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头一家人往回走,回家收拾一下,准备再去地里干活。刚到家,收拾了没多一会,准备再去给麦子滴水。
正是抽穗的时候,有点水好歹能打些粮食,没水可能这一季就只剩麦子皮。老黄头拄着拐棍,柱子提着两个大瓦罐,刚要出门。
云彩从南边飘了过来,黑压压一片,然后就是风,夹杂着水汽。老黄头看着天心里一喜,喊道:“柱子,回家了,哈哈哈。老天爷开眼了。”
云彩翻滚着而来,几乎压到了人们头顶,老黄头听见了铁子兴奋的声音,听到了他爹的声音,村老的,年轻人的,妇人的,孩子,等等,街道上几乎瞬间站满了人,大家都在欢呼。
第一滴雨落下来,然后就是倾盆大雨。
这时老黄头突然想到了刘杰三个,心想,这雨怕不是要把人淋坏,父女两个一对眼,都看到了双方眼里的担心。
“丫头,放心就是,这雨下这么大,估计没走多远,很快就回来。”
“柱子,你去村口看看,接接他们。”柱子点点头,披了蓑衣,戴上苇笠,走到雨幕里,雨打在身上,溅开,形成一层薄雾。
刚要出门,就听到一阵驴叫声,四人一驴就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三个人回来,老黄头乐不可支,“老天爷不让走,这谁也怨不得,没的说嘛,今天得好好庆祝一下。”
“柱子别脱了,去叫老狗来,今天下雨,这么个好日子不吃点好的可不行。”一场雨把夏阳村里人的忐忑都浇没了,眼看要减产绝收的情况,可以勉强打个温饱的收成。
“哎,记得,把院子那石头扒开,好出水。”
雨中柱子应了一声。夫子对老黄头说,又要再次叨扰了,老黄头自是无所谓,他也是看出来了,这几位也是厚道人,属于不差钱的主,这几天下来,伙食改善了不说还赚了点碎钱外加一座茅草屋,对这几个自是热情有加。
柱子,老狗,铁子,还有铁子娘都来了,举着个大木板挡雨,都是一脸的喜色,显然对于能来这样一场雨都是高兴地不行。
“呀,你们又回来?我看你们都走了,也是,这雨大得很,没事没事,躲躲雨,哈哈哈。”
老黄头,老狗,俩人坐那里开始拉呱,刘杰没想到铁子一来就跟憨牛打招呼,道:“大兄弟你走咋也没打招呼,跟俺在卤菜铺帮了那么多天忙,我也没好好谢谢你。”
憨牛笑笑,没说话,他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
夫子也加入了老黄头他们的话圈,三个人聊得火热,憨牛柱子铁子一个话圈,铁子话多,柱子,憨牛话都不多,刘杰偶尔插两句,靠着铁子的话唠硬生生把话圈撑了起来。
从铁子娘的话里,刘杰才知道丫头的名字叫桃子,两个妇人虽说年龄差的多,但也是很聊得来,从做饭穿衣到养儿育女,桃子还没有生过,作为过来人的铁子娘就开始讲授经验。
屋外雨下的凶,把人们心头的阴霾冲开了,心里开阔了,说的话也多了也讲些有趣好玩了,过了一会,桃子便和铁子娘去做饭了。
在一旁的屋里做饭,饭香味飘到雨中,飘到屋里,进到众人心里。
雨下了一天,老黄头脸上的笑容一天没止住,一天下来这地基本上就被浇透了,下雨量没有辜负的老黄头的期望。
刘杰在草屋里,点了根蜡烛,铺开一张纸,拿着砚台门外接一点水,研磨,蝇头小楷跃然纸上,是关于《倚天屠龙记》的章节,写了一会,差不多两三千字,就停笔,重新铺开了一张纸,写下了日期地点,记录一天的事情和内心感受。
写完后捏灭烛火收到书箱里,就躺床而睡了。夜里的时候,刘杰醒过来,发现头顶上正在滴水,正好滴在脸上,刘杰醒过来,却是没办法,去书箱里翻出蜡烛,火折子点上,整个茅草屋都在滴水,好在已经是快要天亮了,刘杰也就不睡了,外边的雨声比白天更急了。刘杰拉开门,水已经几乎要进到刘杰屋子里了。
对面门也推开,刘杰看到了夫子和憨牛,两个人也看到了刘杰。
第二天雨势更大,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夫子他们的茅草屋塌了,连带着把栓石头的草棚子也压倒了,于是夫子憨牛去老黄头那里打地铺,石头则来到了刘杰屋里。接了几个盆子,勉强能够住人。
刘杰蹲在屋内,从门外掏泥巴加高门坎,防止水进屋,石头从刘杰肩膀上探出头来看,咬着门框边上的茅草就想吃。
自然是被刘杰呼了一巴掌,石头叫了两声,又挨了刘杰两巴掌,老实了,耷拉着脑袋,耳朵也不支棱着了,刘杰看着实在可怜,从他脖子前边的小袋子里摸出把黄豆塞进石头嘴里。
“就一口啊,这里边也没多少了,你那草料都被淋湿了,吃了拉肚子,就先挨着饿吧。天晴了带你去吃好的。”
刘杰摸着石头的长脸说道。
老黄头的脸上没有笑容了,只剩下忧愁,大雨三天了,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第四天,村老穿着蓑衣,后边跟着他儿子,这时刘杰几个正在老黄头那里,柱子和憨牛出去看看能不能帮忙,村里屋舍倒塌了了不少,好在没有伤人,村老出面正在把这些倒了房子的人四处安排,他俩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老黄,老黄,你家再挤挤,村东头树根家的屋子也倒了。让他们来住住。”屋里几个就看到憨牛,柱子帮忙拎着东西来了。
老黄头几个赶紧让开了,把树根一家迎进来,这已经是老黄头家进来的第二个,大雨让村子里的房子倒了小半数,有的地势低的也不能住人了。所以现在村子里基本上每家每户都住了差不多两户人,要求不高,能有个避雨的地也就不错。
老黄头拉住村老,把他拽进屋里,“老东西不要命了啊,就你这年纪和这身子,雨淋多了不生病才怪。”老黄头怒道,“丫头去拿碗姜水。”
村老挣了一下,没挣开,道:“我不拼命行吗,这人不安排好,雨天里还不得淋死人?”
“狗屁,他们都是瘸腿啊,都是傻子啊,我还不信他们不知道自己找地儿躲雨,乡里乡亲的还能不帮?”
村老叹了口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灰白的头发从苇笠下伸出来,搭在脸上,嘴唇发白,道:“总不能看着,我这心里难受啊。”
老黄头也叹了口气,把姜水递给村老,树根一家也分了一碗,看着村老喝完,模样好看了些,脸上有了血色,红润了许多,老黄头也不拦着了,村老反而不急了,“有啥吃的没。”
老黄头白了眼,丫头拿了半块馍给他,老头借着姜水,把半块馍吃进肚子里,起身,向门口走去,道:“我再去村里看一下。”
他儿子和村老很快消失在雨幕里,柱子跟憨牛也去了,俩人属于闲不住的。
“这老头儿,我当初让他不当这村老,他不听,就我们这村穷的,还有他那厚道的性子,混到现在这摸样,累的跟狗一样。”老黄头说道。
“想当初老子跟他还有老狗去修淮河那会儿,哥几个就他家境最好,当了几年村老,好处没捞着,反而越混越差。”老黄头哼哼道,“一群白眼狼,啥时候能有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