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这一层的深处,一个房间里,肖熏盘膝而坐,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同样打扮,身穿黑衣的年轻人,整个石室里十分安静。只有三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肖熏倒不是很怕,这种机关他是有一定印象的,结合他之前听到的水流声和石头的摩擦声,在白莲教的藏书里她曾经读到过这种机关术。
南朝以后就失传了,白莲教里曾经挖过一个南朝将军的坟墓,盗取金银珠宝来贿赂官员和日常开销,那个大墓用水作为机关枢纽的动力,以水驱石,端的是巧夺天工。可是这种机关术必须要有水流的变化,依靠的水脉也不能是一成不变的,必须有涨落,能让他排空水,来便于下次的灌注水量进行操作。这个时候机关枢纽最是脆弱,以前他们教会里那次探索,也是被困,被一位武功卓绝的长老,硬生生抬起石门,最终脱困。
她武功不弱,但是多为杀人技,女子练武天生弱男子一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到刘杰书里所谓的九阴白骨爪,素女心经等女子专属的武功,她就忍不住嗤之以鼻,也就是外门汉能想出这种东西,练武男女皆平等,唯有苦熬,就是自己那个练武资质惊才绝艳的哥哥也少不了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哪有捷径可走。
不过也是了,他本就是个外门汉。想到这里肖熏目露讥诮。肖熏摇了摇头,思绪拉回来,想着待会自己就试试吧,能不能打开纯靠天意了。
突然房间门发出轰隆声,石头大门打开,肖熏第一时间起身,持刀在手,他后边的两个年轻人也赶紧护在她身前。却是不见预料的人多势众,箭矢长矛,而是就一个老书生。
“夫子。”肖熏把两个年轻人推到一边。向前走了一步,说道。
来人正是和刘杰故意走散的夫子。这会的夫子却是不像以前那样,一副孱弱老书生的模样,而是手中倒提宝剑,身体挺直,一副肃杀之意。
看到肖熏夫子也是有些意外。稍微一思索,便也明白,看了肖熏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快走吧。刘杰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自然会看好他。你遇路口左转就是,很快就能出去。”
“夫子你呢?”
“你离开便是。”
肖熏沉默了一下,鞠了一躬,也不再多说,便招呼两个年轻人离开。
目送着几个人消失,估计着他们已经走出去。夫子一路快步来到一个房间,用手中长剑卡在机括上。
………………
刘杰抱着小姑娘的尸体,走在昏暗的通道里,有些浑浑噩噩,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突然特别自责,那种茫然的自责,不知道为什么该自责,可就是很内疚,就是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种感觉的体会还是在上次青云街被烧掉半条街的时候。
他都不知道这种难过来源于哪里,刘杰嘴里自语着什么。抱着小女孩,行走在昏暗的通道里,那个背影也许可以用大话西游里的一句话形容吧
“快看,那个人的背影好像一条狗。”
不管到底刘杰的背影如何,也不管是他的心情怎么样,世间日月流转,沧桑变换不会围绕着你的意志转动。
轰隆的声音从四周传来,巨大的水流从一个方向涌来,大水裹挟着刘杰和英子一闪而逝,接着就是昏暗的环境,当刘杰喝了不止一口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种压力释放的感觉,整个人就出现在一个大的湖泊里,刘杰从水中冒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巨大的夕阳悬挂在天边,投下所剩不多的热量和光辉。刘杰被水流推到岸上,站了起来。看看手上抓着的一个小手,从手移到胳膊,再移到肩膀,头颅,身体。
刘杰坐在地上,把那个小人的尸体拦在自己怀里,呆坐在那里,看着夕阳,一时无言,脑袋放空,哭,都哭不出来,各种无法言语的感觉在心口的三寸之地聚合,最终酝酿出让人一辈子都无法用言语描绘的痛与苦。
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能干些什么,他又该干些什么?
一个手掌拍在刘杰的肩膀上。“这算一些什么?”
刘杰转头,看到夫子,一身长衫,打湿了,挂在身上,黑灰白三种颜色头发湿漉漉的,垂在一旁。
夫子低下身,从刘杰的怀里抱过英子,把小姑娘放在地上,整理好他身上的衣服,从旁边拿起一根木头,往岸上走了走,来到一块水淹不到的坡地上。开始挖坑。
“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课,这样的课我也不知道我可以给你上几次,等我上不动了,或者等你能从我的课业中摆脱出来吧。”
刘杰转了转眼球,把目光挪到夫子的身上,喉咙动了动,问道:“为什么?这算什么课?”
“人生实践课?”夫子停了停手,没回头,回答道,接着挖起了坑。“这种起名风格真的很像你。”
“你现在心里肯定燃起了一丝莫名的轻松感,觉得原来这一切不是我的错,都是夫子安排的,虽然不想承认夫子是个坏人,但是这能让你的内心感觉轻松一些,也觉得他到底是不是那个坏人也无所谓了。”
“我没有!”刘杰急忙的否认道。
“嗯,我就当你没有,这个问题我们不用纠结。”夫子直起腰,锤了两下。“你大可不必否认,因为我想说,我虽然给你布置了课业,但是实际上,我并没有参与,我只是在你最后去冒险,在你可能会丢掉性命的时候出来帮你擦屁股。今天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刘杰嘴唇微动,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而是低下头。
夫子继续挖着那个坑。没有说什么。
“夫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刘杰垂头问道。
“没有。我对你一直很满意,直到现在也很满意。”他再次直起身,锤了锤腰,“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来帮我挖一下。”
刘杰站起来,抱起来英子,来到那个坑旁边,从一旁拎了一根树枝,也开始帮忙。
“抬起头来,刘杰,对你们少年人我们总该多一些宽容。其实犯错不可怕,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没事,最重要的是学会改正,每日三省吾身,才能醒乎身,发乎仁。”
“我们要做的就是来这盘棋,这个课业来回忆下,看看有哪些是需要你来学习的。
“好。”刘杰点头。
“能想到我跟王老早年就认识吗?”夫子问。
“想到了,可是没有深想。”刘杰用力插下木棍,下压,刨起一大块土。
“我跟他认识了有十几年了吧,用一个词来形容很贴切,一见如故,就觉得很对胃口,期间联系过几次,这一次是隔了十几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快要死了。夫子坐在一边,看着刘杰挖坑。
“知道了我跟他的关系,后续发生的一些事情就不难理解了吧。”
“嗯。”刘杰点头。
“其实对于这一期间会发生的事情我并不能预料到,我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让你见识一下人心,刘杰,你很聪明,我平生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有过目不忘之能,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此遮遮掩掩,不过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古往今来锋芒毕露的人有好下场的不多。”
“我们再说回去,对人心的把握,对于这个一个吃人一样的社会别抱有太多的美好幻想。”说到这里夫子眯着眼,看着巨大的夕阳。
“或者说,你走过的路不够多,看过的人不够多,这一次想让你看看这底层的人,看看人心,看看什么叫鬼蜮伎俩。”
“你早晚要见识。现在看一看,学一学,我觉得一句老话说的很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然这本来是我最初的打算,后来我发现,事情有了些新的变化,或者说,是你太投入了,你有些忘了这是一次课业。”