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合还在想着如何提议撤军回国,忽然从人群中跳出一个大汉,他是乙室部最有实力的家族头子,他大喊大叫着质问这场仗是怎么败的,他怒目瞪视着撒合,质问他为什么丢失帅旗,为什么轻易被一小股宋军击败。这家伙一通大吼使大帐中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撒合,不少人听罢大汉的指责跟着点起头来。他们彼此嘀咕着,询问着,一齐把抱怨的目光盯向撒合。
众目睽睽之下,撒合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座位,他面无表情地来到大汉跟前,猛地抽刀一刀劈在大汉的左颈处,刀锋斜入到大汉的胸椎。撒合抬腿将大汉一脚踹开,抽刀在大汉衣服上抹去血迹,神情从容的收刀还鞘。然后他只说了两个字:“撤军。”
成快脚他们先于乙室部的人马退回到固安。王提辖在路上抢了契丹伤兵的几匹马,叫上两人跟他一路向北,护送成快脚直奔幽州而来。其实,从宋境到辽境,沿途有不少人在劫杀乙室部的伤兵。从猎手到猎物只有一步之遥,那就是实力。只有实力才是决定角色的唯一原因。
王提辖并不急归队,只要他能回去就行,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再送上点孝敬就能蒙混过上司。但他不能放弃的是逍遥男的差事。逍遥男是他遇到过最慷慨的人,他必须亲自把成快脚送回到逍遥男手上。
最早看到成快脚归来的是关小乙,他正在张罗着一队新民工进驻工地。忽见留在涿州的家丁领着一行人骑马过来。关小乙反应最为机敏,他只扫了一眼就认出了成快脚。他惊喜地跳起来大叫道:“快脚,快脚回来了。”
成快脚听见关小乙喊,立即一夹马腹朝关小乙驰来。经过一系列的变故,成快脚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骑手。他不等马匹站稳就飞身从马上跳下,冲到关小乙跟前笑着拍打着关小乙的肩膀。关小乙一边尖声打听着成快脚的沿途经历一边拉着快脚往曾册房间跑。
成快脚连忙回身招呼王提辖几个跟上。
曾册看见成快脚后,先是上上下下检查了成快脚身上有没有受伤,然后才重重地拍着成快脚说:“你可回来了,家里的事情都忙不开了。”
成快脚连忙引见过王提辖。那王提辖也乖巧的很,对着曾册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把沿途的惊险讲说了一番。曾册是个透亮人,一听就知道王提辖的意思。他立即叫关小乙去账房取了一百贯钱将他们几个打发了。
晚上,曾册招呼兄弟几个把手上的活计都放下,一起到大院里来为快脚接风。这是自去年腊月初二日,兄弟失散后第一次团圆。除了肖七子冻死在逃亡路上,其余他们个个都经历了一番生死考验。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在宋辽交战的地带,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是那么脆弱。若没有兄弟几个舍死忘生的彼此救助,他们年少的生命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终结。
曾册端着酒杯,让他们兄弟几个轮番讲述了这三个多月来的经历,兄弟五人边说边听,一会儿泪水模糊了视线,一会儿又笑得相互拍打。曾册发现,他们当中成长最快的是成快脚,成长最快的是肖五子,仍保持着过去天真性格的是喜哥儿,而关小乙则正处在巨大的变化前夕。看着兄弟四人把酒哭笑曾册心里可谓百感交集,他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个小目标,他找回了流散在辽国的兄弟,现在他正托韩德让在上京以北的地区寻找父母和大妹妹。他下一步就要把娱乐城经营成一个辽国信息集散地,他要帮助孙重进,帮助他们兄弟四人把失散在辽国的亲属全部找回。
曾册喝了很多酒,他的眼睛看人时都觉得人影晃动,他的浑身燥热,他的心跳在加速。曾册最后一次端起酒杯道:“我提一杯,我们都是少年,我们要有精彩的人生。”
四兄弟也都喝得脸色通红,他们都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把酒杯碰得哐哐直响,他们一起跟着喊:“我们都是少年,我们要有精彩人生。”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曾册是被成快脚摇醒的,成快脚尽力控制着情绪说道:“哥哥,你快去看看,那个鞑子来我们这里抓人了。”
曾册猛地坐起问:“哪个鞑子?”
