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杰盘腿坐在一张矮桌前,桌上铺满了纸,手中拿着一根炭笔,在纸上飞快的写画着什么,相比于以前,脸上肉变少,清瘦了许多。
门外,憨牛雷子坐在一起,雷子嘴里还是逼逼叨叨的话很多,憨牛也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偶尔才会附和雷子两句。
“你说你家少爷在写画些什么?”
“你家少爷都病成那样了还能挺过来,也是不容易,我当时都以为他要熟了。”
“哦,对了,你家少爷手里的笔不错啊,我就学不会用毛笔,倒是你家少爷手里的笔,我觉得用起来挺简单的。”
“牛牛啊,咱们酒楼被烧了可怎么办啊。以后落脚地都没有了。我一个打杂的,那么点银钱,陪你们东躲西藏的,可得加钱啊。”
“这事儿少爷说了算。”
雷子逮住憨牛的话又是一阵逼逼叨叨,憨牛赶紧闭上嘴,不再说话,这几天憨牛也是快要受不了雷子,尤其是少爷生病的日子,这厮没人说话,又不能到处乱跑就天天纠缠着憨牛。
雷子见憨牛不说话,也是无聊的很,能有人陪说话谁愿意自言自语呢?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换了个角度,抬头瞅着一角窗户,捧着脸,本来懒散的表情突然眼前一亮。拍拍旁边的憨牛,指着窗户。
只见那窗户上出现一道美丽的剪影,身姿婀娜,一件件的褪掉衣服,挂在旁边的架子上,一转身,一个葫芦一样的美丽身影呈现出来,离开窗前,不一会又回来,一个人拿着什么擦着头发。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个变态。”
“变态也值了。”雷子闭着眼。
刘杰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行了,有你的事,帮我去送个信。”雷子一脸幽怨的看着刘杰,“我只是一个每月不到一两银子的打杂的。”
“谁让现在你最熟悉这了。”刘杰扯了扯嘴角,漏出个笑容。
“停停停,别笑,你现在没看你自己的尊容,笑起来跟鬼一样。”雷子从刘杰手里抓过一张纸,揣在怀里,斜眼看着刘杰道:“想明白了?”
刘杰扯了扯嘴角,露出半个笑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眯着眼道:“哪有什么想不想的明白,一直都想的清楚只是下不去手。”
“现在能下的去手了?”
“能。”刘杰面无表情道。
“行,别让我们这群人失望。”雷子挥了挥手,手一撑树,从墙上翻出,落到一个院子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一些瓶瓶罐罐,往自己脸上涂了些。
等雷子推开一扇门再出来,就变成了一个有些跛脚,弓着背的黄脸汉子,长了几缕长髯,挎着一个篮子。
在你身上讨不到饭吃我们这群人也是迟早要换个地方讨饭的,这是雷子没说出来的话,他们愿意还跟着刘杰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王老的情意,愿意多给刘杰一点时间。其实刘杰这次病倒已经是让一些人心态出现了变化,别看刘杰一行人这几天没出门,但是整个集庆城的信息还是源源不断的通过各种途径送到小院子里。
刘杰立在憨牛的身边,憨牛几次想要张嘴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刘杰看着憨牛主动说道:”我猜到我爹会跟你说什么,你不用说,我不会回去的。”
憨牛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前几天的大火。
那天一切都来的有些猝不及防,在刘杰收到那位马掌柜的死讯的时候就知道会要出事,可是病来如山倒,所以一切显得有些仓促。
一场大病,刘杰直接发烧到昏迷,不过有的东西已经安排好了,那就是离开解忧酒楼,等刘杰再醒过来,在听到解忧酒楼被烧坏,听到消息的刘杰沉默了很长时间,尤其是在听到突然起风,大火蔓延,烧毁了半条街,烧死了成百上千的普通民众。
刘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把憨牛急得不行,他都差点要去把夫子请过来了。值得一提的是夫子,一直在外边住着,很少跟刘杰往来,出事后刘杰更是主动掐断与夫子的往来,只是彼此知道位置和平安的消息。
直到今天早上,刘杰下床,开始吃饭,喝了粥,吃了些简单易消化的,整个人的脸色和精气神恢复了一些,只是变得越加沉默。
刘杰转着手里的炭笔,后边用一块白色麻布包着,倒是不会把手染黑。突然停住,对憨牛道:“你家少爷我真是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有一天因为我而死。”
憨牛道:“少爷别这样想,更应该怪那群放火的。”
“是啊,更应该怪他们。”刘杰沉默着,过了一会突然叹道。
刘杰坐回矮桌前,桌上杂乱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刘杰用炭笔最后写完了几行字,把炭笔放下,坐在桌前,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
初升起的太阳将对面楼的阴影投了下来,阴影扫过庭院,从窗户蔓延进屋里,遮盖住桌上的纸张,最后遮住刘杰的胸口,一直蔓延到刘杰的脸上。
“对不起。”刘杰轻声呢喃,无人听见。“愿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