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城,城墙高耸,厚达两米,城墙上可以并跑三匹马,城墙外壳由青砖垒成,内夹土墙,砖之间由糯米汁混合着鸡蛋清填充,土墙在筑的时候则混合了大量沙以及糯米汁和鸡蛋清,真要说起坚硬程度,并不逊色外边的青砖外壳多少。
当初修筑城墙的时候,专门有人拿着铁杵,在修好的城墙上铲,要求砖缝插不进铁杵,城砖用制式长枪刺了不能留下超过半寸的坑。
当然,这是初筑城的要求,这会则是已经发生了改变,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淋,外边的青砖已经没有起初那样坚硬,但是依旧隔断了城内城外。让城内的人,得到保护,望着高耸的城墙就能产生安全感,城外的人,则是绝望,城门有士兵把守,城墙也太高,他们爬不上去。
和州城是这周边最大的城,仅次于下游的集庆,但是周边十几万的难民,不停地往和州涌来,自是也经不起这种消耗,和州城的官员们已经愁的头发都白了,官府的赈济已经远远不够,以工代赈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实在没有那么些的工给做。
在和州城府里,一众大小官员,正在就这问题展开讨论。主要是两个大的方向,一个是,关闭城门,不在救济,没有吃的,到时候难民自然会散去。另一个是,征调城中富户的粮食,发动土豪地主,集全城之力而不是仅仅官府出面。
就现在看来,和州城府的官员们还算是合格的,至少他们在考虑如何去赈济灾民,不管方法如何,起码心意到了,那些饿死的难民兄弟,至少应该瞑目。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在元朝末年的时候,吏治基本上崩坏到了极点,我们前边说了,元末的天灾频发,于是就需要朝廷发动国家的力量,调动物资进行救援,元政府虽说一直没把自己作为主人,但是最起码的脑子还是有的,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能作为客人,一直鱼肉主人的前提条件就是给主人留了口饭吃,你拳头大,打不过你,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家也就将就你了,但是如果你真的把大家手里的饭抢走了,那只能反你娘的了。知道有此后果的元廷,自是在维持自己吃饱的情况下,尽量给主人家的人调点吃的,然而这时候出了个问题,你元廷吃饱了,那我们下边的小吏呢,眼瞅着上边的人吃香的喝辣的,得了,大家也不用客气了,于是乎,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假如江西行省发生灾害,根据就近原则,需要福建行省调粮救济。朝廷发文,调福建行省二十万石粮食救济江西行省。文件下来了,福建行省的官员,一看,乐了,二话不说,抽调着兵丁,就下乡征粮了,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朝廷的红头文件,这粮算是整上来了,呀,这一不小心多征了十万石,注意这多的十万石是已经经过小吏手的,也就是小吏已经吃饱剩下的,这如何是好,还回去?想屁吃呢,自是大家你好我好,一起瓜分了。所以实际上征调的粮食就可能超过了四十万石。各位以为这就完了?天真,走路要消耗吧,征发民夫要给钱吧,于是接下来,各位官员小吏又有了贪墨的机会,二十万石粮食到了江西行省的我们往多了说是十五万石,二十万石能救济的灾,十五万石大家勒紧裤腰带倒也不是不够。江西行省的官员一看,好嘛,二十万石送来十五万石,沿途消耗,这理由没话说,要说最了解官僚的还是官僚自己,一看隔壁福建得各位,吃的腰带都解下来了,咱们江西老表也不能示弱啊,于是,行省官员扒一层,各个路级(元朝的统治基层单位),县级官员扒一层,小吏们再扒一层,最后能剩下一万石就是发慈悲了。灾民咋办?死不死的管我啥事?恩?反正我们吃的饱,嗝~
这样一套走下来,受灾的省就由一个行省变成了两个行省,只不过一个是天灾,另一个是人祸。于是,在元朝就存在这样的怪异现象,各官员闻灾而喜,催促朝廷救济的奏章一天三封的送,真真真是悲天悯人官老爷呢。
我们再把视线放在现在,两种办法说不上好,但也算是能解决和州城的问题,或许是大家慈悲为怀惯了,最终第二个方法获得通过。
去富户催粮的各级官员本来做好了吃白眼,闭门羹的准备,其实府城里都准备好了兵马,征不上来就来硬的打算。实在是城外已经情势危急,如果真的有妖人煽动,说不得要变成一场叛乱。
马兰穿着一身官服,坐在上首,腰间佩剑。底下武将自是也正襟危坐,大家都知道,马兰不好惹,一个文官不仅能打而且关系还硬。
“左丞,左丞,好消息。粮征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官员快步跑来,一脸的喜色。
不等马兰发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了:“一开始确实不顺,根本收不上来,好的丢个百十石,不好的直接关门,后来到您老丈人家,您是不知道,王家老太爷亲自出马,听说了来意,主动献了一万石粮食,还多给了两千石,你那妻弟一开始不肯,还骂您白眼狼,可是被老太爷好一顿打呢。还有刘家也是主动献粮,本来那些不肯给粮一看这城里最大户的王家和刘家献粮了,也就都献了。”
“哦,对了,王老太爷让我给您带话,说是今晚,你小子再不来喝酒,下次再看到你就打断你的腿。”那年轻的官员,一边说还一边把王老太爷的语气给模仿出来。
马兰,揉揉额头,一阵头疼,自己这老丈什么都好,就是真心能喝,七十岁的人了无酒不欢,自己都不是对手。今晚怕是要竖着进门横着出来。不过,解决了征粮一事,一件心头大事,马兰松了口气,对着在座的人笑笑道:“各位辛苦了,今晚醉仙楼马某包场,诸位都去。”众人自是欣然答应,且不说是白吃白喝,真要不去可就驳了左丞的面子,讲真的,大家心里拎的清,宁愿得罪蒙古人也不能得罪左丞。
“不过,马某喝一杯就走,实在是老太爷,哎,不说也罢。”王老太爷爱酒,而且就喜欢跟女婿喝酒的趣闻,整个和州城都是有听说的,大家一阵起哄,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时城内正在筹集粮食,城外的情况比他们预想的更加糟糕,已经出现频繁饿死人的情况,很多昨晚还活着的一觉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