成快脚说:“在涿州审我的那个什么德里的。”
曾册一听眉头皱紧,又是耶律德里那个混蛋上门纠缠。他一边匆忙洗了把脸,一边心中想着,自己眼下有个逍遥男的爵位,又是跟赵王高勋合作,料想耶律德里也不敢做得太出格。
曾册赶到时,整个工地已经被二百多个契丹骑兵围起,十几个契丹兵下马正在把工地上的匠人力工驱赶到一起。耶律德里骑在马上他手上提着马鞭在小腿上轻轻敲打着。看见曾册走来,他理都不理,仿佛曾册不存在。
曾册强压着怒火上前直朝着耶律德里喊道:“耶律德里,你又来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这里的人?”
耶律德里倨傲地斜视了曾册一眼道:“本将奉南府宰相之命,捉拿逃脱的丁口。”
曾册说道:“本男爵用的工人都是合法良民,你从何处得知我这里有逃奴?”
耶律德里拉长声音道:“乙室王撒合到宰相府告状,说他从南边带回来的丁口有不少人逃掉了。本将奉宰相之命搜查捉拿在逃丁口。职责所在,不能听逍遥男一句话就放弃公务。”
曾册看着耶律德里那张阴阳怪气的死人脸,就知道他是来找麻烦的。在涿州的时候曾册当场把他四个猛士瞬间打得两死两重伤。后来皮雄更狠,一下砍掉那15个叫花子契丹兵,估计此事他会告诉撒合,他们这是合起伙来要找燕云十六州汉军的晦气。
曾册想到这一层心里就宽敞很多了,这事他会添油加醋地找高勋,让他出面跟契丹贵族们斗法。他只管赶快把娱乐城建起来。
曾册叫过关小乙道:“去把这些人的保正找来,让他们去分说。”
关小乙领命急匆匆跑出去了,曾册打了个哈欠丢下耶律德里转身去忙了。耶律德里冷哼着想,一定要让你逍遥不下去。
这些契丹兵虽然把工地围了,但他们也没有把这些工人怎么样,关小乙通过匠作头领把这些人所在的乡里保正都找来,一一验过了身份,耶律德里就没理由再赖着不走了。被耽搁了半天的工地很快又忙碌起来了。曾册以为耶律德里不会再来了,没想到晚上关小乙就浑身是伤地跑了回来。曾册,他说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几个契丹酒鬼,不由分说拦住他就打,而且下手特别狠,幸亏他跑得快,不然就会死在他们手上。
曾册听罢十分警觉,联想到白天的事情觉得此事并非偶然。曾册吩咐兄弟几个组织好工匠们守护好工地和工棚。他自己换了身短打衣服就要往出走。肖五子看见立即要跟曾册一起去看看。曾册想以后总是要把他们都培训出来,于是就点头带着肖五子在工地四外巡视。
曾册叫肖五子打着灯笼在前面走,他则落后二三十步悄悄跟在后面。果然肖五子还没走出多远,在通往幽州城关的路上就被四个彪形汉子拦住。肖五子按照跟曾册商量过的方案,他掉头就跑,只往荒僻地方钻。那四个汉子哇哩哇啦地怪叫着朝肖五子追赶过来。曾册凭借着超人的视觉和听觉在黑夜里看清了几个人的方位。曾册如同独狼一般悄悄迫近,迅猛下手。
肖五子还在快速奔跑的时候,他就接连听见身后传来怪异的声音,他也不停留,只管继续往前跑,他知道曾册在他身后收割着追赶者的性命。他身后的人原以为肖五子是猎物,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肖五子只是诱饵,而他们本身则是暗夜杀手的猎物。
终于肖五子听见曾册叫了一声:“回来吧。”
肖五子这才折回身来,他看见曾册扭住一个汉子,那汉子已经吓得浑身筛糠嘴里哼哼叽叽地哭泣着。曾册将那人脸扭向灯笼,只见他是头顶剃光,四周留发的契丹人。曾册喝问道:“你会说汉话么?”
那汉子伊哩哇啦地说了一通,曾册不知他是装傻还是真不会说汉话,他扭着大汉来到不远的一处荒地,在摇晃的灯光下,他的一个同伙倒在地上,脑袋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歪向一旁,他的嘴里流出的液已经变黑,洇湿了很大一片。那汉子见到同伙的尸体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嘴里急切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哭,跟着曾册就闻到一股子尿臊味。这回曾册断定此人的确不会说汉话,于是对肖五子说:“他没用了。”
肖五子会意,他把灯笼交到曾册手上,然后照准那汉子的太阳穴就是一脚。那汉子被踢得头一歪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肖五子学着曾册教过他们的办法,从身后一把拧断了那家伙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