闹闹,而西院里则显得冷清了不少。
韩匡美膝下有两女一子。长女已经出嫁,长子也已成家,在幽州城外的田庄上替韩家照顾着大片的田庄。如今韩匡美只有小女儿韩茉留在身边,每日里跟父亲吟诗作赋,是幽州城、乃至全辽国知名的才女。
韩匡嗣有两个儿子。老大韩德让,老二韩德威。因为跟随父亲在朝堂上行走,兄弟二人早就出仕做官了。韩德威现在是上京皇城使司的一员小将。老二韩德让是永兴王的供奉官。他们父子三人平日里大都在上京居住,逢年过节或是偶尔公干他们父子才回幽州韩府小住一段。因此西院一直比较冷清。多亏韩匡美平时叫人照应着,不然的话,西院都可能长出草来。
曾册上门时按照兄妹两人的张罗,先到韩匡美病榻前探视一番。韩匡美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员外,皮肤白晰,方头大耳,体态肥胖,谈吐文雅。此刻他斜靠在榻上,身上盖着丝绒被,脸色发红,估计有些发烧。韩茉回来以后,就把诗社的事情告诉了父亲。韩匡美品过曾册的那首《好事近》赞不绝口,连声说:“此子无愧逍遥二字。心地真的洒脱,远超尘世。”
曾册进门就躬身唱诺。韩匡美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叫他免礼,招手叫到病榻跟前。韩匡美上下打量了曾册一番,嘴里赞道:“逍遥男年少才高,又生得玉树临风,真是人才难得。”
曾册头一次被人当面盛赞,脸都有点发热了,连声说:“先生过奖了。”
曾册无意间看到侍立在一边的韩茉也有些脸红,还害羞地把头低下了。曾册心里想,你爹夸我,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太多了吧。
韩匡美问了曾册读书的师从和经历,又聊了些诗词方面的话题。只说了一会儿话,就听见韩匡美咳了几声。曾册正不想在屋里跟他磨叽,就抓住机会赶紧起身向韩匡美告辞退出。
曾册跟着韩德让一起走到了他家的西院。曾册目测东西两院的面积差不多,而现在西院仅有韩德让一人回来居住,府里也仅留了三个仆役照顾着整个西院。所以西院给曾册的感觉是更加宽阔。另外,西院里没有竹林,没有假山,也没有小桥流水。西院有的是演武场。场边摆着四个兵器架子,上面的兵器还都泛着冷冷的寒光。墙角摆放着大小不一的石锁,庭院中的石板被踩得十分平滑。
曾册站在演武场上,环视着整个院子道:“韩兄的演武场比小可在家时的那个大了三四倍不止。”
韩茉得意的说:“我哥还有地方呢。”
说着,韩茉就推开了旁边的一扇小门。曾册跟过去一看,这里原来是个胡同般的长条形院落。长足有百步。宽却只有三四步。在院子的尽头横拉着一根绳子,上面吊着诸如铜钱、葫芦、和木牌之类的东西。曾册一望而知这里是练习射箭的靶场。
就在曾册朝箭靶那边张望的时候,韩德让从院子的一间小房里取出了弓箭,他麻利地上好了弓弦,将弓递给了曾册。曾册身体原主人是练过弓箭的,但曾册穿越过来后,还从未试射过。于是他接过来弓试着拉开弓,于是要了支箭试射了两箭。居然一箭射中了木牌,一箭射中了葫芦。
韩茉诧异地望着曾册问:“你也会武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