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这一觉睡得很沉,感觉周围万籁俱寂,自己似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四周看了一下,居然看不到平常熟悉的泗水景色。
就在刚才,自己好像还在吕公大堂里喝酒呢,怎么忽然就到了这里。
而且,昨天晚上,雨雪纷飞,寒气逼人,如何这里天空蔚蓝,流水潺潺,山色翠绿,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草地上,这是什么情况?
管他什么情况呢,此时正好想躺下去,好好睡一个懒觉。
刘季取下斗笠,在草地里掐了一根青草,放到嘴里,要用嘴唇衔着。
忽然发现这草很熟悉,但又想不起叫什么来。
他倒在草地上,翘起一条腿,两只手枕住后脑瓜,仰面躺下。
他觉得嘴里衔的草,有一种香味,说不出那感觉,一种令人兴奋的味道,从舌尖开始,慢慢扩散开来,身体和心情舒爽起来。
他一边用舌头和牙齿,轻轻嚼弄嘴唇含着的青草,一边仰望天空。
人生,也像天空悠悠的浮云,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只见天际边,有一朵很大的白云,从远处慢慢飘来,渐渐的低了,从草地下面的大树树顶浮过来。
刘季看着那朵白云飘到头顶之上,慢慢转了方向,在他头顶上缓缓绕了几个圈子,竟然不再飘走,把刘季躺下的这一片草地的阳光给遮住了。
刘季正在奇怪,又见四周的云彩也缓缓地朝这里聚结,越聚越多,越聚越厚,颜色也慢慢变化,变成朝霞一样的血红,在刘季的头顶上停住不动。
刘季看见这种异常的景象,大惊失色,吐了嘴巴衔着的草,要翻身起来,怎奈何情况有变,根本起不了身。
如何起不了身?
因为这时候,刘季发觉自己的两只手和两条腿,不知怎么消失了。
他的身躯已经变得冗长,完全变成了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样子,浑身红色,还长着指甲大的鳞片,这还是自己吗?这不是一条红色的大蟒吗?眼看头顶上的红云越压越低,像一个巨大的红色岩石,朝草地上砸下来。
刘季从来没有如此的惊恐,站又站不起来,手不知哪里去了,脚不知哪里去了,甚至大声喊叫的声音,也变成了“吽……吽……”的怪吼。
于是,拼命在草地里蜿蜒着、爬行着,要挣扎着逃走。
好在那朵红云快砸到草地上时,竟然没有砸下来,而是烟消云散了。
刘季大为惊骇:自己已经变成一条红色的巨蟒,腰身如水桶一般粗大,爬在草地里,抬头去看自己的尾巴,居然在两丈之外……
这时候,听见大树的树枝上扑啦啦一声响,一只非常漂亮的雉鸡,忽然飞到刘季的面前,恍然之间,就变成了自己的女人娥姁,站得楚楚动人,对大红蟒道:“夫君只要把头藏到斗笠里,就会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先把蟒头拱进去再说。
大红蟒蜿蜒爬行到草地上放置斗笠的地方,帖着地面,终于把那颗蟒蛇头钻到了斗笠里去。
刘季觉得,自己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把斗笠戴到了头上,再看身上,自己还是有手有脚,一身粗布黑色卒服,刀子仍然悬挂腰间,此时惊慌失措的坐在草地上,四周已没红云,站在面前微笑看着自己的人,确实是楚楚动人、凤目雉脸的娥姁。
“吓死我了!”他说。
“没事,”娥姁笑容可掬,说,“事情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夫君刚才用嘴巴衔了那棵草的缘故。”
娥姁缓步走过去,弯腰从草地里,把那棵草捡到手上,认真的道:“这种草,叫蛇衔草,是一种接骨用的药草。只能外敷,不能口服。因为蛇衔草有至幻的作用,一旦吃了这种草,就会发蛇癫。”
“什么是蛇癫?”刘季仍然惊魂未定。
娥姁笑道:“蛇癫是一种癫痫病,发着时,头不停的摇动,舌头频频伸出口外,又立即内收,上下左右伸缩不停,状态就像蛇舐。蛇舐,就是蛇的舌头。”
刘季大惊道:“意思我是得了癫痫病中的蛇癫?”
娥姁大笑:“自然不是,夫君只是咀嚼了蛇衔草,被蛇衔草的药性迷幻了,故而看见自己是一条大蟒,周围景色也变成了红色,一切都成了虚幻。”
“可是,就算是误食了蛇衔草,可为什么一戴上自己的斗笠,就会清醒了呢?”
“这个……是因为夫君经常斗笠不离头,斗笠有自己的味道,一旦夫君闻到自己的味道,蛇衔草的药味就被夫君身体的味道驱散,自然就会清醒过来了。”
这种解释虽然站不住脚,但此时的刘季又奈何?他接过娥姁手里递过来的蛇衔草,道:“想不到,普普通通的一棵草,居然差一点吓死我刘季!”又问,“你说蛇衔草是很好的接骨药?”
“是啊!抱朴子上是这样说的。历来那些医药世家将这种草做接骨用,没有不灵验。夫君好好记得了,日后,夫君若剿匪、缉盗,或者行军打仗,这一味药草时时刻刻都会用到。”
刘季有惊无险,高兴起来,把草放到兜里去,说:“这蛇衔草太重要了,我要保存起来,时时刻刻拿出来看,害怕自己忘记掉。我想,就是神医扁鹊,也未必知道这种药草。”娥姁笑起来,道:“我不是跟夫君说了,有一册籍,叫抱朴子,上面就记载着蛇衔草,天下人都知道,只是不识此草而已,唯独夫君识得这种草,却不读过抱朴子。”
刘季拉住娥姁的手,走过了草地,远远地看见沛县县城的城墙,好像记起了什么,道:“我们何故在这里?”
娥姁笑道:“夫君大概在做梦吧?”
刘季觉得头脑很是恍惚,自己不是在吕公的大堂里喝酒之后,被娥姁扶到了睡房去休息了吗?那一面帖在墙壁上的铜镜令他记忆深刻,就算刚才自己不小心衔了这蛇衔草,迷惑了,看见一只漂亮的雉鸡从树上飞下来,然后就见到娥姁站在自己的面前,可是,昨天晚上,进了房间,见铜镜里娥姁的模样,不也是一只雉鸡的样子吗?
这话又不能说出来,吕公刚刚把他漂亮的女儿许配给自己,自己不可能开口问她,为什么在恍然之间看见她是一只雉鸡的样子吧?
“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娥姁又笑了起来,“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呢?”
她道:“酒席散后,我把夫君扶到内室休息,不想,夫君酒喝的太多,倒下便睡了。早上天刚刚发亮,夫君见天气放晴,便说自己酒喝多了,头脑昏昏沉沉,让妾身和夫君一起到郊外走走,清醒清醒头脑,因此,妾身便和夫君到了这里。”
刘季还是觉得昏昏然,道:“酒一旦喝多了,这人总是颠三倒四,什么也想不起来。现在饥饿难忍,肚子咕咕叫,快些回去弄些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